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喜歡李敖,李敖曾作“神州文化之旅”,我全程跟蹤,對李敖又多了一份了解。
然而,罵李敖者卻也是一群一群的。客氣點就是“才子加流氓”,有人干脆給李敖送上一頂頂帽子——“潑皮”、“騙子”、“混蛋”。
如此罵李敖的人也不想想,難道人們就那么不知好歹,把個“潑皮”、“騙子”請進來住進國賓館做“文化之旅”?難道那代表中國大學形象的三所名校能容忍一個“潑皮”、“騙子”在它們神圣講壇上大放厥詞?難道那些天之嬌子就那么好糊弄,讓一個“潑皮”、“騙子”散播“細菌”,而且給予熱烈的掌聲?
想來,謂李敖“潑皮”,是同他公開毫不忌諱地談女人有關。李敖確是口無遮欄地談了他一生中與一些女人的風流韻事。他不去自我遮掩,不故作一副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像。其實,古往今來男女之情從來就色彩紛呈。別說是文人,就武將張學良亦復如是。有他的詩為證:“自古英雄多好色,未必好色盡英雄。我雖并非英雄漢,惟有好色似英雄。”他與趙四小姐的那段戀情是不符合中國傳統道德的,誰又曾說三道四呢?
再就是李敖傲視天下文人。他自我崇拜,自謂“白話第一作家”。問他最敬佩誰,他坦然說,我只有照鏡子。獨立特行,沒有這樣的個性,就不成為李敖了。他的確同中國文人的傳統斯文大相徑庭,就有人看不慣了,就有人罵開了。
最看不好李敖的,大概是他對什么人都敢批敢罵。我敬佩李敖敢愛敢恨。他直率無畏,孤傲不馴、喜笑怒罵、天馬行空、言語犀利,總是鋒芒畢露,自我張揚。他相信真理,不把權威放在眼里,因此樹敵多多。他從不屈從于現實,從不失落自悲,即使在極為艱險的社會環境里,也從來不缺失自信和磊落。他的作品最是介入社會。他劇烈批判臺灣專制主義。他痛斥達官貴人腐敗貪婪。他尖銳抨擊傳統文化的陳腐。因此,他被當局查禁了近百種著作,又被關進了牢房,而且一關再關。然而,他坐在牢房里也沒丟掉批判斗志,一走出牢房更是大批特批,一個月寫一本書地批。他是不討人喜歡的,但他寧可孤軍奮戰,單槍匹馬在陣前挑戰,也絕不屈服。這才是李敖品質的本質,這才是一個真實的李敖。
在人們眼里,李敖批金庸、批柏楊、批瓊瑤、批三毛已屬狂妄,批孫中山就讓人受不了。最近,他更批了魯迅,這就有人憤怒了。斥之為“潑皮”、“騙子”,當然就是一副正氣凜然神態了。
胡適曾經說過,“上帝都可以批評,何況國民黨和孫中山?”筆者以為,一個人到了不能說他半個“不”字的時候,就是把他推上神壇了。凡人哪里有完人呢?如果一個人被放在神壇上供奉而成為神圣不可侵犯的人,就一定會變得虛幻起來,也就只能在人們虛幻中存在了。同理,一種思想,如果不能批,這種思想就不可能是真理。馬克思主義就是在批判中建立起來的。倘若一批就倒,就不是馬克思主義了。今天,馬克思即使在資本主義世界也被公推為人類第一思想家。孔子在“打倒孔家店”的“五四”期間,受到整個社會的批判,在“文革”的“批林批孔”中更是把孔老二罵得狗血噴頭,然而,孔子依舊頂天立地站立著,不僅是我們中國人,世界也在舉行大規模的祭孔活動,對他頂禮膜拜。澳大利亞醫生沃倫和馬歇爾正是懷疑傳統理論才獲得諾貝爾醫學獎的。
李敖總是“以證據罵人”,被罵的人既恨他又怕他,李敖也因此獲得絕對的話語權。給李敖送“潑皮”、“騙子”帽子的人,完全可以“以證據”去批李敖,倘若只是罵幾聲李敖是“潑皮”、“騙子”,那是很無聊的。盡管聲音挺高,其效果實在如同市井罵街而已。
李敖并不結群成黨,一個人孤軍奮斗,遭受兩次牢獄之災,有14年在臺灣被人忘記。這一切都沒有改變李敖的個性和氣節,有幾個人有如此骨氣,做一個孤膽英雄?
李敖一生被當局查禁了大量著作,有幾個人在強權的高壓下不噤若寒蟬?有幾個人有如此意志和毅力?
李敖不怕孤獨不參加婚喪喜慶,不參加大多生活應酬,公關活動也一概拒絕。曾經一次把自己關在書室里,讀書寫作,半年足不出戶。有幾個人能如此遠離浮躁,有著如此定力?
李敖無情地批判臺灣現實社會,對臺灣“總統”陳水扁更是毫不留情。有幾個有如此豹子膽,對最高當局者如此藐視?
魯迅先生說過,“真的知識階級是不顧利害的”,“他們對于社會永遠不會滿意的,所感覺的永遠是痛苦,所看到的永遠是缺點。他們預備著將來的犧牲”。李敖正是魯迅筆下的那種知識分子。那些信奉明哲保身、吃虧是福、難得糊涂、沉默是金處世信條的文人,那些把自己藏在書齋里計算著自己名利的文人,在李敖面前不被壓出一個個“小”字而感到無地自容嗎?可他們卻用鄙夷的目光罵李敖是“潑皮”、“騙子”,不是太可悲可笑了嗎?
李敖這樣的知識分子,在現實中太少了。李敖可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