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經驗豐富的瑪格南攝影大師同我們講述了他自己22歲前拍完巔峰之作,卻始終不忘初心的故事……
在1950年代,當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你就開始用相機為家人拍照。他們是如何看待你做攝影師的呢?
盡管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他們仍舊表示了支持。六歲那年,我患上小兒麻痹,病情危重。童年與世隔絕的時光很大程度上成就了現在的一切,康復期間,我讀到了關于藝術和攝影的書籍。
你的第一本作品集《Tell It Like It Is》記錄了你和弗吉尼亞Norfolk一戶貧苦的黑人家庭相處的時光。為什么會這么做?
在拍攝《Tell lt Like It Is》之前,我沉湎于玩樂,像每個大學男生一樣,生活的主題永遠是——姑娘、姑娘以及更多的姑娘!我當時的工作是拍攝沙灘上的人們,因此結識了各種各樣的女人。
盡管流連于交際場,對于攝影我卻也同樣鐘情。我會在派對上享受狂野,第二天再將宿醉的自己拖去暗房。可以說,是負罪感催生了《Tell Like It Is》。早在十二三歲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天賦異稟,如果浪費了這種天賦,我會感到愧疚。
出版攝影集的過程中,你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我開始理解,文化之間既是相通的,又是不同的。每個民族、每種文化都有各自不同的表現形式,但人性卻體現在每個人身上,這令我著迷。那一家人做著不同的事,說著不同的話,有著截然不同的興趣,當時只有20歲的我知道自己必須融入其中。沒接受過專業教育,沒讀過攝影學校的我,卻鬼使神差地克服了困難,還形成了自己的風格。這簡直是個奇跡,真的。讀高中的時候,沒什么人玩攝影,即使在大學,周圍也只有兩位攝影師。1960年代,一個漫游于黑人貧民窟的白人攝影師,仍舊是格格不入的。
你后來怎么會加入《National Geographic》(美國國家地理)的呢?
22歲的我已經做了父親——流連于交際使我早早結婚生子。當時的我驚慌失措,好在后來一切柳暗花明。
當我的朋友們還在Grateful Dead的演唱會上磕到嗨的時候,我卻在拼了命地努力,因為我正在攻讀研究生,同時還有老婆孩子要養,我清楚自己的處境。二十二三歲的時候,我贏得了國家級的攝影獎項,及至研究生畢業,我已收獲不少工作邀請。在那之后,我的一個選題得到《National Geographic》認可,被選為年度雜志攝影師(Magazine Photographer of the Year)時,我只有28歲。另一方面,我一直夢想加入的《生活(Life)》雜志剛剛關張,僅存的《National Geographic》看上去是個既能實現藝術抱負,又有助于供養家庭的好出路。
起初,你只拍攝黑白照片,后來卻轉向了彩色攝影。為什么會這樣?
我崇拜的是像Cartier-Bresson、Robert Frank、Atget這樣的攝影大師,他們的作品當然都是黑白的。那時候能接觸到的彩色照片攝影師都是美國人,我并不十分欣賞他們的作品。但同時,我也在研習弗朗西斯哥-戈雅(Goya)和卡拉瓦喬(Caravaggio)等繪畫大師的作品,他們的作品都是彩色的。后來,我申請到一筆撥款,這促使我對彩色攝影進行了嘗試,拍彩色照片就是從那時候開始的。
所以你并不覺得你的彩色作品和黑白作品之間存在著清晰的界限?
是的,它們本質上是一樣的。我討厭人們說我對色彩的駕馭已經爐火純青。因為我不希望色彩被單獨拎出來,好照片就是好照片。你可以把我的彩色照片調成黑白的,它們仍會非常出色。
《NationaI Geographic》的哪個項目讓你感到最為驕傲?
《分裂的靈魂(Divlded Soul)》項目,它主要著眼于西班牙文化向美洲的遷移——涉及中美洲和南美洲,古巴、墨西哥的瓦哈卡、西班牙,葡萄牙等等。為《NationaI Geographlc》工作的過程讓我學到許多:我得以去往世界各地,接受典型美式教育的我,起點并不高。
在我看來,為加入《NationaI Geographic》而努力時的作品要比我真正為《NationaI Geographic》拍攝的作品更為出色,如果你能明白的話。我的主要作品都創作于14到22歲,那時我還沒有開始為《NationaI Geographic》服務?!禩ell It Like It Is》是一部非常單純的作品集,不受任何約束,而《NationaI Geographic》的作品則是專業主義的產物。
攝影界的數碼浪潮對你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當我剛進入這一行的時候,爭議的焦點還集中在是否應該用35mm相機替代祿來2.25英寸相機和格拉菲Speed Graphic 4×5相機,如今的數碼之爭也一樣——沒什么好說。我不喜歡各種各樣的界限,但技術仍在發展,爭論仍會繼續。我擁有自己的暗室,但同時也熱愛數碼攝影。
你擁有異常豐富的經驗,對于那些有志于從事紀實攝影的后來者,你有什么忠告?
我從不使用“忠告”一詞,但我確實有個建議。對于我而言,生活和攝影是相互融合的,像一個大圈子。大多數人有自己的事業,又有截然不同的愛好。而我會同時經營家庭、拍照出書、制作電影、辦研討會。你需要調整思維方式,不要將攝影從生活中獨立出去。
像瑪格南的同事馬丁帕爾(Martin Parr)一樣,你也一直對海灘很感興趣,為什么會這樣?
在海邊,我感到身心舒暢,如同回家。現在,我坐在紐約同你談話,這里有現代藝術博物館(Museum of Modern Art),有濃厚的文化氛圍。相比之下,海灘可能會顯得有點原始。
但事實并非如此。海灘上盡管沒有博物館,卻不乏禪意,適合進行思考。海灘會激發人們的某些本能——有些是好的,有些則不那么好……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環境。所以,的確,我和Martin都對沙灘非常感興趣,其實同樣感興趣的還有另一位同事Alex Webb,但我們的作品截然不同。
在百忙之中,你還會對一些攝影師進行言傳身教,你的時間從何而來?
我周圍有許多很棒的人——我同時也通過工作坊試驗新的拍攝方法。我一直在進行言傳身教,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20歲出頭,我覺得知識需要傳承,攝影師之間應該相互激勵,這正是我接受類似采訪的原因之一。14歲時,我在雜志上讀到一篇AIfred Elsenstaedt的采訪,著實激勵了我。所以,誰知道呢,也許我的這篇采訪也會激勵一位年輕攝影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