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園如故。
我坐在黑黑的屋檐下,心里有種說不出的酸楚。
我離開的時候,還不懂得憐惜曾經擁有的事物。黑色的貓兒蜷在灶臺旁一動不動,小黃狗也不見了,只留下我給它搭建的窩。后院那兩棵粗壯的枇杷樹,如今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樁,還記得曾祖母在兩棵樹間給我綁了個簡易秋千……如果曾祖母還在的話,估計會是另一番景象。
我上初二那年除夕,她無疾而終。
我家門后是一片開闊的田野,細雨過后,田埂綠了,溝渠里的水滿了,又清又亮。陽光暖融融的,各種野菜都冒出頭來。那時候曾祖母會帶著我去采野菜。野菜很細,曾祖母會很有耐心地摘取,一部分留給我吃;一部分裝在籃子里,帶到集市上去賣,用賺到的錢買回幾只小蝦,給我包野菜水餃吃。
大門口流淌著一條清凌凌的小河,岸邊的楊柳倒映在微波粼粼的河水里,曾祖母常在初秋的黃昏,從床底拉出一只大木盆,準備翻菱角。
記憶中的菱角有翠綠的,有鮮紅的,也有深紫的。曾祖母常坐在板凳上,用專門剝菱的小刀剝著菱角殼。這時我會在一旁專心地看著,聽著祖母念叨一些生活瑣事。我一邊專心地聽著,一邊從籃子里揀幾個新鮮的菱往嘴里扔,那真脆呀……
再過些日子就是柿子成熟的季節了。曾祖母會把剛摘下的軟軟的柿于埋在灶臺里的灰燼中。灰燼,能把半熟的柿子釀得全熟。過段時間,曾祖母就會從中掏出三五個紅得像燈籠一樣的柿子,逐個聞一聞,挑出其中最熟的一個“紅燈籠”遞給我。濃濃的香味溢出了柿子皮,一口咬下去,那真甜呀……
曾祖母在屋后還種了幾畝田,她每天都到地里去,直到冬天,才會閑下來。
我連曾祖母的姓名都不知道,她留給我的記憶卻是溫暖的。
我坐在老家黑黑的屋檐下,陽光照在我身上,像兒時曾祖母蓋在我身上的一層棉被。
【作者系江蘇省揚中高級中學揚帆文學社社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