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一襲素凈淡雅的白。
迎光,透出晶瑩溫潤的色澤,映見清晰的指影。輕叩,發出清越悠揚的樂音。
疏影橫斜,一枝梅花活潑潑地開在了杯身上。茶湯蕩漾,影影綽綽。未飲,卻早已是暗香盈袖。
千年前,德化瓷就是以這樣的魅力,與芳香的茶葉、柔軟的絲綢一道,走向世界,吸引了無數歆羨的目光。
它代表了簡約質樸、溫和沉靜的東方美學。因此,它還有一個光彩熠熠的名字:中國白。
一抔瓷泥,從脫離土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融入人們的生活。粉碎、洗練、揉捏、拉坯、施釉、窯燒,泥與水、人、火共舞,塑造氣韻生動的造型。
或飲宴,或啜茗,還有虔誠的供奉,潔白純凈的釉色都會給人帶來溫暖,帶來寧靜,一如“渡海觀音”唇邊那一抹安詳靜美的淺笑,刊落了多少浮華與煩囂!
原來,白是最初的顏色,最美,也最有力量。
“制磁之法,先在石礦取一種土,暴之風雨太陽下三四十年……旋置窯中燒之。”13世紀著名旅行家馬可·波羅游覽至德化時,當年曾親眼目睹了制瓷的全過程。不過,令人感到更不可思議的是:“先人積土,只有子侄可用。”在德化手藝人心目中,瓷泥是一筆寶貴的家當,它與制瓷技藝一樣,是可以子子孫孫代代相傳的。這是一種信仰。
郁起窯煙素業陶,瑤臺一望震松濤。從碗坪侖到屈斗宮,再到陶瓷博物館,荒涼的古窯場,滄桑的古瓷器,但,它們都是與時間賽跑的贏家。當我們與它們靜靜相對時,時空悄然交錯,仿佛望見了窯膛里曾鮮活跳動的火焰和一張張曾被火光映紅的臉龐,聽見了昔日的喧鬧與繁忙。
熊熊窯火,薪傳不熄。如龍似蛇的月記窯,蜿蜒盤踞于山坡,延續著400多年的窯火。一個個被松柴熏得焦黑的投柴孔,好似一只只幽邃的眼睛,見證了無數瓷器入窯出窯,還有欣喜和嘆息。
古窯的火種,傳遞至今。窯畔,一批有夢的年輕人,甘于寂寞,潛心創作,在古老的龍窯里,陶塑為青春。
裊裊的窯煙,也化成了祖龍宮里繚繞的香火。德化的制瓷藝人篤信,每一件器物的成功燒造,都是因為得到了窯爐的革新先驅者——“窯坊公”的庇佑與加持。于是,每逢“窯坊公”誕辰,他們總會把最得意或是獲獎的作品,敬獻于“窯坊公”的神像前,誠心祭拜。這不僅是一種信仰,也是一種對創新精神的秉持。
同樣是在祖龍宮,我們還遇見了一位默默守護“窯坊公”37載的耋耄老人。他須發花白,目光炯炯。他為自己的漫長守候,深感光榮,濃濃的幸福感和滿足感舒展了一臉的皺紋。這還是一種信仰。
有了信仰的瓷器,就有了不朽的靈魂,它們充滿了令人著迷沉醉的感染力:愛茶人優雅拈杯細細品賞,圣徒們捧起裝著圣水的軍持敬奉神明,藏家們將圣潔的造像小心翼翼地擺進櫥柜……
更重要的是,有靈魂的瓷器,必然會有著旺盛的生命力與強大的張力。
海不辭水,故成其能大。有如當年海上絲路勇往直前的踏浪凌波,面對時代的風起云涌,古老的德化瓷,從不拒絕融入:一邊是對傳統的堅守與傳承,一邊是以“海納百川”的開放胸襟與氣度,兼容并蓄,呈現出除白瓷以外的多元化面孔。同時,它還大膽地創新,融入創意,與時代同行。
絲路帆遠,白瓷依舊。新時代海絲茶路,德化瓷將再次與世界“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