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玲子：教會聾人演員用舞蹈喊出心聲

王濛昀

2015年5月24日早晨8點，北京心靈呼喚殘疾人藝術團排練廳內，聾人舞蹈演員開始為他們下午的演出做準備，壓腿、下腰、劈叉，演員們一邊熱身，一邊等著舞蹈編導王玲子對他們進行演出前最后的排練。

對于一位26歲的女孩子來說，王玲子選擇這樣一份特殊的職業似乎讓人不可理解。而王玲子卻告訴記者，讓聾人演員用舞蹈喊出心聲，就是她最大的夢想。

被需要的價值

在排練廳內，十幾位年輕演員緊緊地圍坐在兩個落地音響旁。他們閉著眼，上半身趴在音響上，隨著音樂旋律的變化，臉上的表情時而沉重，時而陶醉，王玲子則在一旁不斷地演示著舞蹈動作。

他們在干嘛？原來，他們在“聽”音樂，這些聾人舞蹈演員只能靠音響發出的震動聲來分辨音樂的節奏，再通過節奏感受音樂里的情感。“記住節奏并體會到音樂的情感后，他們的舞蹈動作才能更好地與音樂合拍。”王玲子說。

當天下午，藝術團聾人舞蹈隊要去北京一所學校表演舞蹈節目《我們永遠在一起》，這個曾被吉尼斯世界紀錄評選為“世界上規模最大的聾人無手語指揮表演”的舞蹈，是由王玲子編排的原創作品。

2009年，即將從江南大學舞蹈編導系畢業的王玲子第一次見到了這群特殊的演員。“我至今仍記得他們看我的眼神。”王玲子說，在團里的一次演出前她見到了這群演員，當從團長崔瑩口中得知他們將有專業的舞蹈老師后，從他們的眼神里流露出了強烈的渴望，并沖王玲子一個勁兒地笑。隨后，王玲子第一次觀看了殘疾人的舞蹈表演。“他們只是在臺上模仿健全人的表演，并沒有發出自己的聲音。”王玲子坦言，就是這場演出和演員們的眼神，使她看到了被需要的價值。于是，她拒絕了不少發展前景可觀的單位，選擇了這里。

當他們大聲說出夢想時，

她激動地哭了

在藝術團的60余位演職人員里，有80%是殘障人士。初入團時，王玲子與一群平均年齡不到19歲的聾人演員住在集體宿舍，他們對王玲子的到來表現得既熱情又好奇。用筆寫、用手機打字……王玲子不會手語，他們就想出各種辦法與王玲子交流。“他們從不說話，所以我也就自然地以為他們都不會說話”。

然而，長久相處使王玲子發現，這群演員不是不能說，而是因自卑不敢說。她還發現，這些聾人演員大都是后天致聾，也曾擁有夢想。他們的夢想和渴望與人交流的愿望打動了王玲子，她決定編排一支舞蹈，讓他們以此表達自己的夢想，甚至讓他們在舞臺上開口對所有觀眾說出自己的夢想。

2010年底，藝術團報名參加了第七屆“舞動北京”群眾舞蹈大賽。借此機會，王玲子編排了當代舞《怒放的生命》。但對王玲子和這群演員來說，最重要的不是取得比賽勝利，而是一個約定——在表演最后，站在舞臺上，大聲說出自己曾經的夢想。

在此之前，這些演員從未在任何公共場所開口說過話。為了讓這個約定能實現，在短短一周時間里，王玲子不僅要教會他們一場專業的舞蹈表演，還要教他們說出一段完整的話。王玲子讓演員們摸著她的聲帶模仿她的嘴型，一點點地糾正他們的發音。演員們則對著鏡子日夜練習到聲音沙啞……

比賽當天，當表演進行到尾聲時，四位身穿白裙的聾人演員走到舞臺正中央，一邊打著手語一邊用顫抖的聲音開口講述自己的夢想——“我叫李梅，我的夢想是做一名播音員，雖然夢想是那么的遙遠，但幸福就在身邊，因為我們感受到你們的愛……”四位演員逐一大聲說出了自己的夢想，雖然還不流利甚至不夠清晰，但這卻是他們第一次在公眾場所開口說話，這引來現場所有的觀眾起身鼓掌，并朝他們豎起了大拇指。此時，一直在舞臺一側用手語指揮演出的王玲子，也激動地哭了。

幾年來，心靈呼喚殘疾人藝術團的當代舞《明天會更好》成為央視“出彩中國人”欄目的經典之作；當代舞《怒放的生命》榮獲“舞動北京”舞蹈大賽銀獎、特別大獎，并在北京衛視《我的北京我的春晚》節目中獲得最高票數；舞蹈《夢·飛天》受邀參加央視《詩詞中國》大型晚會，并登上當天的央視《新聞聯播》……

她希望能帶著他們回家鄉演出

“對這些演員來說，王玲子早已不只是一個老師。”崔瑩坦言，王玲子的到來徹底改變了藝術團和這些演員，而王玲子也在這個過程中融進了這個特殊的大家庭。

“我身邊的朋友和同學都曾對我的選擇很不理解。”王玲子坦言，她的不少同學都在專業舞蹈團或演出經紀公司任職，不論是收入還是辦公環境都要比她好出一大截。面對朋友的不解，王玲子會邀請他們來藝術團代課。“和這些演員接觸后，他們通常都會理解我這么做的理由。”王玲子解釋道，這些演員與外界交流較少，反而使他們的世界更單純，而他們身上那股對生活的熱情和對舞蹈的執著也常常感染著自己。

新加坡、印度、韓國、美國、法國、我國臺灣……這五年，心靈呼喚殘疾人藝術團收到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演出邀請。“但我最想的，還是帶著他們回我的家鄉重慶演出。”王玲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