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濟南的人情味兒

司寇

每座老城都會有這樣一些店鋪，它們擁有上百年的歷史，有獨特的經營理念，有世代相傳的獨特技藝，有無與倫比的人情風味，我們將這些承載著城市商業文化歷史印記的老店稱之為“老字號”。

在遠離高樓的老濟南街巷深處，同樣居立著一些歷經商業沉浮的老字號店鋪，宏濟堂、瑞蚨祥、贊玉堂、阜成信、亨得利、樹德堂、燕喜堂、匯泉樓、聚豐德、便宜坊、醴泉居、銘新池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強者，它們隨著城市的近代商業發展在這里扎根、興旺，如今，它們中有的依然挺立、富有光華，有的隨著商業變遷如流星隕落。

在歷史的記載中，它們有著“老字號”的美譽，但人們總喜歡稱它們為“百年老店”。老店，人們對老字號最有人情味的稱呼，它是一個地域的文化載體，一種特定的文化象征，一種牽動鄉土情懷的稱謂，只有這樣的稱呼才真正屬于這個城市的人們，它們與人們共同長大、休戚與共。

很多老店從商埠起家

談起濟南的老字號，不得不提濟南的商埠區。

1904年5月1日，北洋大臣兼直隸總督袁世凱、山東巡撫周馥上奏，擬請在山東省內自開商埠。6月，德國獨資興修的膠濟鐵路全線通車，古城濟南開來了第一列火車，隨之而來的是來自德國的繽紛洋貨。一時間，濟南商業受到了近代商業的強烈沖擊。在商埠區經一路、經二路、經三路，隨著工商業繁榮和城市人口增加，數不清的老字號紛紛扎根，濟南工商業在國內城市中的地位扶搖直上，一批有影響力的商號逐漸脫穎而出。

義德棧，成立于1904年，從事轉運海陸貨物、代客買賣進出口貨物等業務，在當時聲名斐然；1914年，慶云金店開業，專門經營珠寶、金銀首飾，因其物美價廉、樣式新穎聲名遠播；大觀電影院，位于老字號聚集地大觀園內，始建于1932年，是山東第一家有聲影院，也是山東第一家70毫米寬銀幕8聲道立體聲電影院，同時還是山東第一家擁有數碼電影廳的電影院

除此之外，商埠區內的宏濟堂、九州藥房是濟南百余家藥房中的佼佼者；瑞蚨祥鴻記、泰祥公司、祥云壽、德盛永等商號也赫赫有名；許多餐飲老字號，如趙家干飯鋪、玉記扒雞等都是在此時起家；精益眼鏡、異香齋黃家烤肉等店鋪也紛紛扎根于此，開啟了百年老店的傳奇之路。

在老商埠區經二路宏濟堂博物館內，仍舊保存著清朝光緒年間的手折子、1945年的濟南宏濟堂藥店發貨票、民國時期的濟南宏濟堂黑釉藥罐等非常珍貴的宏濟堂老物件。那些沾染著歷史風霜的藥柜、串鈴、收銀盤，以及泛黃的歷史照片，隨著藥香撲面而來，見證了濟南老字號的輝煌。

如今，濟南人買藥選擇宏濟堂、穿衣選擇瑞蚨祥、吃鹵味選擇玉記扒雞的習慣依然沒有改變，瑞蚨祥的建筑格局也被完整地保存了下來；宏濟堂也在市場大潮中幾經波折，繼承了傳統的精湛技藝，重新起航；老玉記則早已經遍布濟南的大街小巷，與濟南人的生活密不可分了。

老街上的老店風情

瑞蚨祥，中國傳統綢緞布匹業中最著名的商號，曾在全國20多個城市設立過分號，這個影響了世界零售業巨頭創始人山姆·沃爾頓的老字號，其祖店設在泉城路。當時的瑞蚨祥，布匹樣式多、制作技藝精，主要經營高檔布匹，成為當時濟南“高端定制”的首選之所。街上的隆祥則更符合大眾選擇。那時，生活在泉城路上的濟南人在吃上也十分有口福，燕喜堂、文園飯莊、一大食物店，飯店、小吃一應俱全，十分熱鬧。

當年的泉城路還有另外一個看點，那就是建筑。泉城路因集合了當時眾多重要的老字號和主要的官署，受外來文化的影響，其建筑風格呈現中西合璧的姿態。如街上的瑞蚨祥布店，其建筑表面看上去是中國傳統建筑形式，但其結構采用了工字鋼做梁架，專家認為，這應是濟南老城中最早的鋼結構建筑。建筑是靜態的歷史，從泉城路的商號建筑上，可以看到濟南那段開放的歷史。

與泉城路相接的芙蓉街，是濟南開埠前最繁華的街市。街上有一家有著精湛旗袍制作技藝的玉謙旗袍店。這家旗袍店自清代同治年間便從事便服加工制作，從丈量、裁剪、縫紉到鑲邊、盤扣、鑲嵌，全部制作都是由掌柜一人手工完成。憑借精湛的手藝，玉謙旗袍店成為芙蓉街老字號發展最為成功的典型之一。在中式服裝逐漸復興的時代，其對中國傳統文化的信仰，引領著城市的靜心回歸。

普利街，曾是老城區通往商埠的主要交通干道。古往今來，街道兩旁商號林立，生意繁華，一度成為商人聚集的“金街”。草包包子鋪是普利街上為數不多留存下來的老商號，這家包子鋪的歷史在濟南可謂家喻戶曉，長久以來，草包包子以其皮薄、餡多、味美、灌湯而譽滿泉城。

經三緯四路的便宜坊，1933年由自幼在天津便宜坊做伙計的天津人張月祥創建，便宜坊的店堂張貼十分具有老濟南風情——“晨光茶社相聲”“做鍋貼”等，讓人一進門就能感受到老店的文化內涵和老字號的親切感。

便宜坊的鍋貼是最為有名的，鍋貼共有6種餡料，皮薄餡多，味道鮮美，店里的招牌菜有糖醋鯉魚、九轉大腸、爆炒腰花等，九轉大腸入選了2008北京奧運菜譜。

瑞蚨祥的大商之道

商業的快速發展帶來的是老店的沒落，但是老字號留給城市的記憶不僅僅是其建筑、其技藝，更重要的是其商業文化內涵。如同瑞蚨祥留給人們的，除了其名傳四海的綢緞布匹和制作技藝，還有其“誠實守信，童叟無欺”的經營信條，以及一代大商孟洛川的經營之道。

1862年，章丘舊軍鎮矜恕堂的東家孟洛川在濟南院西大街（今泉城路）以南的一條繁華胡同里購買了地皮，建起了一座五間門面的店鋪，經營綢緞、繡貨和布匹，這就是號稱當時中國“八大王”之一的瑞蚨祥綢緞莊。經過幾十年的經營，瑞蚨祥的資金日趨雄厚，掌門人孟洛川也成為南北聞名的巨商富豪。鼎盛時期，瑞蚨祥曾經將經營范圍擴大到多個領域：皮貨、茶莊、銀號、當鋪，天津稱“謙祥益”，青島稱“長發祥”，西安稱“益和祥”等等。

在商業經營上，孟洛川并非恪守祖訓，而是抓住瞬息萬變的機遇，實現著常與變的轉化。比如，在濟南棉布市場供不應求、物價飛漲的時候，恪守祖訓的老一輩瑞蚨祥經營者嚴格恪守只賣寨子布的祖訓，孟洛川卻不遺余力引進洋紗，既突破困惑又平衡物價，表現出他異于常人的胸懷、氣度和膽略。

最能表現孟洛川魯商胸懷的還有他的口碑和信譽。因為一艘法國貨船意外繞道蘇伊士運河，大量洋紗充斥上海市場，傳統面紗市場面臨崩市。剛在上海站穩腳跟的孟洛川和瑞蚨祥卻“財自道生，利緣義取”，將購得的洋紗付之一炬，損失百萬。這個舉動獲得了上海商界的贊譽，連連贊嘆這位“山東義商”的大商之道。

如今，在濟南，瑞蚨祥只剩下經二緯四路的這家瑞蚨祥綢布店和泉城路上的瑞蚨祥鞋帽箱包店。雖不及當年風光，可當你走進店內，會發現柜臺上仍然擺著算盤，堅守著其作為老字號的情懷。除了主營的絲綢之外，瑞蚨祥還開展了以前被稱作“繡品”的壽衣經營。純手工的制作及裁縫師傅一絲不茍的精神，才是老字號最大的價值所在。

老字號，是一段活生生的歷史故事。每一家店都幾乎是一個家族的傳奇往事，一部在商海沉浮的奮斗史。在老城濟南，老字號品牌資源豐富，文化底蘊深厚，可以稱之為這個城市遞給世人的名片。

這些不同特色的老字號，以各具特色的經營之道匯聚成了泉城商業文化獨具的魅力。這樣的魅力在與外地城市各商號的生意往來中得到宣揚，在與世人的買賣中口碑相傳。同時，這些老字號傳遞的商業文化，如誠信、創新、務實等，還如涓涓細流般，在歷史發展過程中和諧地融入了濟南這個文化名城的城市精神和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