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廬州城,很小,像一個巴掌
蕪湖路兩旁栽著高大的法梧
寬大的落葉仿佛故鄉的鴨蹼和母親的手印
秋風中的母親彎腰搗蕎麥
碓錐落在碓窩里,蕎麥就碎了
我的行李中總少不了一個青花瓷壇
蕎麥粉總少不了淚水的澀味
有時會聽見關節“咯吱”一聲
仿佛是母親所經歷的風寒,輾轉翻身
有時會眼皮跳個不停
那是我一顆愧疚的心,惴惴不安
仿佛母親又坐在矮墻下曬太陽,白發駝背
被煙圈兒嗆得咳嗽、流淚
母親老了,我卻要遠行
打工生活
我們捂著傷口,像兩顆細小的螺絲釘
唯有咬緊牙,忍著痛,承受生活的撕扯、碾壓
短暫歡愛的結束,是長久分居的開始
是一堆撕裂的火車票折疊的千紙鶴,扇動藍色的翅膀
為了忘卻,必須把時間鉚在崗位上
黑夜里一不小心,露出的釘頭將翻身戳痛
有時用樹枝寫你的名字
看霓虹燈把站牌上的地名一點點地鏤空
明月不識字,清風不知愁
有時在睡夢中洄游
聽流水打壓腹鰭的聲音,腹鰭劃傷流水的聲音
流水不懂憂郁,魚兒不懂疲憊
從深圳到石獅,從石獅到深圳
海水是咸的,季風是咸的,歡愛和分居也是咸的
那咸中夾帶著蕎麥的苦澀和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