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要回老家蓬溪了,我便驅車送她。
巖頭到蓬溪很近。我們沿著公路朝老家奔去,一路上看到一排排新房拔地而起,心情異常興奮。
很快就回到了老家既陌生又熟悉的老屋前,我二話不說,一頭扎進老屋里,直闖樓上,踏著發出“咯吱”聲的木梯,我來到樓上窗前,站在那里,覺得特別親切,孩提時,我經常在這里聆聽窗外滴滴答答的雨聲……但是很快有種傷感襲來,因為我馬上又要離開。這傷感讓我有點麻木,有些置身于物外。
透過窗,我的思緒拉得很遠很遠,有點隨心所欲,有點海闊天空,這老屋承載著我兒時全部的夢想。
老屋啊,你讓我找回了屋檐下的朗朗笑聲,讓我找回了走家串巷時的親切感,更讓我找回了記錄在屋瓦上的孩提時光。
老屋啊,原先你青瓦白墻的,一身硬朗,而現在,經歲月的折磨,灰掉瓦裂,身子傾斜,還拄上了幾根“拐杖”……
我轉身下樓,站在溪門外,端詳著老屋。三十年前,屋前小溪纏繞,屋上青煙裊裊,屋下鄰居走門串戶,好生熱鬧……
一陣風過,溪門石墻呼呼作響,似乎在述說著老屋的寂寞,唉,也只有這堵石墻陪伴著老屋一路走來,目睹著老屋一路艱辛,它們似乎又是一對志同道合、忠貞不渝的戀人,在最寂寞的時候相互攙扶,同舟共濟。
正在此時,老屋的煙囪又冒出一縷青煙,這一縷青煙裊裊上升,似乎在向老主人招手:“你讓我久等了,快進屋坐坐吧!”這一縷青煙讓整個老屋彌漫著一股久違了的柴火清香,這縷青煙的冒出,使老屋重煥活力和激情。我好像又聽到了溪前洗衣女人捶打衣服的“當當”聲,又看到了街坊鄰居走門串巷的熱鬧場景……老屋通靈性,也像人一樣,需要人入住,需要人陪伴,只有這樣才不會衰敗,只有這樣才會煥發生機。
正在想著,母親的呼喚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朝屋里走去。
是午飯燒好了,我看著碗里的素面、豆皮、雞蛋,香噴噴的滿滿一大碗,禁不住大口大口地吃起來。從這碗面里,我吃出了兒時的味道,吃出了濃濃的親情和鄉情。母親在身旁一邊看我吃,一邊說道:“海,溪邊的道路要加寬,石墻要拆掉,往里面拓寬兩米。這樣一來,我們的老屋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拆掉,翻新了……”我嚼著嘴里的豆皮,慢慢地停了下來——剛剛找回對老屋的那份感情,一下子又掉到了冰窖里,此時的我,有一種無奈的感覺,我很想反對,可看著年邁的母親,再看看破舊的老屋,我只好沉默,過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道:“媽,我懂,落葉歸根,只要你高興,行。”我沒吃完這碗豐盛的素面,出了老屋,站在前院里。
外面起風了,我裹了裹皮衣,看著蛛網密布的屋檐,歪斜的梁柱,剝落的石灰,想起兒時在這里嬉戲的場景,仿佛就在昨天,歷歷在目。想著想著,我的眼睛漸漸濕潤了,這時候風更大了,風燭殘年般的老屋在風中呼呼作響,似乎在輕聲地哭泣……我強忍在眼眶里的那幾滴眼淚還是流出來了。我與老屋如此情深,居住更久的父親對老屋又會是怎么樣的感受呢?我突然打了一個寒戰。
老屋啊,在拆之前,我一定要背著腿腳不便的父親過來看看你,大家與你照張全家福,我再為你拍幾張靚影作留念。
老屋啊,謝謝你帶給我的兒時的歡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