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
流年似水,歲月荏苒。在生命的旅途中我們曾遇到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它們大多數都被卷進那個叫作過去的洪流中,失去了蹤跡;但仍有一些記憶永遠停留在我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在我們寂寞、彷徨、失落時給予我們堅強的力量。
【盛在美味中的真情】
大地的耳朵
□[新加坡]尤 今
小時候,討厭冬菇,嫌它丑,黑黑的一朵,像巫婆身上詭譎的袍子,每每在飯桌上見到它,筷子總繞道而逃;弟弟受我影響,也把冬菇當敵人。
媽媽的拿手好菜是冬菇燜雞,我一見便皺眉,覺得大好雞肉被那可憎的冬菇白白糟蹋了。聰明的媽媽,察覺了我和弟弟的異狀,有一回,刻意用筷子夾起了一朵冬菇,微笑著問:“你們看,這像什么?”
我悶聲悶氣地答:“黑色的鬼。”弟弟鸚鵡學舌,也說:“像鬼,黑色的鬼。”媽媽卻說:“冬菇不是鬼,它是大地的耳朵。”嘿,大地的耳朵?這個新鮮的比喻霎時把我和弟弟的好奇心全撩起來了。我們豎起四只耳朵來聽,媽媽饒有興味地說:“人間每天都有許多有趣的事發生,大地好奇,便把長長的耳朵伸出地面來聽。”經媽媽這么一形容,那朵圓圓的冬菇落在我們眼里,像極了一只鉚足勁偷聽的耳朵。媽媽繼續說:“大地的耳朵,聽覺敏銳,你們吃了它,同樣可以擁有耳聽千里的能力!”耳聽千里?太棒了!我和弟弟的筷子,都不約而同地伸向了盤子里那一只只“大地的耳朵”……萬萬沒有料到,這一吃,便上癮了。
品質上好的冬菇,巨大肥厚,一觸及嘴唇,便有一種綿密溫厚的感覺;在與雞肉長時間燜煮的過程中,它吸足了精華,吃起來像是一塊嫩滑的黑色油膏,但又絕對沒有那種油膩感,這種絢爛的風采是獨樹一幟的。
小小的一道冬菇燜雞,盛滿了我童年的快樂回憶,還有溫馨的親情。每每聞到那一股熟悉的味道,母親的笑容便清晰浮現。
(節選自《尤今小語系列·把自己放進湯里》)
讀后漣漪
在兒時的作者眼里,冬菇長得很丑,黑黑的,就像巫婆身上的袍子,可吃到嘴里的感覺就不一樣了。這道美食給作者留下了一段美好的童年記憶。本文通過記敘母親勸“我”和弟弟吃冬菇的事情,道出了母親對我們無私的關愛,字里行間洋溢著作者對兒時快樂生活的珍惜及對母愛的深切感悟。
【藏在炊煙里的瑣憶】
故鄉的炊煙
□郭宗忠
清晨,走到頤和園南門的船營村時,突然被從樹林里飄出的炊煙驚住了腳步:多么親切的炊煙啊!我似乎很多年不見了。它縹緲似夢,此刻讓我不知道身在何處何時,恍惚間我回到了故鄉。
故鄉的炊煙是最早升起的一縷溫暖。每當冬夜里雞叫過三遍時,母親就起身點亮煤油燈,為去集市賣菜的父親做一點面湯。搟面杖響起時,炕爐子也點燃了,那一道躥出煙囪的炊煙,慢慢氤氳地覆蓋在故鄉的池塘、樹林上空,升騰起鄉村的第一縷炊煙。
我們兒時撒歡兒玩,常常不知道跑到了哪兒。慢慢籠罩下來的黃昏也沒有打消我們的忘情和快樂。只有母親的喚歸聲,和炊煙一樣升起,我們會來不及穿上鞋子,邊跑邊看屋頂上的炊煙,才感到肚子已經餓得扁扁的。后來我在外地讀中學,有時候一個月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遠遠地看見村莊周圍的樹林里彌漫的炊煙,那種思鄉之情和接近故鄉的感覺是如此迫切,故鄉的炊煙是甜蜜的。
當兵離開了故鄉,最想念的是故鄉的炊煙。無論走多遠,走到哪里,故鄉的炊煙總是牽著我的思念。每一次離家前,母親在低矮的柴火棚里給我煮雞蛋,給我炒花生米,我都蹲在母親的身邊,故鄉的炊煙飄滿了四合院,炊煙的味道是嗆人的。此刻,不知道我的淚水和母親的淚水是被煙火嗆出來的,還是用煙火來掩飾心里的離別憂傷……故鄉的炊煙是深情的。
一次次離家歸家,如今我在外漂泊了二十幾年,已經過了不惑之年。每一次再回家時,總是怯怯的。看著我長大的鄉親老人們,每次回去都一個個永遠不能再和我蹲在墻角下聊天,冬日暖暖的墻根下顯得有些落寞。這時我才體會到唐代宋之問“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心境,故鄉的炊煙又是如此讓人揪心。
船營村的炊煙又裊裊地升起,是從故鄉飄到了我寄居的地方,讓我情思綿綿,如夢如幻。此刻,我也想變成一縷輕柔溫馨的炊煙,飄在故鄉的上空,浸染在故鄉的樹林和暮色里,沉醉在故鄉的懷抱中。
(選自《中國文化報》2012年3月27日,有刪節)
讀后漣漪
家鄉的炊煙,是記憶深處最美的景象。當自己融入那片故土時,太多的情感流露,太多的情景再現,太多的感傷彌漫;當自己又不得不起身揮別家鄉時,在心靈的故土上,早已卸下了多年的倦意,寄托了自己滿滿的夢想與期望。文章以“炊煙”為線索貫串全文,開篇點題;接著圍繞著炊煙的溫馨親切、甜蜜深情等特點展開敘述,表達了作者對故鄉的深切懷念與熱愛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