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要看到顛覆以往的旅行攝影作品?看看Ambroise Tezenas,他游歷了世界上許多象征死亡的標志性景點。
你為什么會決定出一本關于“黑色旅行”的書?
幾年前我便開始嘗試了解黑色旅行(那時并沒有考慮出書的問題)。對于長期項目來說,想清楚如何開始比糾結最終的成果更重要。
之所以會對這一主題產生興趣是因為我想了解人們為什么重游那些充斥著不幸回憶的地方,而這與我2004年在斯里蘭卡目擊了海嘯的發生不無關系。我親眼見證了悲劇,并了解到數年后游客們回到了當初災難的發生地拍攝照片。這些人的動機令我感到疑惑,我開始了解相關的信息。
你是如何確定拍攝目的地的呢?
對于拍攝主題我會進行非常詳盡的調查,因為背景知識真的非常重要。沒有去過實地沒有關系,但你必須了解那里的歷史。我發現了一本叫做《Dark Tourism(黑色旅行)》的書,并結識了合著者之一的JJohn Lennon教授,之后便開始親自走訪一些黑色旅行目的地。
你的旅行是自費、還是有人贊助或者付傭金給你?
這個項目是完全自費的。作為一名攝影師,我在“用攝影賺錢糊口”和“用賺來的錢支持自己的攝影項目”之間尋求平衡。
許多照片里都出現了人物,有沒有人曾問你為什么拍他們,畢竟其他人可能會更關注建筑和遺跡?
當把一臺大畫幅相機架在三腳架上的時候,你的鏡頭其實不會明確地指向任何人。你成為環境的一部分,人們并不知道你在拍什么。對于我來說,在拍攝集中營、監獄和其他遺跡時,將站在附近的人群容納進來非常重要。
你的照片中并沒有過多呈現恐怖的細節——比如累累白骨或者遺留下來的絞刑架。這是不是因為你想要更多地關注場所本身,而非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細節?
我自認為是一名風光攝影師,因此對于我來說,和拍攝對象之間保持適當的距離至關重要——當選擇去拍攝災難的發生地,站在哪里便成為一個關鍵問題。于我而言,拍攝駭人的細節沒有意義。
在拍攝這些照片的時候,你為什么沒有選擇更富戲劇感的黑白、或者回避明媚的陽光呢?許多攝影師可能都會做出這樣的選擇。
我的目的是用影像去記錄,所以手法必須非常精確,我有一套嚴格的操作規程。比如,我會通過旅行社規劃行程,和其他游客一樣買門票進入景點。我不想拍那些普通游客看不到的地方,也從不要求特別對待。(唯一的例外是)為了進入南黎巴嫩的一處景點,我花了兩年時間來獲得許可。
我在景點停留的時間不比普通游客長,為了保證真實性,我采用簡單的拍攝手法,不進行后期處理。
所以,這種反應真實的照片必須是彩色的,即使不可能保持絕對的客觀。通過將照片轉為黑白效果或者將天空調暗,而使照片比實際更富戲劇感,是一種拙劣的欺騙。如果我去的時候陽光明媚,那我的照片里也一定是陽光明媚。
哪個景點最讓你感到不安呢?為什么?
那些種族滅絕的遺跡讓我感到十分不安。Birkenau集中營被原樣保留就是為了防止慘劇再次發生——但它確實再次發生了,這讓我非常惶恐。人們不斷重蹈覆轍,完全不吸取任何教訓,這種歷史的重演讓人倍受打擊。
在Chernobyl進行拍攝是一種怎樣的體驗——你不擔心輻射嗎?
不擔心,因為我預先了解了輻射的相關知識,所以知道在那里稍作停留和休息不會對身體產生影響。
在拍攝《I Was Here》的過程中,你最大的收獲是什么?
人性令人失望,歷史不斷重演。這一項目的拍攝證實了這點,除此之外沒有什么重大收獲。當災難的幸存者逐漸逝去,歷史慢慢被淡忘,游客也會失去興趣,但新的景點又會誕生。
矛盾的是,人們一方面抗拒自身也會死亡的現實,一方面又樂于在黑色旅行中感受那種逝去。這個項目促使我思考了許多關于我們自身的責任。就攝影而言,我開始深入思考如何進行“表現”。在創意的過程中,內容和形式的融合至關重要。
《I Was Here》中的哪張照片是讓你感到最滿意的?
整個項目的每張照片我都很滿意。如果拍攝的過程是條漫漫長路,在路的盡頭、項目的尾聲,將所有的成果結集出版則是一種解脫。于我而言,這才是展示作品應該采取的方式。
《I Was Here》的完成對于之后拍攝項目的開展是個難題,因為它實在難以超越。
我還不確定下一步要拍攝怎樣的項目。我是一個慢節奏的攝影師,我習慣于緩慢的過程、時間的投入和閱歷的累積,攝影是一個不斷向自己發問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