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傳校長，頂風違紀被免職

11月24日晚，中紀委監察部網站披露一條重磅消息：中國傳媒大學（下稱中傳）校長蘇志武等8名領導干部因違反中央八項規定，被教育部黨組通報批評，蘇志武被免職。該新聞立刻在中傳師生的朋友圈里炸開了鍋，當時就有學生曬出畢業照，上面有蘇志武的簽名，并尷尬自嘲，“這可怎么是好？”

十八大以來，教育界反腐趨熱。此前，教育部曾通報過8起高校領導違反八項規定的典型問題，但像中傳這樣多名校領導被“一鍋端”還是第一次。國家行政學院紀檢監察室主任竹立家認為：“反腐的網會越撒越廣，力度也會一直如繃緊的弓弦一般，絲毫不松懈。”

“小事”不小

就目前來看，蘇志武等被免職，是栽在違反八項規定上。

去年10月15日，教育部巡視組進駐中傳，開始兩個月的巡視工作。今年1月，巡視組將巡視結果反饋給學校，指出“校領導的辦公用房、用車、秘書配備至今沒有整改到位”“現任校級領導干部辦公用房面積超標”“退出領導崗位的校領導仍然超標配備辦公用房”等問題。蘇志武和黨委書記陳文申都出席了該反饋會，并發言稱，“立行立改，抓好整改”。今年4月，中傳向教育部匯報整改情況時表示，此前所指出的違規問題已整改完畢。然而，在10月底中央巡視組進駐教育部后，中傳成為第一所被通報的高校，原因仍是領導辦公用房、用車等違規問題。

蘇志武屬于正廳（局）級干部，用車有明確規定。2014年頒布的《黨政機關公務用車配備使用管理辦法》等規定：省部級以下領導干部不配備專車，公務用車應使用國產品牌車;一般公務用車配備排氣量1.8升（含）以下、價格18萬元以內的轎車;黨政機關不得借用、占用下屬單位或其他單位車輛。此次教育部通報批評指出，蘇志武一直違規超標使用公務車輛并長期違規占用下屬單位車輛。一位中傳知情人士告訴《環球人物》記者，蘇志武平時坐的是一輛老款的奧迪A6。通報中可能指的就是這輛車。

其次是他辦公用房嚴重違標。根據《黨政機關辦公用房建設標準》規定，其辦公用房不能超過30平方米。有媒體稱，該項標準出臺后，蘇志武的辦公室曾進行整改，但整改后仍超標3平方米。

此外，教育部通報批評還指出，蘇志武作為校長未能履行好行政管理職責，對學校貫徹落實八項規定精神嚴重不力、財務管理混亂、“三公”經費支出嚴重超預算、有關部門違規使用公款購買贈送禮品等負有直接責任和重要領導責任。《環球人物》記者聯系中傳幾位教職工詢問，但都以“不了解情況”為由避談。

11月26日，校黨委副書記兼紀委書記趙暉在中傳官網上主動“答記者問”：“這些被查處的領導干部都是我們熟悉的同志，有的將一輩子精力、心血傾灑在工作崗位、學校事業上，為學校發展做出了重要貢獻。但是成績不能掩蓋失誤，貢獻不能替代錯誤，無論是誰，只要觸犯了黨紀黨規，就必然會受到查處。”

“用戶體驗好”

蘇志武的校長之職被免后，中傳校友圈議論紛紛。《環球人物》記者采訪多位在校或已畢業的中傳學生，對蘇志武大多持正面態度。照著他們的描述勾勒出的蘇志武，和名字相反，性格里“武”的成分不多，反而低調、親和。

一位中傳畢業生回憶，她曾與蘇志武有一些接觸，每次見他，都穿著便裝，“像個普通老頭”。一位與蘇志武有過工作交往的知情人士告訴《環球人物》記者，一次他在四惠附近的餐館吃飯，遇上了蘇志武在隔壁包間和親朋聚會。他讓餐廳經理把蘇志武一桌的飯錢算在自己賬上，蘇志武得知后堅決不同意，最后自己結了賬。

蘇志武在校名聲不錯，還因為他是一個實干派，“內涵發展，實干興校”是他常掛在嘴邊的話。他被查后，鳳凰衛視執行副總裁兼中文臺臺長王紀言隨即發微博稱：“20年前，我在北京廣播學院任副院長，蘇志武是我的助理。這些年我常回學校看看，蘇志武干得扎實有效。今天得知新聞，我十分吃驚。”

北京廣播學院（下稱北廣）是中傳的前身，理科出身的蘇志武在這里待了30多年。他畢業于華南理工大學，1982年進入北廣任無線電工程系教師，1993年升任院長助理。2004年，北廣更名為中國傳媒大學，兩年后，蘇志武出任校長。

說起蘇志武的“政績”，知情人都列不出太多教學方面的內容，倒是對學校建設“印象很深”。近幾年，中傳大興土木，蘇志武是主抓者。2010年，中國傳媒博物館項目啟動。該項目規劃面積約10萬平方米，分為電影館、印刷館、口述歷史館等10個專題分館。目前，該博物館一期已建成，建筑面積3000平方米，有4個分館已投入使用。2012年，新圖書館竣工交付使用，圖書館有主樓和副樓，總建筑面積4.3萬平方米。2014年9月，中國廣告博物館實體館建成，位于中傳廣告學院前，是一座3層樓體。這個項目中傳投資了1500多萬元。

此外，學校1號教學樓旁的“小橋流水”景觀、新圖書館前的“鋼琴湖”、南操場翻修也都是蘇志武在任時動的工。一位中傳畢業生說，從他2011年進校到2014年畢業，學校就一直在修修補補。“新圖書館前原來是一片草地，后來被劃歸修建‘鋼琴湖’。工程進行了近兩年，把地挖開，然后引水填滿。南操場翻修動靜也大，也是挖了一個大坑。”

蘇志武很舍得花錢。以介紹中傳出名的微信公眾號“通惠河北岸”的一篇文章提到，中傳有一棟宿舍樓在校外，為了方便學生回宿舍，特地修了跨街天橋;2011年，因學生反映天氣炎熱難耐，本科生和研究生的宿舍都裝了空調;學生抱怨學校電腦系統老舊，帶不動專業軟件，就購入了一批蘋果臺式機專門用來作圖、剪片子。

因為“用戶體驗好”，蘇志武在很多中傳學生的心目中都是一位“好校長”。

籬笆越扎越緊

事實上，十八大以來，象牙塔內的反腐并不鮮見，近兩年已有高校領導干部幾十人被查處，既有違紀也有違法。2013年5月，南昌大學校長周文斌涉嫌嚴重違紀被查，面臨24項指控，涉嫌受賄2000多萬元、挪用公款5800多萬元;今年4月，東北師范大學副校長張治國涉嫌嚴重違紀被查;今年6月，重慶師范大學副校長陳久奎涉嫌嚴重違紀，現已被免職。

因違反八項規定而被教育部通報的高校領導也不在少數。去年2月，上海外國語大學出國培訓部組織公款旅游被通報批評;去年9月，教育部又通報了武漢理工大學網絡教育學院原黨總支書記肖鴻為其子舉辦婚宴收取禮金的問題，給予肖鴻黨內警告處分，責令其退回違規收受的禮金;今年7月，教育部再次通報了5起問題，其中涉及公款旅游、虛報冒領退休職工慰問經費、違規發放津貼補貼，相關人員分別給予黨內嚴重警告、黨內警告、留黨察看、行政警告等處分。

而這次中傳被“一鍋端”，更被輿論認為是教育界反腐以來力度最大的一次。除蘇志武外，黨委書記陳文申被通報批評，黨委常委、副校長呂志勝被免職，黨委校長辦公室主任姜納新被撤職降級，黨委校長辦公室秘書科副科長陳瑩峰和后勤處處長周哲被免職、記黨內嚴重警告處分，財務處處長劉湧、黨委校長辦公室行政科科長鐵俊被調離原崗位。

中傳領導干部“塌方式”被查，在網絡上引起了不小的議論：蘇志武治校有功，不該被重處;反腐風向如今從“反大腐”漸漸轉向了“反小腐”;因公車私用等“小事”端掉“一鍋”校領導下手太重……黨風廉政建設研究專家竹立家告訴《環球人物》記者，這些都是錯誤的看法。

竹立家認為，輿論同情與寬容可以理解，但是成績是成績，錯誤是錯誤，功過不能相抵。而且反腐沒有大小之說，更不存在從“反大腐”轉向“反小腐”，只要是腐敗，都要反。他強調，中傳8名領導干部屬于頂風違紀，他們的處分依據的是新版《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中國共產黨巡視工作條例》和《事業單位工作人員處分暫行規定》，嚴格依照紀律辦事。若往后發現違紀事實，便照紀律辦事，就無所謂嚴苛不嚴苛，“‘高壓線’擺在那里，不去觸就沒有問題，但若觸到了‘高壓線’，受處分就是應當的。從前不把公款吃喝、公車私用這種作風問題放在眼里，屢禁不止。現在八項規定、黨紀黨規明明白白地擺在那里，沒有灰色地帶，誰踩都不行”。

另外，竹立家表示，此次中傳領導干部被查并不意味著如今反腐劍指教育界。自從十八大反腐以來，從行政機構到國有企業再到金融機構，國家反腐是循序推進的。“隨著紀檢機構逐步健全，制度規范化程度提高，反腐這張網會越撒越廣，反腐力度會越來越強，反腐的籬笆會越扎越緊，各界反腐同時進行、同樣重要”。

編輯/鄭心儀？？美編/徐雪梅？？圖編/傅聰？？編審/張建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