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失的美好

少女時期的任曉靜以為她和楊芳的友誼會勝過一切。就像她們唱歌時總是點的《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她們能夠聲嘶力竭地歌唱，像某種宣誓，宣誓會成為一輩子的朋友。

一

關(guān)燈了。任曉靜半靠在床上，手里捧著一本書，突如其來的黑暗將她的思緒生生扯斷。楊芳雙手叉腰站在這片黑暗里，看不清楚表情，但是窗外透進來的幾縷月光剛好照在她翹起的嘴角上。她的臉出現(xiàn)了斑駁的光影，令人感到一絲詭異。

并不是第一次了。楊芳故意針對任曉靜，在她晚上看書復習的時候把燈關(guān)了，故意用手將她桌上振動著的手機撥到地上。任曉靜忍了一次又一次，因為她明白楊芳為什么要這么做。

任曉靜秉持著息事寧人的態(tài)度放下書本。楊芳大力踩著樓梯爬到上鋪，吱吱呀呀的聲音，和這個寧靜的夜晚融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楊芳起得特別早，任曉靜在刷牙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摔門而去。白色泡沫充盈著整個口腔，牙膏有點辣，讓任曉靜的眼淚差一點就流了下來。不應該是這樣的。她在心里吶喊，曾經(jīng)無話不談的好友，曾經(jīng)一起壓馬路分吃一個冰激凌，一起泡圖書館同看一本書……局勢的扭轉(zhuǎn)到底是為了什么？楊芳心里明白，任曉靜也更是了然。

任曉靜慢悠悠地拎著早餐袋子走在去教室的走廊上，是個有點陰沉的早上，昨夜的一場雨讓城市徹底入了秋。路上看見好幾個同學都穿起了薄毛衣。而任曉靜還是穿了一條長裙。齊耳短發(fā)被梳得整整齊齊。突然有一只胳膊擋住了她的去處，她抬起頭，率先進入鼻孔的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是一種……洗衣液的香氣，混合著十幾歲男生獨特的陽光的味道。任曉靜抬頭看見那張臉，那人的手卻輕輕松松地覆蓋在她的頭頂上，用力揉了兩下，把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揉得亂七八糟。任曉靜嗔怪地打掉他的手，秦風又像變戲法似的從背后變出一本筆記本和一盒牛奶。

秦風小孩子氣地說：“謝謝你的筆記。”任曉靜接過來，翻開那本英語筆記本，發(fā)現(xiàn)扉頁上赫然寫著“喜歡你”。立即像丟燙手山芋一樣把筆記本丟在了地上，臉卻紅了。對面的秦風并未生氣，他大大咧咧地撿起筆記本，拍了拍灰塵，裝作吃驚地問她：“你竟然這樣對待我的真誠？我可是很多女生……好了，算了，你知道的。”他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略顯羞澀的表情，揮揮手，說著好啦好啦快點進教室吧。

任曉靜被他弄得有點好笑，但還是昂首挺胸地進了教室。秦風的話雖然有點不要臉卻是真的，的確有很多女生給他遞情書送巧克力，從齊劉海到斜劉海到中分比比皆是。

任曉靜清了清嗓子站到講臺上開始領(lǐng)讀，抬頭時特意瞄了楊芳幾眼，她一直趴在桌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在補覺。

二

數(shù)學課的時候班主任說月考成績出來了，然后不顧底下哀聲四起，打開投影儀把排名表赤裸裸地展示在大家眼前。任曉靜首先看了看楊芳的名次，她這一次跌出了年級前一百，再看了看自己，依舊是七十幾名的樣子。先前的每一次月考，她和楊芳像是說好了一般，名次不相上下，在班級里也就是中等偏上的樣子，每次都能被分在同一個考場，這讓考試看上去不那么枯燥乏味，能夠一起交卷一起結(jié)束考試是件開心的事。

任曉靜突然覺得心里有點難過。她多想和楊芳回到從前，無話不談，開對方玩笑，打打鬧鬧，瘋瘋癲癲。其實楊芳長得很美，比任曉靜要美，大大的眼睛，小巧的鼻子，櫻桃般的嘴巴，美麗的五官擺在一張瓜子臉上。楊芳是典型的長發(fā)美女，而任曉靜剪著齊耳短發(fā)，細長的眉眼和白皙的皮膚讓她看起來總是有點模糊。任曉靜是唯一一個剪著短發(fā)卻熱愛穿長裙的姑娘，她的長裙一直蓋到腳踝，她走路時總在飄。任曉靜就像一個秘密。這是楊芳對她的評價，準確但又不像是形容人的。

任曉靜本來真的和楊芳很好，從高一好到高三，直到那次聚會。升高三的暑假，楊芳拉著任曉靜去參加她小學同學的生日會。路上任曉靜一直追問她，我又不認識你同學，干嗎拉我去？楊芳說是個好久沒見的同學了，一個人去覺得有點尷尬。任曉靜覺得這真是一個破爛借口，但還是順從地跟去了，想著到時候坐在角落吃吃薯片也挺好。

炎熱的暑假，葉子在樹上都熱得掛不住了，“吧嗒”掉在地上。任曉靜發(fā)現(xiàn)一向大大咧咧的楊芳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條歐根紗的裙子，配一雙日系小皮鞋，頭發(fā)披散下來，一下兩下地甩到任曉靜臉上。楊芳的臉也是紅撲撲的，是一種少女獨特的粉嫩。任曉靜在心里笑，肯定是要拉她去見心上人。

到了約定地點，剛推開門，楊芳就被一陣夸贊的聲音包圍住了。任曉靜懶洋洋地癱坐在角落里，大口呼吸著空調(diào)的涼氣，滿意得甚至閉上了眼睛。在熱浪里走了那么久，任曉靜覺得連空氣都是咸腥的，而這里很好，很適合睡覺。突然，有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任曉靜睜眼看見一張放大的臉，嚇得把頭往后仰，撞在了墻壁上。男生止不住笑出了聲，任曉靜揉著后腦勺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男生終于正襟危坐，伸出一只手：“你是任曉靜吧？”任曉靜看著那只手，在昏暗的燈光下，骨節(jié)分明。她沒打算和他握手，問他：“你認識我？”男生有點驚訝地說：“我們不就是在隔壁班嘛。”對著那張臉，任曉靜實在想不起來。這時候楊芳甩著長頭發(fā)一屁股坐在了她身邊，跟她說：“秦風呀，就是咱們隔壁班的。”

好吧。任曉靜在心里嘆息了一聲。從盤子里拿起一塊西瓜旁若無人地塞進嘴巴。秦風的手尷尬地留在空氣中。之后楊芳一直在和他們聊天唱歌，任曉靜則不停地往嘴里塞東西，吹著空調(diào)架著二郎腿，舒服極了。

直到聚會結(jié)束的時候。一群人烏壓壓地站了起來，和壽星說了些廢話，秦風又坐到了任曉靜邊上，跟她說話。眼睛卻看向別處：“你是你們班英語課代表吧，我們老師常讓我向你學習，今天這么巧，那就留個號碼吧，便于我向你請教。”

任曉靜愣了幾秒，確定他是在沖自己說話，沖自己要號碼，“撲哧”一聲笑了。那天她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地在他攤開的手心里留下了一串數(shù)字。十一個數(shù)字像被涂上了熒光粉。在秦風的手心里閃閃發(fā)光。

回去的路上，任曉靜問楊芳，今天是哪個人生日啊？楊芳一臉黑線地描述著壽星的長相，任曉靜還是一頭霧水。楊芳敲了一下她的腦袋，說我真是服了你了。楊芳的長發(fā)飄飄揚揚地留在七月里，像一面旗幟。任曉靜打著哈欠回到家才發(fā)現(xiàn)自己忘了問楊芳喜歡的人是不是那個壽星，也忘了留給陌生男生號碼這件事。盡管秦風對她來說應該不能算是完全陌生，但任曉靜的特殊技能就是能夠瞬間忘掉見過的人和事，忘掉他們的鼻子、眼睛和笑容，倒頭就睡。

再次見到秦風是9月1日。任曉靜背著沉重的書包和楊芳一起晃蕩著往教室走，秦風和幾個男生在搬書，他看見逆光里的任曉靜——暑假一過她卻似乎更白了，還是一副睡不醒的樣子，長長的裙子都讓別人擔心她會隨時絆倒在地。她的頭發(fā)又黑又順，短短的，讓人很想將它一把揉亂。秦風笑著沖她倆打招呼，楊芳表現(xiàn)得有點羞澀，低著頭看腳尖，倒是任曉靜無所畏懼地和他搭了幾句話。秦風額角的汗珠晶瑩剔透，過了一會就抱著一大疊書和別人一起上樓了。任曉靜看著他逐漸消失在樓梯拐角的背影想。我真的見過他嗎？

和任曉靜不熟的人都以為任曉靜是個難相處的人，因為她會輕易忘記你的臉，也許你們昨天才見過第一面，第二天又見了第二面，可是任曉靜會伸出手說“你好”，然后忘掉你的名字。很多人都覺得任曉靜細長的眼睛里裝不下那么多人和事，她像一個氣泡，薄而透明，神秘又不忍心戳破。楊芳開始也以為任曉靜是個文靜得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娘，直到后來她倆打成一片，一起躺在草坪上，把胳膊交錯疊放在腦后，跟對方訴說自己的故事，楊芳才確定任曉靜是真的記住了她。

三

回宿舍的路上，任曉靜拎著一只藍色的熱水壺打開水，然后拎著熱水壺吭哧吭哧地爬上六樓。宿舍里靜悄悄的，任曉靜以為沒人，還哼起了歌，卻聽見床鋪的吱呀聲，抬頭看見楊芳躺在上鋪看著一本書。任曉靜停止了哼唱，郁悶地跑到衛(wèi)生間洗頭發(fā)去了。她把頭埋進臉盆里，感覺血液在倒流。她很討厭這種洗頭的方式，但因為宿舍沒有熱水器，只好打水洗頭。之前楊芳總是像個洗頭妹一樣往任曉靜的頭上倒水沖洗，然后無奈地說她真是麻煩。任曉靜抬起頭，擠了些洗發(fā)水在手心，慢慢打出泡沫……

任曉靜記得那天也是這樣，她和楊芳打了水回宿舍，她先進了衛(wèi)生間洗頭，她的手機一直在振動，就讓楊芳幫她接，并不知道是秦風打來的，后來她叫楊芳進來幫她倒水沖洗，楊芳旁敲側(cè)擊地說了是秦風的電話，任曉靜愣了一會才想起來秦風是誰。但是顯然楊芳不太滿意她這種毫不在意的態(tài)度，沉默地幫她倒完水。

任曉靜并沒有存秦風的電話，那串長而難記的數(shù)字在手機屏幕上跳躍閃爍，任曉靜奇怪秦風為什么打她電話，覺得幸好是楊芳接的。任曉靜最討厭打電話，特別是和不熟的人。她很難故作輕松地說話，覺得看不見對方的表情。隔著空氣說話是一種難堪的方式。她想了想，還是給那串號碼回了一條短信，簡單的三個字，“有事嗎”，連標點符號都沒有。

那天下了晚自習回到寢室，楊芳讓任曉靜爬到上鋪來。她們關(guān)了燈，又把窗簾全部拉開，坐在那里看著窗外，可以看見遠處的星星。楊芳說了許多自己以前被那些幼稚的男生追的糗事，任曉靜笑得一抽一抽的，楊芳卻突然停頓了，她問道：你覺得秦風怎么樣？看任曉靜愣住了沒反應。又說：你可千萬別告訴我你又不記得他了。

沒有沒有。任曉靜擺擺手，她畢竟不是失憶，而且今天秦風才給她發(fā)過信息，她覺得他還是一個沒心沒肺十分幽默的男生，才破天荒地回了他好幾條信息。任曉靜托腮想了想，說，我覺得秦風不錯啊。

嗯。楊芳把墊在腰上的枕頭抽出來放在腿上，她看著任曉靜，眼睛閃閃爍爍，就像窗外的星光，然后一字一句地對她說：我喜歡他。

這時任曉靜握在手里的手機突然振動了起來，屏幕的光亮起，那是來自秦風的信息，今天的第五條。

任曉靜想著想著，直到發(fā)現(xiàn)臉盆里的水都已經(jīng)涼透，頭發(fā)被洗發(fā)水泡得有點發(fā)澀了，脖子也變得僵硬酸痛。她抬起頭，看向鏡子里自己憔悴的臉孔和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像稻草一樣蓋在頭頂。她的雙手撐在洗手池上，突然就覺得無比悲涼。

四

任曉靜和秦風慢慢變得熟稔起來，起初秦風總是拿著一本英語書跑來找她問問題，同學們也沒什么反應，因為兩個班的英語老師是同一個，任曉靜的英語成績也經(jīng)常被老師掛在嘴邊，所以向她請教問題很正常。秦風每每問完問題之后就是一副豁然開朗的模樣。然后一定要請任曉靜吃飯。那段日子秦風經(jīng)常和任曉靜還有楊芳一起吃飯，楊芳會在校服里面套上精致的雪紡裙子，挽著任曉靜的胳膊走在一起。后來任曉靜就不想再經(jīng)常和秦風去吃飯了，因為無論走到哪里都會被圍攻，看見同班女生議論紛紛地從他們身邊走過去，任曉靜用手撩了撩吹亂的短發(fā)，跟秦風說下次不用請我們吃飯了，想問問題發(fā)短信就行。

也是有點刻意地想要與他保持距離，畢竟任曉靜是一個怕麻煩怕流言的人，她喜歡做可樂里的氣泡，神秘又安靜。但她并沒有注意到身邊楊芳稍稍黯淡下去的臉。

那段日子任曉靜常常和秦風發(fā)短信，從開始的問問題變成衍生出來的多個話題。秦風很喜歡在走廊上攔截任曉靜，他足足比她高出一個頭，他還很喜歡揉她的頭發(fā)，他說她很像一只貓。

日子就這樣不咸不淡地一頁頁翻過，任曉靜的長裙從夏天走到秋天。她喜歡露出她纖細的腳踝，又或者說，她更喜歡做一棵植物。說不好她對秦風是什么感覺，記得有一次秦風拉她去天臺，他們冒著被處分的危險站在學校最高處，望著鱗次櫛比的建筑，自己的恐高癥似乎都被治好了一般。那天她也是穿了一條長裙，單薄地站在狂風里，秦風脫下外套披在她肩上，洗衣液的味道混合著十幾歲男生獨特的陽光的味道，一直殘留了下來。后來任曉靜似乎忘了秦風的臉，但絕不會忘記這股味道，每每想起就驚覺中學時代其實從未遠去。每個姑娘回憶起中學時代時總是先從一個男生開始，這似乎成了一個定律。天臺上信號很差，以至于她并未收到楊芳發(fā)來的信息，等到他倆一起下來，恰好撞見楊芳。任曉靜披著秦風的外套出現(xiàn)在楊芳眼前，對于楊芳來說似一道刺眼的光。楊芳冷笑一聲：難道不怕我告訴老師你們跑上天臺嗎？

這句話好像是對他們兩個說的，但是任曉靜知道其實只是對她自己一個人說的。任曉靜直視著楊芳的眼睛，大而滾圓，像兩顆剔透的玻璃珠。

所有美好似乎從那一刻，她和秦風并肩走下天臺開始，就一一破滅了。

少女時期的任曉靜以為她和楊芳的友誼會勝過一切，就像她們唱歌時總是點的《一個像夏天一個像秋天》，她們能夠聲嘶力竭地歌唱，像某種宣誓，宣誓會成為一輩子的朋友。

五

楊芳不再和任曉靜說話，任曉靜也沒有刻意地去討好她。她倆形同陌路地坐在同一間教室，住在同一間寢室。腳步卻不再統(tǒng)一。多少次任曉靜看著楊芳纖細的背影都很想跟之前一樣大力拍她一下，然后一起討論明星、八卦、護膚品、衣服、雜志。可是沒有。昔日好友依舊美麗冷傲。對她卻不再大大咧咧。

其實任曉靜不明白楊芳為什么這么生氣，她和秦風并沒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也沒有在一起。只不過他們成了朋友，話題不再僅限于“英語”，她說不清自己的感覺，也說不清秦風對她的感覺，男女之間難道不該有純潔的無關(guān)愛情的情感嗎？那是美好的。而任曉靜向往一切美好的事物。

高考之前的一次聚會，任曉靜去晚了，只有楊芳邊上有一個空位，她沒怎么猶豫就坐了下去。大家一起說說笑笑，說要去哪個學校，要考多少分，任曉靜安靜地吃著面前的干鍋包心菜。楊芳顫顫巍巍地夾了一筷子蔥爆牛肉，結(jié)果沒夾穩(wěn)，全撒在了任曉靜的裙子上。楊芳猶豫了一下，抽了幾張紙巾遞給任曉靜。任曉靜接過紙巾的時候卻拉著她的手沒放掉，她想起從前楊芳總是和她親密無間到可以兩個人吃同一根魷魚絲，分別咬住一頭，她總嘲笑像是在和楊芳戀愛。

楊芳沒說話，任由任曉靜拉著自己的手。

蔥爆牛肉的油漬留在任曉靜的裙子上，她卻笑得很開心。

那天結(jié)束之后，任曉靜和楊芳一起走在樹影婆娑的馬路上，有點晚了，兩個姑娘身上都帶著夜晚的氣息。任曉靜首先打破這片靜謐，她說，你想考到哪個城市？

楊芳沒回答她。就這么走了一路。快到家的時候楊芳突然停住腳步，跟任曉靜說：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給男生寫情書，放下所有該死的驕傲，卻被毫不留情地拒絕，因為他說他有了喜歡的人。

路燈下楊芳的臉本應該無比清晰，可是任曉靜卻覺得十分遙遠，楊芳穿著一條青花瓷連衣裙，頭發(fā)綁成一個馬尾。任曉靜端詳著她，感覺自己有點醉了。

六

高考結(jié)束的那天晚上，任曉靜和家人在飯店慶祝，舉杯的時候收到一條短信。任曉靜第一次收到這么長的短信，長得像一篇作文，秦風表達了他對任曉靜的喜歡，任曉靜想象著高大的他躲在角落里一字一句地打出這些字的模樣，就笑了。

任曉靜一字一句地回信息：“讓我們都把這份美好放在心底。”她放下手機，若有所思地愣了會兒。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望著窗外來來去去的行人，他們或行色匆匆或悠閑淡然，每個人似乎都攜帶著一個秘密，任曉靜想要從他們的表情里找尋故事。

她想了想。拿起手機又給楊芳發(fā)了一條信息。

這一年她們畢業(yè)了，時光似乎從未停留，春夏秋冬輪流替換，各盡其職。她想起高一時她和楊芳佯裝生病逃掉八百米跑到教室里睡覺，她們共用一個MP3，聽著那首《遺失的美好》，白色的耳機線纏繞在脖頸間，像是要生生世世纏繞。

那時候她們總以為有些美好永遠都不會變老。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