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程度上,我是一個善變的人。我的善變是階段性的,找個最好的借口來解釋就是,“每個人在不同的成長階段有不同的心理感受,因此也對精神世界的構筑有所不同”。
初中時愛韓寒,高中開始喜歡雪小禪,感覺他倆分別是體內兩個不同的我。一個憤世嫉俗,不忌諱地發出哪怕不被接受卻顯得真實的聲音;一個柔軟細膩,仿佛一朵開在心底的清澈蓮花,又或者說是一塊復古房間木質家具上靜靜擺著的素雅青瓷。 那時候我執拗地相信著前世今生和合歡樹下純粹的少年之愛,銀碗里盛雪也被我視作最無可挑剔的意境。后來雪小禪說自己的作品都是拙作,說失去寫作“我可以活得很好,但肯定少了味道和氣質”。她的文,像是柳宗元《江雪》里看似不經意的白描,體現的卻是真真切切的千萬孤獨。
十六七歲的年紀里,渴望有一個又俊秀又俠義的男孩子出現在我生活里,然后談一場青澀又熱烈最后隨著我們的成長和成熟慢慢走向萬劫不復的戀愛。在這場戀情里,要有“你就是我的全天下”的瘋狂和放肆,也要有互相傷害之后的絕望,要有超越愛情本身的一切。但這些也只是幻想,好在有書。書和故事的存在,就是給我們提供一個美好的夢境以及做夢的可能,然后再告訴我們——算了吧,那都是假的,好好生活比一切重要!
大學之后開始迷戀日本文學,最先讀的是青山七惠的。和大多數人一樣,我起初看的也是《一個人的好天氣》。冬天,在沒有空調的朋友家里,感覺到的卻是像春天一樣的氣息。她說寫人們的消極狀態是為了讓人們積極地面對生活,對此我極力贊同。我想,用大衛·馮金諾斯的書名來概括青山七惠的文字還是比較貼切的——“微妙”。就連她自己都說,“我之所以傾力于短篇小說的創作,就是想盡量用簡單的寫法、簡短的文章來展現那些微妙的感覺。”
微妙的感覺,聽起來竟有點性感的味道。是生活的瑣碎與平淡使我們對自己所處小圈子之外的人習慣性地視而不見,囿于晝夜、廚房與愛。也是生活的瑣碎與平淡使我們對自己所處小圈子之外的人懷有心血來潮的最質樸的興趣。那些與我們生活間接相關卻最容易被忽略掉的可有可無的人,或是連一面之緣都沒有卻以各種形式出現在我們生活中使得我們不得不去注意的人,和那些至關重要的人們一起,構成了我們生活必不可少的重要部分。
青山七惠的小說清淡,卻永遠是最貼近生活的。故事里的每個人都是陌生的,卻在他們身上都不難找到自己的影子,或多或少,或深或淺。我驚訝于她獨特的視角和如此敏銳的感知,可以透過一件件如此細小的瑣事,如此容易被忽略掉且不易捉摸的情緒,來勾畫復雜的人情關系。但每個人身上又不乏共性——生活瑣碎的普通人。
我也喜歡書店。書店總讓我有安全感。七月底,在廣州方所書店,靠著高高的擺滿書的書架席地而坐讀完大半本《基耶斯洛夫斯基談基耶斯洛夫斯基》的感覺是美妙的。晚上在附近號稱廣州首家二十四小時書店的1200bookshop讀劉易斯·布茲比《書店的燈光》又是另一種感覺——樓下是鬧市,大喇叭囂張地喊著清倉甩賣清倉甩賣,樓上洋溢的卻是咖啡香和書香。回到成都后,在廣州的朋友打電話給我,說他在博爾赫斯書店等了好久都不見開門。我想起來,那里一樓的咖啡館有著很有趣的名字,叫“是不是咖啡館”,連起來就是“博爾赫斯書店是不是咖啡館”。我在成都環球中心三樓的今日閱讀書店和銀石廣場的西西弗,同樣也深深感受到了每一個書店都是一座迷人的城市。
最近零零散散讀了一些書。《硬糖手冊》算是最喜歡的一本楊昌溢的作品。我們需要深刻的大道理并在現實中踐行,需要讓我們來自我反省的歷史,需要反思身處的時代,也需要在一個偷得浮生半日閑的下午,坐在暖黃色的書店燈光下,喝著咖啡消磨一下屬于自己的時間。 “屋頂的煙囪一直是為你開著的,下水道也可能通向光明。”而伍迪·艾倫的《亂象叢生》,用荷爾蒙小姐的一句歌詞來說吧:歡迎來到魔幻世界里。當然,這是接地氣的魔幻。對于當初一天寫五十個俏皮話輕而易舉的老爺子來講,天馬行空才是最真實的風格,是另一種伍迪·艾倫式的魔幻現實主義。《人生中最美妙的事都是免費的》,從封面設計看,就是一部很可愛的小書,看到那些小確幸,翻閱的過程中難免會心一笑,不禁想到自己陽光燦爛的日子,冰塊在可樂里搖晃的清脆聲,帶著陽光味道的剛曬干的襯衫。
九月即將大四,我也在孜孜不倦前行,隱隱擔憂未來,默默尋找落腳點。“就這樣,我不斷地更換認識的人,也不斷地使自己進入不認識的人們之中去。我既不悲觀,也不樂觀,只是每天早上睜開眼睛迎接新的一天,一個人努力過下去。”
我不知道我充斥著躁動的喧囂和火紅的舞蹈的歲月還能持續多久,可我始終覺得書是下酒菜,是無論何時電子書和網絡都取代不了的生活體驗以及精神庇護所。我對一切給我打開一扇門或者一扇窗的文字和故事,無不心懷敬意。有些故事還沒講完怎么能算了呢?
路途遙遠我們讀會兒書吧。也想把我寫給你看,趁現在年少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