隨著“一帶一路”戰略的實施,大量國有資本勢必即將“出海”。值此之時,媒體特別梳理了近年來央企境外資產流失的標志性案例,并細數導致資產流失的“七宗罪”,希望以此為參與全球競爭的央企們提供前車之鑒。
權力過大缺乏約束
2003年經國家有關部門批準,中國航空油料集團公司(下稱“中航油”)新加坡公司在取得總公司授權后,開始做油品套期保值業務。在此期間,一手帶領中航油新加坡公司取得飛速發展的總裁陳久霖,在沒有經過母公司批準的情況下擅自擴大業務范圍,從事國家嚴令禁止的期權投機。由于操作失誤,截至2004年12月,中航油新加坡公司在進行石油衍生品期權交易的過程中,合計損失約5.54億美元。
而陳久霖也因此成為第一個因觸犯國外法律而被判刑的央企高管。
據報道,中航油新加坡公司從事場外期貨投機交易歷時一年多,從最初的連續賣空石油期權200萬桶發展到出事時的5200萬桶,一直未向中航油報告,母公司通過正常的財務報表也沒有發現。主要原因是,在中航油新加坡公司陳久霖是真正的“土皇帝”。最初公司高管只有陳久霖一人,2002年母公司曾向新加坡公司派出黨委書記和財務經理。但陳久霖以各種理由將母公司委派的財務經理兩次換掉,從新加坡雇傭當地人擔任財務經理。新加坡公司黨委書記在新加坡兩年多,竟然一直不知道陳久霖投機期貨一事。
投資激進決策冒險
2008年4月至9月,中國中鋼集團公司(下稱“中鋼”)與日本三菱圍繞澳大利亞鐵礦石生產商中西部公司,展開了長達5個月收購競賽,最終中鋼通過每股高出最初報價近1澳元的價格收購了中西部公司近100%的股權。中鋼最為看重的,是中西部公司旗下核心資產——Weld Range鐵礦石項目。
中西部公司被中鋼收購后,澳大利亞西澳政府開始拍賣該地區的鐵路、港口和碼頭等基礎設施的修建與經營權,最終基礎設施的經營權被日本三菱參股合資的公司拍下。三菱參股合資的公司拿下鐵路、港口碼頭等基礎設施的經營權之后,便推遲了這一生命線的建設。2011年6月,西澳方面宣布相關基礎設施建設的工期推遲至2015年。隨后,耗資13.6億澳元“敵意收購”的澳大利亞鐵礦項目,卻因港口、鐵路等基礎設施問題,在收購完成三年后被叫停。有媒體報道,目前中西部公司的大部分礦山仍處于勘探和開采前的準備階段,還無法為中鋼貢獻利潤。澳洲當地礦業人士認為,中鋼進行了一次非常沖動的收購,而且出的價格太高。
2014年,中鋼傳來了百億貸款逾期、深陷債務危局的消息。
惡性競爭互挖墻腳
中國南車和中國北車自2000年由原鐵道部下屬的中國鐵路機車車輛工業總公司一分為二以來,一直視彼此為最大競爭對手。
公開資料顯示,2011年在土耳其的機車招標項目上,北車刻意壓低價格,與南車競爭,最終該項目被韓國公司搶走。2013年,中國北車向中國機電商會投訴中國南車,稱在阿根廷的動車組采購招標中,由于南車開出127萬美元/輛的“超低價”,令原本報價230萬美元/輛的北車極為被動,最終丟掉了訂單。而根據當年中國機電商會的調查,在南車給出報價后,北車還決定大幅降低報價至126萬美元/輛。
國資委研究中心主任楚序平曾在第四屆國際投資論壇上發聲:“以前在國外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現在是他國遇老鄉,兩眼露兇光。這種競爭導致國家的利益大量喪失。”
在個別海外收購項目中,多家中央企業之間缺乏必要的溝通與合作,進行惡性價格競爭,大大抬升了市場成本,變相導致了國有資產的貶值。據國資委相關人士透露:“已經有好幾個項目,本來我們的企業可以花5000萬-6000萬美元收購,由于央企之間的相互抬價、惡性競爭,結果花了1億多美元,影響非常不好。”
關聯交易利益尋租
2014年5月,中國石油原副總裁、兼任海外勘探開發分公司總經理的薄啟亮,被有關部門帶走調查。薄啟亮長期負責中石油的海外業務板塊,境內外媒體報道稱其通過利益輸送、尋租侵占獲取巨額財富。
據稱,薄啟亮的哥哥通過代理人開設公司,專門負責中國石油海外業務材料采購。在中國石油80多個海外項目中,80%的項目都由該公司負責材料采購,項目遍及非洲的尼日爾、乍得、阿爾及利亞以及亞洲的印度尼西亞等國,該公司每年收入在200億左右。
薄啟亮還被指為其朋友、同學開綠燈,讓其承接中國石油海外業務的后勤管理項目。據媒體報道,每年各項目后勤管理費用高達百億左右,薄啟亮那些朋友、同學的公司從中賺取高額利潤,最終收益按照三七開分成,薄啟亮收取七成利益。
手握大權的薄啟亮,除了中石油海外業務的材料采購、后勤管理,還介入多起中石油的海外收購,造成嚴重的國有資產流失。據媒體報道,中石油在加拿大等國收購的油氣田項目,疑點頗多。花幾十億美元收購了號稱“資質良好”的項目,一經開采卻發現資源貧乏,造成了巨額資金浪費。
私人代持和小金庫
掛在私人名下的央企和國有企業海外項目中的賬外資產,已成國資流失的重要風險隱患。
我國在改革開放初期,為便于境外投資的順利開展,允許一些國有企業采取對外以民間投資的形式,由高管人員代持國有股份,這也往往成為國有資產流失的渠道。某央企海外部門工作人員此前向記者透露,“因為不少國家對中國國字頭企業的收購行為很排斥,所以很多海外項目不是以央企的名義而是以私人名義開展的,但投入的資金是國家出,央企和代持的私人會簽訂一份代持協議,有的甚至沒簽,不少項目就真成私人的了。”
另外,“很多海外項目還有小金庫,就是一些投資或者盈利不入賬,這部分錢就分流到個人腰包了,這部分流失資金是非常龐大的。” 據媒體公開報道,還有個別項目,就是在項目地挖了幾口井,沒打出來油就荒了,但是投入的資金卻不知去向。
某能源央企駐外機構員工告訴記者,總部過于冗長的決策鏈條和行政化的辦事風格很難支撐駐外機構的快速發展,“買個電腦都要北京總部批準,因此‘小金庫很難徹底杜絕。”
低估風險盲目上馬
2009年,中國鐵路工程總公司(以下稱“中鐵”)中標波蘭A2高速公路項目。中鐵披露,在合同履行過程中,由于甲乙雙方在設計標準變更、工程量確認等方面產生嚴重分歧,項目產生大量額外支出,中鐵被迫提前終止合同,該項目已確定發生的虧損為5.50億元。
業內人士告訴記者,央企施工企業走出去巨虧并不只中鐵建與中鐵,有的企業在對國際上的法律、政治、勞工以及地質、施工條件等不了解的情況下,盲目走出去,也出現幾千萬美元、幾億美元的虧損。“國內的施工企業是在重復犯錯誤,重復花錢買教訓。”
審批緩慢機制僵化
2006年,寶鋼考慮廣東沿海可以低成本利用澳洲鐵礦石和焦炭,又接近高端鋼材大市場,就向某部門申報了總投資近700億元寶鋼廣東湛江鋼鐵基地項目。但是,直到2012年5月,此項目才獲得批準。苦等6年時間,市場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鋼鐵行業產能嚴重過剩,市場也被其他企業占領。
中國企業研究院執行院長李錦曾撰文表示,“央企屬于公眾委托經營企業,不僅負有國家經濟安全之責,更負有讓全民財富增值的責任。”某國資委監事會人士曾告訴記者,“從另一個角度看,國有資產放在那兒不用、不發揮效益難道就不是一種流失?”
對政府主管部門而言,央企對外投資審批是把雙刃劍,如何在強化監管與激活市場經濟活力間拿捏得當,如何在把控投資風險與謀取國有資產最大化收益之間尋找平衡,考驗著執權者這只“有形的手”的智慧和擔當。
“讓聽得見炮火的人來決策”,華為公司創始人任正非曾這樣詮釋他的國際化治企之道。華為目前65%的營業收入來源于海外,外籍員工占比達19.4%,海外員工本地化比例為69%。
(《中國經濟周刊》2015年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