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抗戰劇《民兵葛二蛋》中的人物形象塑造

摘要：從1958年北京電視臺成立以來，電視作為具有巨大影響力的傳播媒介之一，肩負著宣傳國家政治和集體道德觀念的作用。那么，以軍事、戰爭等為主要表達內容的電視劇，憑借著其對于中國人民解放戰爭的重現和對于英雄人物的塑造，從一出現，就受到了廣大電視觀眾的喜愛。新世紀抗戰劇中，對于主要人物的塑造隨著時代主題的變化也在逐漸發生著改變，從2004年來，平民英雄活躍熒屏，2012年由韋大軍執導的傳奇抗戰劇《民兵葛二蛋》在人物形象塑造方面，有很多與之前同類型電視劇不同的地方，值得我們關注與討論。

關鍵詞：人物形象抗戰題材電視劇軍人塑造電視藝術

一、對傳統抗戰英雄形象的顛覆和創新

抗戰題材電視劇于2006年至今進入到激情探索與唱響主旋律的創作階段，電視劇作為敘事藝術，敘事藝術以塑造生動的人物形象為根本任務。①這一階段所出現的高收視抗戰電視劇如：《我的團長我的團》《雪豹》《打狗棍》和《民兵葛二蛋》。劇中的英雄形象深入人心：帶領“小人物”講述心靈化戰爭史的龍文章，被現實時局逼迫抗日的傳奇領袖周衛國，帶領打狗幫家族齊抗日的戴衛國，還有一無所有的民兵抗日小隊長葛二蛋。這些英雄形象都與“高、大、全”的傳統英雄形象不相符合，他們不一定是桿正苗紅，正規軍校部隊出身，也不一定一出現便是高級將領，不一定是各項技能樣樣強，熟知兵法，打哪兒哪兒準。而是在以突出人性為基礎上，將他們塑造得更加平民化，更接地氣，以摒棄完美主義的雕刻手法，讓這些響當當的人物在高大杰出的同時，也不免有一些缺點和不足，這不僅體現了新時期軍事抗戰題材電視連續劇人物創作的首要特點，也利用此創新使得觀眾在接受心靈洗滌的過程中，更加貼近人物，產生共鳴。

以《民兵葛二蛋》中的典型人物葛二蛋（黃渤飾）為例，從電視劇第一集的第一個鏡頭，就深刻地體現著對英雄人物形象的顛覆。由黃渤扮演的葛二蛋穿著破破爛爛，坐姿散漫，操著一口地道的山東方言，口吐不雅之詞乃是常事兒，他在村外頭的破廟里伙同兄弟麥子使詐，騙贏了別人的錢，舉手投足間一副吊兒郎當、流里流氣的模樣，仿佛賭博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甚至連劇終時導演也“貼心地”安排兩兄弟在賭博的場景之中探究革命與人生。緊接著，就出現葛二蛋被父親逼著相親的場景，在給人的第一印象中，這個葛家村的大齡剩男形象與傳統的抗戰英雄形象是無論如何也掛不上鉤的，這也就引起了觀眾的興趣，對這個人物之后是如何走上抗日道路，成為抗戰成功的關鍵性人物產生好奇。

其次，葛二蛋的人物性格是“重情重義，愛恨分明”，與之前以弘揚主旋律為基礎的抗戰題材電視劇創作中出現的英雄不同的是，葛二蛋不再是一個符號化的零瑕疵抗戰軍官形象，而是一個農民出身、有血有肉、機敏勇敢、沉著冷靜的民兵隊長。在整個葛家村被吉田帶領的日本軍隊燒殺搶掠之后，家破人亡、一無所有的葛二蛋打心底里恨透了日本人，堅信村中出現了漢奸走狗，一心想要為全村人報仇的他從此堅定地走上了抗戰的這條道路。在得知是父親葛財旺為了皇軍所給的二百塊大洋而提供信息給吉田造成全村一百五十多口人被殘忍殺害之后，葛二蛋無法原諒父親，一度視他而不見，欲與之徹底決裂。但父親在端掉鬼子毒氣彈窩點的重要戰役中，舍生取義，用自己的犧牲換來了戰役的勝利，面對父親悲壯地離開，葛二蛋也許從心底里理解了父親，理解了父親的無知和對兒子那種單純的愛，二百塊大洋只是想給兒子好好地娶個媳婦、成家過日子。面對民族大義，葛二蛋立場堅定，“要將在中國地盤兒上撒野的鬼子都趕回老家去”，“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只要能打鬼子，其他的都不重要”。而在這一點上，反面人物麥子則與葛二蛋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從小就是孤兒的麥子沒有家庭的觀念，沒有民族的信仰，只有一個認識和一個愿望。麥子認為只有武裝自己，才有話語權，必須擁有一支屬于自己的軍隊，才能存活到最后，但最終事與愿違，含恨離世。面對愛情，葛二蛋又略顯可愛，他一開始就認定孟喜子是自己的愛人，在塔灣村老孟家卻吃到了孟喜子的閉門羹。也許是情敵劉排長的實力太過強大，葛二蛋有些憋屈和自卑，一度掉進醋缸中無法自拔。但他始終在心里默默地愛著孟喜子，最終虜獲了孟喜子的心。“重情重義，愛恨分明”的英雄形象躍然熒屏，觀眾在娛樂的氛圍中感受著那段傳奇的抗戰歲月。

最后，在英雄主義的人物塑造中，劇中還有兩個小人物值得我們關注。一個是塔灣村最俊的后生，生性膽小怯懦，專情于孟喜子的王喜寬，一個是以“混日子”為生存宗旨，但內心卻最重情義的二鬼子老張。兩個看似與英雄毫無關系的人物，最終以自己的犧牲詮釋了戰爭年代青年人面對生死、面對民族的復興、面對兄弟的存亡、面對人性的糾葛，最終還是勇敢、真誠、奉獻地譜寫了這段歷史上青春的贊歌。

二、不同陣營中軍人形象的不同塑造

《民兵葛二蛋》講述了抗日戰爭接近尾聲的多方政治集團博弈下的戰爭故事。這也決定了故事中不但有共產黨、日本軍隊，還有皇協軍和國民黨。戰爭是殘酷的，但是人性卻是永恒的，戰爭中也需要有人性的存在。就像是蘇聯現代作家西蒙諾夫在回憶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所說的那樣：“不管我們的動機如何高尚，戰爭對于每一個尚未失去人的品格的人來說，仍然是一種反常狀態。”②《民兵葛二蛋》中人物形象的刻畫就不單單是局限于對中國百姓、中國軍人的形象塑造上面，同時也有對于其他不同陣營中的人物形象的塑造。

前文中提到的在皇協軍中任職的老張，最后關頭，為了拯救葛二蛋，不顧生命危險，通風報信，最終被曾經救過自己一命的“恩人”麥子數槍擊斃，臨死前，嘴里還念叨著：“我們是兄弟啊，正兒八經的”。這也恰恰從側面反襯了麥子與葛二蛋的友情，是那樣地讓人無奈與心寒。戰爭的勝負欲有時讓人性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可是，從一直幫助麥子和葛二蛋的老張身上，我們看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情義，什么是正兒八經的兄弟。

國民黨中的老周依舊展示了歷來抗戰劇創作中國民黨的“高素質”，衣冠楚楚，住宅舒適，吸的是進口香煙，看得懂英文和化學公式，武器充足，隊伍齊整，嚴格執行上級命令，刻板且少人情味。同時，被老周救下并且一手培養起來的苗子，從傻乎乎臟兮兮的村妹子，出落成葛二蛋都認不出來的“周太太”，不論是樣子上還是能力上都有了一個改頭換面的變化，而與老周不一樣的是，苗子內心依舊是個重情重義的傻姑娘，一而再，再而三地對昔日的伙伴心存幻想，最終死在了麥子的手上。

最值得一提的是日本軍官吉田和他的妹妹良子。吉田陰狠毒辣，殺人無數，為了勝利不惜犧牲所有，最終被葛二蛋和麥子聯手殺死。除了一向令人恐懼的日本軍官形象，劇中良子這一人物形象的設計，給血腥殘忍的戰爭敘事吹來了一股清新的異國風情。飾演良子小姐的演員湯晶媚長相清純，笑容甜美，溫柔的語氣吐露著標準的日語和略帶生澀的漢語，一心認為“哥哥是個好人，是為了國家才來到中國”。在良子的心里，她不排斥中國人，她是善良的。因為她愛麥子，便會給麥子做好吃的；她不辭辛苦地整理教室，希望利用無聊的光陰來教中國孩子說日語；她明知道葛二蛋綁架了她，但還是愿意隱瞞以平息事端。戰爭使得人性善良的良子成為了令人惋惜的犧牲品，她來錯了地方，愛錯了人，最終在哥哥的照片前含淚自盡。不同的陣營中不同的人物塑造，讓本劇的層次更加豐富，情節交錯，愛恨情仇夾雜在其中，更立體更全面地展現了戰爭中人與人性的豐富與深刻。

三、人物命運在歷史與藝術表達上的意義

懷著期待，《民兵葛二蛋》果然給了我們一個主旋律的結局：葛二蛋，正式宣布加入中國共產黨，在紅色黨旗的映襯下，他依舊操著一口山東方言，但誓詞宣讀的鏗鏘有力，句句深入人心。革命勝利了，葛二蛋在一步步地磨煉中不斷地成長與蛻變，從服裝造型到言談舉止，真正地變化為一個共產黨民兵的形象。而在同樣基礎上，一頭扎進皇協軍隊伍里的麥子，就將生活的路越走越窄，最終死在了自己同胞的槍子下，就連死都沒有放下心中當一方霸主的狹隘思想。懷著非人道主義的想法侵略他國的入侵者，結局一定是凄慘的，這一層面毋庸置疑。說到底，是思想決定了選擇，選擇影響著結果，人物命運在歷史與藝術表達上的意義顯得格外重要。此劇看到最后，讓人越來越亢奮，面對著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務，一個如此小的人物竟然突出重圍，迎接了新生活，這無疑是對所有觀眾心理上的一種鼓勵與支撐，在黨和國家的正確引導下，只要我們堅定信念，勇往直前，就一定能夠成就夢想，獲得成功。

《民兵葛二蛋》以平民化的視角塑造了如此鮮活的人物形象，給觀眾以審美心理的滿足。從《亮劍》中的李云龍到周衛國再到葛二蛋，“觀眾對他們的認同，并非僅僅是在轉型期的社會文化背景下，人們對頗具現代價值觀的草莽英雄喜愛之情的自然流露，也從某種程度上折射出中國人長久以來對真實生動的主旋律藝術形象的渴望，以及對虛假‘高大全’式英雄人物的逆向驅動力”③。《民兵葛二蛋》以平民化的視角來塑造人物，不僅滿足了觀眾對于英雄領袖人物的構想，也將戰爭中最真實最細膩的情感表達出來，得到了觀眾情感體驗上的認同。

①張智華：《電視劇敘事藝術研究》，中國電影出版社2013年版，第94頁。

②劉雨：《一個忠義雙全的國民黨軍人形象》，《吉林大學中國現當代文學碩士學位論文》2007年3月。

③蕭瑩瑩：《軍事題材電視劇形象塑造的突圍》，《北京電視學院學報》200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