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隆迪將軍，要革總統的“命”

2015年5月17日清晨，布隆迪首都布瓊布拉的總統府會客廳被記者們擠得水泄不通。總統恩庫倫齊扎走下樓梯，綠色波點馬球襯衫與藍色休閑西裝的混搭，讓他看起來像剛剛休假歸來。他擺出輕松微笑，與大家一一握手。

這握手可來之不易。就在4天前，布隆迪發生政變，前往坦桑尼亞參加東非共同體會議的恩庫倫齊扎，被前情報局長尼永巴雷少將“罷免”總統一職。隨后，恩庫倫齊扎奪回政權，上演了一場熱鬧的奪宮戰。

突如其來的政變

5月13日夜晚，布瓊布拉一處軍營內，氣氛異常緊張。在布隆迪警察總監恩達巴內澤等人的陪同下，尼永巴雷緩慢地對著話筒，宣讀一份聲明：“恩庫倫齊扎無視國際社會要求他尊重憲法的呼聲，將被廢黜總統職位并放逐，政府將被解散。旨在恢復全國團結的民族和解過渡委員會將暫時履行政府職責，直到舉行公正大選。”

布隆迪兩家電視臺和廣播電臺突然中斷節目，播放了尼永巴雷的政變聲明。街頭隨即響起槍聲。大吃一驚的布瓊布拉市民，有的迅速逃離首都避風頭，留下來的人則戰戰兢兢地聽著槍炮聲從黑夜響到白天。機場、國家廣播電臺和國營電視臺附近沖突最為激烈。政變方和總統的支持者動用了重機槍和火箭，打得好不熱鬧。

不過，政變并不順利。盡管警察總監參與了政變，但大多數警察仍支持總統。不僅如此，御林軍“總統特別行動大隊”和人數眾多的民兵“恩波內拉庫爾”，牢牢控制著國營傳媒。尼永巴雷手里靠得住的只有傘兵11營，輿論工具則只有一些私營媒體。而且，這些媒體也很快被政府軍包圍。

5月14日晚，槍戰暫時停止。參與政變的士兵中已經有40多人投降、35人受傷、至少12人喪生，而效忠總統的部隊只有4人受傷。“總統回來了嗎？”各方都在猜測。

到了深夜，人們看到恩庫倫齊扎在“推特”上發表了一條消息：“我在布隆迪。我欽佩軍隊和警察的愛國熱情，尤其贊賞布隆迪人民的耐心。”這成了壓垮政變的最后一根稻草。15日清晨，數以千計的支持者乘著大巴，趕往東北部城市恩戈齊，迎接總統“回朝”。原來，當過游擊隊長的恩庫倫齊扎，5月14日深夜在支持者策應下，已經走陸路穿越邊境，進入老家恩戈齊。

幾小時后，總統發言人尼亞米特維宣布：“政變結束了”。公共安全部長尼齊加馬稱，3名策劃政變的將軍已被捕，多數參與政變者已向安全部隊投降。尼永巴雷雖躲開了追捕，但“我們知道他藏在哪里”。

曾是有戰斗情誼的弟兄

恩庫倫齊扎和尼永巴雷，原是有著戰斗情誼的“弟兄”。

位于非洲中東部赤道南側的布隆迪，是世界最不發達國家之一。境內有兩個主要民族：圖西族人數占15%，但長期掌握軍隊，占據統治地位;胡圖族人數雖多，卻成為被統治民族。這埋下了民族沖突的禍根。1993年，布隆迪首位民選總統、胡圖族人恩達達雅遭軍方刺殺，引發十余年內戰，造成大約30萬人喪生。

恩庫倫齊扎是胡圖族人，1993年內戰爆發時，他是布隆迪大學的青年體育老師。1995年，圖西族士兵進攻布隆迪大學，恩庫倫齊扎差點死于亂軍之中。他干脆加入了胡圖族武裝“保衛民主力量”。2003年內戰結束，“保衛民主力量”成為一個政黨，恩庫倫齊扎加入過渡政府，出任國務部長。2005年，他首次當選總統，2010年連任。

尼永巴雷出生于1969年，比恩庫倫齊扎小6歲，也是胡圖族人。內戰期間，他是“保衛民主力量”的最高軍事指揮官，直接聽命于恩庫倫齊扎。內戰結束后，他出任陸軍參謀總長，很受恩庫倫齊扎器重。

不過，從2013年開始，尼永巴雷與恩庫倫齊扎的關系變得疏遠。在恩庫倫齊扎第三次連任總統的問題上，兩人有了嚴重沖突。根據布隆迪憲法，總統由普選產生，任期5年，可連任一次。恩庫倫齊扎已經當了兩任總統，但還想再干。他的說法是，2005年自己是被議會選為總統，不算普選，只有2010年那次是普選，所以還可參選。而反對黨認為，恩庫倫齊扎參選是違憲的，可能會使布隆迪陷入分裂，甚至重啟內戰。

尼永巴雷也反對老上司這么干。2015年2月，擔任情報局長剛3個月的尼永巴雷，被發現寫了一份長達10頁的反對恩庫倫齊扎參選的備忘錄。隨后，他遭到免職。

但免職并沒消除尼永巴雷在軍中的影響力，反而讓他放手一搏。外界形勢也給了他孤注一擲的勇氣。從4月26日開始，反對派在布瓊布拉舉行抗議，并與親恩庫倫齊扎的軍警爆發沖突，造成10多人死亡、數百人受傷。5月11日，歐盟向布隆迪政府施壓，認為應該推遲原定6月進行的總統大選。但恩庫倫齊扎當晚表示不會推遲選舉。兩天后，尼永巴雷就發動了政變。

謀求連任“后果嚴重”

5月15日，總統發言人表示，尼永巴雷“已被逮捕”，隨后又稱消息有誤。而在外界看來，無論尼永巴雷是否被抓，只要恩庫倫齊扎堅持參選，都可能引發更大沖突。

政變失敗的消息傳開后，支持尼永巴雷的民眾自發上街游行。民間團體領袖恩希米里馬納說：“原則上，民間團體是反對政變的，但是我們要說，布隆迪人對于政變企圖抱以極大的歡欣，因為它顯示了今天的布隆迪人民需要改變。”

恩庫倫齊扎表示：“我們不會退縮，這是原則問題。”隨后，當局屏蔽了“臉譜”“推特”等社交網站，關閉了私人電臺，逮捕了諸多記者。但這些措施引發外界更大的擔憂，擔心矛盾激化，引起暴亂。

政變平息當日，美國國務院就發表聲明，警告恩庫倫齊扎不要加劇政治不穩定。布隆迪一些鄰國的領導人更憂心忡忡。他們雖然支持恩庫倫齊扎的合法地位、反對軍事政變，但也希望化解恩庫倫齊扎謀求連任帶來的一系列問題。目前，布隆迪大選前的暴力事件已造成10余萬人逃往鄰國。

觀察人士指出，雖然布隆迪目前的政治動蕩并非由族群矛盾引發，但如果被政客利用，就有可能引發更大規模的族群沖突，甚至引發“多米諾骨牌”效應，讓整個地區局勢變得無法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