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負江山不負卿

《武媚娘傳奇》熱過去一陣子了，我卻突然想說說唐高宗李治。

在太宗李世民的兒子當中，他不是最突出的那個。太子是李承乾，比他受寵的有魏王李泰，比他有人望的是吳王李恪。但是陰錯陽差，排行第九的他，在勛貴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一干老臣的支持下，成為太子，又即位成了皇帝。

唐太宗最終選擇李治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是僅存的嫡子，大臣都說他“仁孝”。經過觀察，太宗相信，這樣的儲君，在自己死后，應該會善待兄弟姊妹們。英明一世的唐太宗和康熙一樣，晚年都被野心勃勃的兒子們折騰得心灰意冷。

李治沒有辜負太宗的期許。

作為守成之君，李治勤政愛民，虛心納諫，他心胸并不狹隘，也不昏聵;文治不錯，武功也頗有可稱道之處。他用兵西域，遠征高句麗，征戰吐蕃，一次次開疆拓土，終將蔥嶺東西盡納入大唐帝國的版圖。在高宗時代，唐朝的疆域達到前所未有的廣大。

李治還是帝王中少有的真心人，他配得上武則天。要知道，從皇家寺廟把前朝棄妃、已經剃度為尼的武媚娘接出來，這等勞師動眾，天下側目，沒點真感情、真魄力還真辦不到。這樣的考驗，放在普通男人身上，多半也是不敢承擔的。

接回武媚娘之后，封她為昭儀，又不懼大臣反對，立她做皇后，這樣的事，還真不是一般人可以辦到。誠然，我們不能只看愛情，就著廢王皇后、立武昭儀為后的事情，高宗實際要做的事，是要樹立帝王的威信，從長孫無忌等勛貴手中奪過朝政之權。

作為“一代女主”背后的男人，李治存在的意義是巨大的，是他成就了武則天。沒有李治，武則天縱然有天大的能耐，亦只能蝸居在感業寺做尼姑，青燈古佛了卻殘生。如果李治對她無情，抑或是感情沒有那么堅定，任她再感慨“不信比來常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都是無用。尋常夫妻都難白頭，帝王夫妻更難善終。幸而她遇上的是李治，幸而李治待她是真心，經得起考驗。

我一直覺得，武則天是成功的，武媚娘是幸福的。真心那么難得，卻被她遇見。尋常男人許給女人一片天空，已然自覺得了不得，他卻給了她整個天下——無論以何種標準來評斷，他對她，都算得上絕世難得。所以我理解，武則天最后為何要去帝號，陪葬乾陵，還天下給李唐。當女帝，或許是時勢所趨，是她野心驅使，一生必要成就之事。做回他的妻子，也是她這一生必要了卻的夙愿。

后來李治頭風之疾加重，武媚娘漸攬朝政，并稱“二圣”，他們之間不是沒有爭執，不是沒有分歧，真正的感情一定不僅僅是風花雪月，身在帝王家，他們的感情注定無法單純，摻雜了權謀和野心。

世人都說御座上容不得兩個人，可你我，偏偏要攜手共主天下。你走之后，我為你守護這萬里江山——他和她，其實算得上另一種意義上的靈魂伴侶，彼此襯托，相互完整。誰是日，誰是月，已無須計較。我要這日月同輝，光耀大唐。這御座太寒涼，這朝堂太寬廣，這人心太叵測，既然擔待了萬乘之尊，就必須咽下那不可卸除的孤獨，向死而生，九死無悔。午夜夢回，至少還有一個人，是堅定如山的存在，是生命中不可磨滅的印記。最無法淡忘的，是一顆歷盡光陰、不動不移的真心。任人間風吹浪卷，她身邊人來人往，老了紅顏，換了心境。朝朝暮暮朝朝，他都是那樣清晰的存在。

謝你一生寬忍，容我半世疏狂。端坐御座，君臨天下，是你贈我的繁華一夢。夢醒了，我仍要回去和你重逢。

編輯 / 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