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周曉楓寫的張藝謀傳記《宿命:孤獨張藝謀》剛剛出版,這本書講述了張藝謀的人生故事,也披露了張藝謀和張偉平的恩恩怨怨。媒體把這些恩怨概括為“十宗罪”。編劇史航這樣評價這本書:“讓你知道,什么是人心,什么是陰險,人心可以多陰,世道可以多險?!?/p>
那“十宗罪”的確觸目驚心,但對一個普通觀眾來說,真正的罪過在這十宗之外:張藝謀的創作由此變軌,一個拍過《大紅燈籠高高掛》《菊豆》的藝術家,轉頭去拍古裝武俠片。
如果把張藝謀和張偉平的重要事件簡化描述,大致是這樣的: 1989年,二張在一次聚會上認識,成為好友;1995年,兩人開始合作,第一部電影是《有話好好說》;1997年,新畫面影業有限公司成立,張偉平任董事長,張藝謀任藝術總監;2001年,《英雄》上映;2011年,二人合作的最后一部作品《金陵十三釵》上映;2012年,分手傳言開始流傳;2013年,張藝謀正式加盟樂視影業。
如果沒有最后的分手,這20多年的相處會是一個關于友誼的傳奇:張藝謀處于事業低潮,張偉平投資讓他拍電影;張偉平看上衣服舍不得買,張藝謀默默買下送到酒店……要知道,盡管杜拉斯宣稱“寫作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事業”,事實上,沒有哪種創作是真正孤獨的,電影人需要的支持就更多。在上世紀80年代,這種支持來自當時的文化環境,張藝謀曾說:“第五代集體成才,是趕上了厚積薄發的大環境。就算有5部過硬作品(《紅高粱》《菊豆》《大紅燈籠高高掛》《秋菊打官司》《活著》),也是那個時代蓬勃的文學、全民的風氣、從頭來過的熱烈氛圍造就了我們,是時代給了巨大的榮耀?!?/p>
上世紀90年代之后,這種支持慢慢消失了,電影人孤軍奮戰,張藝謀曾形容導演的狀態是“婆婆媽媽、拖拖拉拉、連滾帶爬”。1995年的《有話好好說》一度被撤走投資,《我的父親母親》票房失利。張偉平就出現在這段時間,他取代了文化支持,提供了商業支持?!队⑿邸烦霈F,票房2.5億,中國的大片史由此開始。但這種合作,卻是以張藝謀的創作方向發生變化為代價:文學色彩漸漸變淡,商業色彩漸漸濃厚。周曉楓在書里說:“(此前的)張藝謀有種藝術家不管不顧的生蠻和凜冽。他不看市場的臉色,孤往絕詣,他的電影才能獨特、純粹而有力。后來,張藝謀的考量標準發生了變化,我想起他的妥協,遺憾又心痛。”
是啊,少年時代的我們,曾被“5部過硬作品”深深打動,我們那個小城的年輕人都曾傾巢而出,去電影院看這幾部美麗又深重的電影。《英雄》和《十面埋伏》的時代,我們依然雪地排隊,留下了為搶票掙掉衣服扣子的記憶,但那些電影給我們的觀感,已經發生變化。即便張藝謀最終再度《歸來》,整個社會的文化氣氛已經全然不同了。
或許,十面埋伏的并不是金錢,聲聲緊逼的也不是商人,而是整個時代。請來的是救兵還是災星,一段相遇到底是劫還是緣,其實也取決于時代,對于風頭浪尖上的人來說,尤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