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若窮極無聊,在他耳邊嘟囔,“天黑的好慢啊。”熊信笑了笑,他也覺得有點慢。
一·父與子
一陣撕心裂肺的“跌!跌!跌!”的哭喊聲將夏若從夢中拉回,她爬起來扯著嗓子怒吼,“別嚎了,都快跌死了!”想到股市一片慘綠,夏若仍覺得心臟抽痛。她千不該萬不該,跟著人家學炒股,現在好了,棺材本都賠光了……
夏若苦著臉,神情十分悲戚。
床畔的熊孩子們哇哇大叫著逃竄出去,“爹!爹爹詐尸啦!”
夏若氣得跳起來,“別再提那個字了,要說漲……”夏若被眼前的景象嚇到,險些被口水噎住,這間房實在太古樸了。夏若擰緊眉頭陷入沉思,孩子們又哭哭啼啼地回來,扯著她的袖口道,“爹……漲,漲,你又活過來了,太好了。”
“……你們叫我爹?”
孩子們都做著古代小童打扮,一邊點頭一邊把鼻涕眼淚往她身上抹。
夏若腦袋有點蒙,她記得自己所有股票跌停后心臟抽痛,被緊急送醫,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難道,她其實已經死了,還穿越……成了男的?夏若不甘心地在屋子里翻找,想推翻自己的猜想。
她正忙碌,忽然一個挺拔俊俏的男子端著藥進來,一言不發地打量她。
夏若盯著他嘴邊不懷好意的笑,她方才在鏡中也看見自己這么笑過,一個可怕的念頭竄過腦海,她哆哆嗦嗦地道,“你……不會也是我兒子吧……”他比她還壯,怎么可能!夏若拍拍臉,都這種時候了還有心情開玩笑。
她背對著男人繼續翻啊翻,身后傳來男性渾厚的嗓音,“爹。”
夏若震了一下,她甩甩頭,“不可能不可能……”她壓低了腦袋,拒絕接受現實。男子干脆湊到她旁邊,一米八的大個子使勁擠到她懷里哭訴,“爹爹你又不要我了嗎,我保證我不會犯錯了……”
這還是剛才那個有點壞的帥小伙嗎?
“父”與子坐在桌前正式會談,在男子時不時地咬唇委屈的眼神控訴下,夏若不得不接受了自己有個二十歲兒子的事實。雖然她此刻的模樣看著也挺年輕,但也許是駐顏有術呢?也許她也是傳說中的不老男神。
談話的間隙,有幾個鄰居聞訊過來,從他們口中得知眾人稱呼她“夏老板”,兩年前搬來,育有五子。
夏若聞言一愣,“五子?那……”家里有五個小蘿卜頭,還有一個傻大個。夏若懷疑的目光投向傻大個。男人癟著嘴,眼淚汪汪地道,“我是最近才找到爹爹的,當年娘生下我不久爹爹就離家,一直沒回去,半年前娘去世讓我來找爹……原來爹爹又娶了別人啊……”
幾句話終了,大家紛紛轉而鄙視夏老板負心薄幸去了。連夏若也忍不住鄙視自己,這真不是人干的事!經過眾人連番指責與傻大個的眼淚攻勢,夏若深感同情與自責,決心肩負起父親的責任!
送走鄰居,夏若準備做一桌好菜慰勞受驚過度的兒子們。她剛踏進院子,立即腿軟地扶墻倒地,“這、這是怎么回事!”滿院子嚇死人的綠色!堆積得只留下一人通行的過道。還未從股災沉痛的打擊中恢復的夏若又感覺到心臟隱約的抽痛。
傻大個聽見尖叫跟過來,“爹,怎么了?”
夏若顫顫巍巍地抬手,她正要扶著起來,傻大個彎下腰兩手一抬,用公主抱把她抱回房。他雖然看上去傻,但是胸膛結實寬厚,雙臂有力,容貌俊秀。夏若捂著滾燙的臉頰,完了完了,她是一個糟糕的爹爹,她居然對自己的兒子想入非非!
二·雌雄大盜
既然已經穿越了,夏若選擇認命,當爹就當爹吧,有帥氣傻大個能讓她偶爾吃吃豆腐也不錯,說不定幾個小兒子也能培養成小鮮肉。只是,這種想法只維持到傍晚,在她穿越后第一次上茅房后煙消云散。
彼時大兒子正在哄孩子,忽聽茅房傳來尖叫,他立即飛奔過去。“別進來!”夏若一聲吼制止了他撞門的動作。
夏若雙手顫抖著提好褲子,她又不確定地拉開上衣往里看了看——被勒住但是還是頗明顯的胸部——為什么在她準備好做男人之后,才讓她發現自己其實是個妹子?這個身體是女的,那外頭的幾個兒子怎么回事?夏若臉色煞白,難道是她被別人搞大肚子,還生了六個孩子?夏若拍拍肚子,想到這里可能已經蹦出六個孩子,她就覺得恐怖,臉上苦哈哈地皺成一團。
門外熊信催促得急,她趕緊收拾好衣服,面無表情地推門出去。熊信是大兒子的名字,夏若知道時也挺好奇,怎么不姓夏?熊信癟著嘴,斷斷續續道,“娘很傷心……我跟她姓……”他接著開始飽含熱淚地懷念娘親,讓她怎么也硬不起心腸繼續問下去。
熊信急切地問,“爹,你沒事吧?”
“我不是你爹!”夏若沒好氣地回道,她是娘親!
熊信還有孩子們,好像都不知道她是女的……雖然覺得有點怪異,但古代生存不易,且行且小心,她決定先瞞著。夏若想通了后,又不時地打量著熊信,她想象將來有個女人名正言順地霸占她的帥兒子,心里莫名火大!難怪婆媳關系是一大難題,夏若有點感同身受了。
傻大個癟著嘴眼神特別無辜地瞅著她,“爹爹又不要我了嗎……”
夏若有氣無力地安撫他,“好啦,我不會不要你的啦……”她會努力,把對異性的欣賞轉化成母愛。
母愛雖偉大,但是對于年方24連男人都沒有的夏若來說,實在太遙遠陌生了。而且,身為一家之主,她還有更現實的壓力,她必須養活一大家子。前任的夏老板跟夏若一樣,也不大有生意頭腦,把所有錢都投去做綠植,結果錢沒賺到就出了意外,把腦袋磕破了差點翹辮子,最后被她頂替了,滿屋子的綠植也成了廢品。
夏若忙了一天回到家里,伺候幾個小祖宗吃完飯,她命令熊信看好弟弟們,自己則躲進空出來的小房間里洗澡。這是她穿越過來后第一次洗澡,她飛快地脫掉衣服鉆進熱水桶里,舒服得差點大叫,“爽死了!”
她洗得正歡,門口忽地傳來動靜,夏若連忙套上外衫追出去,本應該睡滿孩子的床鋪空無一人,院子外傳來孩子的哭聲,她狂奔過去,正巧看見一個男人將大哭的小五抱上馬車。“放開我兒子!”夏若撲過去把孩子搶過來死死地抱在懷里,隨手抄起一根棍子用力打過去,那人見事情暴露,丟下馬車迅速離開。
熊信從黑暗中走出來,“爹,你怎么了?”
“我,腿軟了。”夏若抱著孩子跌在熊信的懷里。
這回她真的被嚇到,原來古代也有人販子。
把孩子送回床上,哄他們睡覺,夏若自己卻后怕得不敢閉眼。熊信在一邊陪著她,夏若不高興地質問,“你剛才去哪兒了?怎么沒看好弟弟?”
他有點被嚇到,“我,我去尿尿……”
夏若看他畏畏縮縮的,嘆了口氣,“算了。”熊信雖然長的人高馬大,器宇軒昂,十分賞心悅目,但他也就這點用處,她怎么能指望他幫到忙呢?
夏若煩躁地打發他去睡覺,熊信不肯睡,他眼巴巴地看著她。夏若被她看得心煩,讓他去外頭搬綠植——這是熊信的另一個用途,做苦力!這些綠植都是要拿去賣的,再不想辦法賺錢,家里真的要揭不開鍋了。
熊信聽話地搬,他也知道家里沒錢了,于是傻乎乎地問,“沒錢,把小孩賣掉就有錢了啊。”
“你……”夏若氣得差點厥過去,“你居然說這種話!他們是你弟弟!你……氣死我了,今晚不準你進來睡覺!”夏若氣得關上門,把他丟在院子里。
門合上,熊信眸光一閃,立即換作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這個夏老板越來越引起他的興趣了。他悄聲來到門邊,方才溜走沒多久的黑衣男子又回來,“熊老大,你……”
“我繼續留下。”熊信壓低了聲音道,“你去查清楚,雌雄大盜的傳言可不可信。”男人領了命令,隨即消失在黑暗中。熊信狐疑地看向寢室的方向,他自小練功耳力極好,恰好可以將夏若吩咐兒子們小心提防“傻大個”的話盡收耳中。
熊信笑著看著窗上透出的人影,瘦削的身材下明顯是女兒身,他不由得回想起今晚偷窺見到的女體。他不禁好奇,雌雄大盜中的“雄”,怎會是女人?
三·第一神捕
夏若越看越覺得熊信很可疑,他不會是趁她記不得過去的事,留在她家伺機拐走兒子們吧?夏若越想越害怕,她開始有意地把他和孩子們隔開。膽戰心驚過了三天,這天,一個兇巴巴的中年漢子來家里收房租,看他們沒錢,就要拿人抵債。
“人?”夏若護住懷里的孩子,她用力地把窩在身邊假惺惺地喊“怕怕”的熊信推向前,“他比較值錢!你看他眉清目秀,其實他……他是女的!他女扮男裝!他可比我這種糙漢子值錢多了!”夏若壓下心頭的不安:對不起了,誰叫你那么可疑!這正是個把他趕走的好時機。
“女的?”漢子在熊信的胸口摸了一把,隨即色瞇瞇地摸著熊信白嫩小手道,“那就你了!”
夏若目瞪口呆地盯著熊信以火箭升天的速度豐滿起來的胸部,難道他其實是女孩,就像她一樣女扮男裝?夏若心中不安,她正游移不定,熊信用力捉住她的手,抬頭對那漢子道,“我不要跟你分開……大爺你把她也帶走吧,你看她雖然是男的,但是細皮嫩肉,可以假扮成女人啊。”
夏若嚇得甩開他,“你不要害我!”她幾乎要懷疑他早知道他的真實性別了。熊信抓得緊,夏若甩不掉,只好將希望寄托在大漢身上。這漢子卻似乎對美貌的熊信頗為滿意,見熊信意志堅定,居然同意了這個匪夷所思的要求。
于是,在孩子們呼天搶地喊“爹”和夏若哭哭啼啼不舍的吵嚷聲中,他們兩人被拉上馬車。熊信自始至終都像個沒事人,只在上車時掀開簾腳,對藏匿在附近的人投一個只有他們懂的眼神。
夏若全程都在哭,不時地打罵熊信幾句,拳頭不經意地捶向他的胸口,竟陷進一團柔軟里。夏若驚得忘了罵人,熊信從懷里掏出兩顆饅頭,“餓了?要不要吃一個?”夏若愣愣的沒有反應,他自顧自拿起來啃一口。
夏若哭得有點累了,她奪過一個饅頭啃起來,“這人要把我們帶到哪里?”
“唔,賣到青樓吧。”
“什么!”手一抖,饅頭掉了地,夏若求救地扯著熊信的袖口,“逃逃逃吧!”
“外頭好幾個打手呢,怎么逃?”熊信咧嘴笑了笑,“反正我們都是男人,沒什么損失,頂多挨一頓揍。”
夏若笑不出來,他沒損失,她有!外頭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萬一發現她是女的……可憐她都生了一堆孩子了,還要遭受這種對待!
到了目的地,大漢把熊信帶走,一副迫不及待要享用一番的急切。夏若沒心思顧及他,她被推進一個黑洞洞的房子,里頭陰森潮濕,她凍得直打冷戰。
不知過了多久,在她凍得昏昏欲睡,意識混亂時,有人打開門,熊信被推了進來。熊信縮在她旁邊,夏若牙齒哆嗦著問,“熊信,你沒被怎樣吧?你的、清白、還、在嗎?”
熊信發現她不對勁,他把臉貼過去,她臉頰滾燙得駭人,熊信面色一沉,再玩不下去了。他橫抱起夏若走到門邊,用力踹開門,外頭刀光劍影,人販子的打手紛紛被擒。他被帶出去時找機會通知屬下,里應外合地毀了這個拐賣人口的窩點,只是沒想到會害了夏若。領頭的人到他面前剛要跪下行禮,熊信道,“不必行禮了,快去找大夫!”熊信深色凝重,原先他還想也許患難見真情,他能談聽出夏若的底細,但她高燒昏迷,竟讓他有幾分慌亂。
熊信急切地道,“找了大夫直接去將軍府。”
夏若積勞成疾,小小的傷風牽出一身的毛病,昏昏沉沉睡了數日,才慢慢有轉好的跡象。熊信伏在她床邊照顧,廢話連篇地講述了將軍府的少爺、傳說中的第一神捕如何神勇無敵地踹掉人販子團伙,把他們從水深火熱中救出,并且帶她回來看病。
夏若聽他說得神乎其技,心中對那位神捕也生出幾分敬仰,但熊信接下來的話,卻讓她高興不起來:“你這回病得可嚴重了,嚇死我了,還好將軍府遍請名醫,還拿了各種人參靈芝給你補身體……本來他們說不要錢,但是我想,做人不能這樣,所以我跟他們說會付錢的……爹,現在你醒了,拿錢來,我還過去。”
夏若大病初愈,但她恨不得自己繼續昏迷下去。熊信不肯放過她,他湊到她面前好奇地問,“爹,大夫都喊你姑娘,是怎么回事?爹不是男人嗎?”
“當、當然是!”夏若一臉虛汗,所幸他傻,很好糊弄,“我是在男扮女裝……你也要扮成女的,知道嗎!”熊信樂呵呵地聽完,當即出去找了件女裝穿上身。夏若扶額,誰說傻子好糊弄,有時候跟他講話也很累人的。
又養了十日,夏若痊愈,管家慰問時順便帶來了賬單,她看著流水的明細,咬緊牙,虛弱地道,“我沒錢……但是我可以工作抵債!”她粗魯地扯過在一旁事不關己吃點心的熊信,“有什么粗重的活盡管吩咐,他很耐操的!”
四·豪門潛規則
“男扮女裝”當丫鬟的日子有點難熬,一向自以為好人緣的夏若,在將軍府頻頻受挫。剛換上丫鬟的衣裳,夏若被銅鏡里的自己美呆了,她果然還是個女人,纖細嬌小明眸皓齒。熊信就有點嚇人,大個頭塞進粉嫩的衣裳里,怎么看怎么怪。管家把她安排在丫鬟住的大通鋪,住下的當晚,她就感受到眾人的排擠。雖然沒有口出惡語也沒動手,但孤立她的意圖太明顯。熊信則在天黑前被夫人請去,夏若太無聊了等他一夜,他都沒有回來。
第二天熊信帶來消息,他被派去伺候夫人。一眾丫鬟熱情地上前與他套近乎,激動得跟看到心上人似的。夏若擠不上去,她只瞪著憤怒的眼睛,恨不得在他身上戳出洞來。夏若想了想,釋然了,女人都嫉妒比她們更美的人,這些丫鬟只是嫉妒她……至于會喜歡熊信?一定是因為她丑……夏若心里不平衡地開始扭曲了。
等丫鬟們散去,夏若拎著熊信的耳朵,把他拖到假山后密談,“夫人對你不錯?”
熊信點頭。夏若道,“那你能跟夫人說,把你的弟弟們帶來嗎……我擔心他們。”她愁得幾宿沒睡好覺。夏若父母親過世得早,她是吃百家飯長大的,她怕家里那五個小蘿卜頭也有這樣不美好的童年。既然他們喊她一聲爹,她自然得照顧好他們。
夏若警告熊信,“你如果敢把你弟弟賣了,我……割了你的肉,把你剁了喂魚!”
熊信如她所愿地瑟瑟抖兩下,“我馬上就去辦……”
他起身欲走,夏若拉住他,“那個……”她壓低了聲音,八卦地問,“夫人為什么對你這么好,你是不是成了夫人的男寵?說實話,我不會嘲笑你的!”她按捺不住激動,笑聲從齒縫間溢出,熊信無語地抬眼望天,“我現在是女裝。”
“哦。”夏若有點失望,但眼中隨即又綻放起光彩,“那就是老爺看上你?”
熊信悶不吭聲,此刻他的心情已不是無語可以形容。夏若還不肯放棄八卦,她小聲嘀咕道,“可是萬一老爺對你下手,然后發現你是男的,那怎么辦?他是收手呢,還是繼續呢?”夏若苦惱地糾結著。熊信再也聽不下去,他抬起夏若的下巴,認真地道,“老爺夫人都沒對我下手,而且,我喜歡的是爹爹這款。”
夏若的臉瞬間爆紅,她捂著臉,“可是我是你爹啊……”上回大夫來替她看診,夏若旁敲側擊問了問,根據大夫的判斷,她大約20歲左右,根本不可能生出這么大的兒子。但他畢竟喊她爹啊。心跳的速度超乎以往,砰砰砰砰,好像隨時會跳出胸口。她蹲在原地,沉浸在熊信留下的震撼中,直到被大丫鬟的喝聲驚醒,才發覺熊信早走了。上工時間也過去很久,她還什么都沒做。
夏若因為偷懶被懲罰掃茅廁,同樣偷懶的熊信什么事都沒有,據說還有廚房特別準備的午餐。夏若堅信,熊信一定被誰潛規則了,如果不是老爺夫人,那就是少爺。雖然她入府以來還未見過傳說中的少爺,但也許熊信早就見過了呢?
夏若又妒又氣,一邊掃廁所一邊罵熊信。熊信帶著孩子回到將軍府時,看見的是這樣一幅場景:夏若撅著屁股背對著他掃茅廁,纖細的腰肢扭來扭曲……熊信心中蕩漾,也不禁好奇,這么明顯的女兒體態,她到底怎么裝了這么久的男人?
熊信正欣賞得起勁,隨他而來的小蘿卜頭見著爹激動地大喊著“爹”,打斷了他的幻想。夏若沒防備,差點被兒子撞進茅坑,前一刻還心有余悸,后一刻便歡天喜地。她太久沒見到孩子們,也顧不得茅房臭氣熏天不是父子團員的好地方,抱著孩子們哭了一圈,一個個問了近況,最后還是熊信催促,要去把孩子安置好。
夏若抹抹眼淚,寬慰地看他帶走孩子。看在熊信這么幫她的份上,即便他真的被潛規則,她也不會嘲笑他了。
夏若這么想著,忽聽茅廁內有動靜,她上前拉開門,里頭的是與她一個通鋪的丫鬟。丫鬟面色煞白,哆哆嗦嗦了半晌吐出一句驚呼,“你是男人?!”
夏若來不及解釋,她是男人的消息如大火燎原,迅速傳遍將軍府,十數個丫鬟到管家跟前哭,說她有意毀人清白,每一個人看她的眼神都像刀子。管家去和夫人討論怎么處理,把她留在原地,面對一群氣勢洶洶的丫鬟家丁。
其中一個家丁心上人與她同鋪,他粗聲粗氣地喊她出去單挑,夏若解釋了他根本不聽,揮起拳頭上來揍她一頓。
熊信趕來時,夏若被打倒在地,她無力還擊,只能抱著頭挨揍。熊信把家丁推開,冷厲的眼神表明了他的憤怒,他輕輕地抱起夏若,“你傷到哪兒了?跟我說話,千萬別睡!”熊信慌亂不已,在他的地盤上,他居然讓她受傷了!
滿腔的怒火幾乎泯滅了他的理智,夏若虛弱的呼喚將熊信的神智拉回,“這家人……根本不聽人說話,你小心點,千萬別被人發現,否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喊我爹呢,我受著點沒事,可你不行……”
熊信握住她傷痕累累的手,心疼得恨不得痛毆自己一頓,“好,你千萬要撐住,否則我也會被打死的。”
夏若安心地閉上眼,“我知道,爹保護兒子,天經地義……”
夏若恍惚記得自己說完最后一句,便陷入昏睡。清醒后的夏若再回想起自己的話,才發現自己蠢斃了。“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她光溜溜地坐在藥浴桶里,熊信就坐在她面前,一臉壞笑地看著她。除非是瞎子,否則誰都看得出她是女人,但熊信沒有震驚,沒有質問,一切都仿佛理所當然。
要說他不知道,才真的是瞎!
“你還裝傻!”
夏若責怪自己,是她不好,太蠢了,才會被騙。夏若不肯再信他,她甚至懷疑,他們進入將軍府也是他搞的鬼!甚至,他們是被賣進來的?她忍不住都往壞的方向想,越想越害怕,她借口肚子餓,央求他出去找點吃的。他前腳剛走,她立即從浴桶里出來,抓起衣服躡手躡腳地穿上,她傷得有點重,四肢酸痛得穿不快。忽然有人敲門進來。進來的是打傷夏若的家丁,少爺重罰了他,他知犯了大錯,想來探病,誰知剛打開門就看到——
夏若尖叫:“啊——”
砰——
熊信半路折回,看見家丁他抬手打出一陣掌風,門迅速關上。熊信陰測測地走到家丁身后,冷冰冰的聲音道,“你都看見了?”
五·男寵
夏若臥床養傷不常走動,但也察覺出府內氣氛詭異,這種變化要從她泡藥浴被偷看那天說起——熊信的表情太恐怖,無辜的家丁先生嚇得屁滾尿流大聲求饒,這一嚷嚷,惹來更多看熱鬧的人,大家都知道家丁毀了人家名節。將軍夫人聞訊趕來,她一聲令下,叫家丁娶夏若。
“不要!”
四人同時出聲,分別是家丁和他相好的丫鬟,還有夏若,她才不要為了一眼就搭上一生呢,她脫口甩出驚世駭俗的話語,“他看到又摸不到吃不到,我才不要嫁!”
另一個出聲的人是熊信,他本來準備一些駁斥的話,都被夏若嚇死人不償命的話給驚得又吞回去了,他曖昧地笑了笑,“我不只看了,還摸過……要娶也是我娶。”熊信的話換來夏若更激烈的拒絕,“我才不要嫁給你!”她嫌棄地道,“你那么蠢!”
熊信嘴角抽搐,強忍下掐死她的沖動。
爭論到最后,也沒得出個結論。當晚,夏若脫衣休息,看見掛在架子上的女裝,她恍然想起,自她重傷醒來,熊信一直做男裝打扮!可是府里的人竟然沒有人疑問?夏若不喜歡被動地等別人告知,她當即套上外套去找熊信。
熊信不在房里,夏若找了好大一圈,最后看到他從夫人的房里出來,她驚得目瞪口呆,“你你你……”
熊信知曉她誤會了,也不解釋,反而故意讓她誤會更深,他假裝抹抹眼淚,很忍辱負重地道,“我也是為了你……你不會嫌棄我吧?”
難怪他說要娶她,夫人會一臉的不高興,原來是吃醋啊。難怪他可以在將軍府行走自如……夏若拍拍他的肩膀,半天擠出四個字,“小心身體。”說完還覺得心意不夠,她去把自己的補品分他一半。
熊信看她忙碌的身影,他想起母親捉著他嘮叨半天,她不介意女孩家世,但絕對不能接受一個生了好幾個孩子的女人。熊信當時只是敷衍地應答,但此刻細細想來,若要與她度過余生,他定不會覺得無聊。至于孩子,是不是她生的還不一定呢。
從夏若處捧著一堆補品回房,熊信剛坐下就有屬下來報,“雌雄大盜越獄了!”熊信神情嚴肅,他吩咐手下去辦事,隨即換做一副懶洋洋樣子回到夏若的房外,他故作憂愁地道,“我心里很苦,可以留下來跟你說說話嗎?”
夏若同情心爆發,立即點頭同意。
這一點頭,讓熊信徹底纏上夏若,他就像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大概是男寵當久了,他還真的把自己當主子,限制她的一切行動,尤其不準外出。夏若可一點都閑不住,熊信找到靠山可她沒有,她還得養一家子呢,總不能一輩子賴在將軍府吧?
這天,夏若用將軍府的荷花荷葉做了花茶和荷葉茶,她帶著寶貝兒子們到街市上去買。幾個小蘿卜頭在她的訓練下一個比一個嘴甜,萌寶什么的最勾人了,不到半天鍋底就清空了。收了攤子,夏若用賺來的錢給兒子們買小玩意,街頭有些吵鬧,她聽見小五的哭聲,一個男人激動地捉著小五不放。
“放手!放開我兒子!”夏若用力抱住兒子,她怕一撒手孩子就被搶走了。她慌慌張張地一面求救,“快幫我報官,他們要搶我的孩子……熊信呢,這種時候你怎么不在!”
夏若慌亂不已,她抱著小五,還得照看其他幾個孩子,正在她茫然無措時,耳邊響起她盼望已久的聲音,“現在知道想起我了?”熊信聽聞夏若出府便匆匆出來尋找,他一向自制,但這回卻總甩不去那些胡思亂想,擔心她會被人抓住。在街角聽見她的呼喚,他飛奔而至,“沒事了,有我在。”熊信將她護在身后,視線對上對面的男人,他心中暗叫一聲糟糕。
“熊捕頭?你怎么和這個人販子在一起?”男人質問。
夏若聽得云里霧里,此時官差趕到,對熊信恭維幾句,隨即拿出鎖鏈把夏若拷上。一輩子立志做良好市民的夏若,穿越過來沒過過幾天好日子,今日倒體驗了把監獄生活。直到進了牢里,她還是糊里糊涂,自己怎么成了人販子?
與之相比,發現熊信滿口謊言只算得上是一件小事。熊信就是將軍府的少爺,傳說中的第一神捕,他接近她就是為了逮捕她……聽到有人靠近,夏若抹掉眼淚,她憤憤咬牙地瞪著走近的熊信,“查清楚了嗎?知道抓錯人了?”
“沒有抓錯,從頭到尾,我們找的都是你。”熊信面無表情地說,“你家里的五個孩子,全部是從別處偷來的,不屬于你……至于你在這個案子中扮演什么角色,還有待調查,現在你有什么想說的?”
夏若氣得眼淚飆出來,“熊信你混蛋,你搶走我兒子,還抓我坐牢,我不分黑白……我怎么知道他們是誰生的,這重要嗎,我就是喜歡他們……”夏若哭哭鬧鬧,抓著稻草砸向他,熊信任她鬧下去,待她乏了,他才起身走到門邊,又不放心地小聲囑咐獄卒,“保護好她,我怕會有人對她不利。”
是夜,夜深人靜,幾個人坐在府衙內堂,秘密商議,熊信坐在一旁一言不發,只在接近尾聲時出來說了幾句。半個時辰的討論,已定了夏若的命運。
六·幫兇
一連好幾天,熊信沒再來看她,她也沒有受到電視劇里那種刑訊逼供,牢里平靜得有點嚇人,夏若忍不住猜想,他們是不是在商量怎么玩死她……夏若自己嚇唬自己,嚇得她決定不再坐以待斃。
將軍府的人每天專程送吃的過來,夏若趁機打昏家丁,換上他的衣服逃了出來——幻想中的緊張盤問高智商對決什么的都沒出現,她一直順順利利跑到城外,夏若忍不住感概,“古代的監獄太不靠譜了。”
夏若沒高興太久,她走了沒多遠,就被一個黑衣的中年女人擋了道。
女人一身肅殺氣,拔出劍抵住夏若的脖子,逼夏若帶她回夏家。夏若從她的話里知道,這人就是雌雄大盜中的雌,越獄犯,賺了不少黑心錢。而她爹,已故的夏老板,是雌雄大盜中的雄。兩年前,雌被抓,夏老板退休,帶著最后拐來的孩子和所有的財寶不知所蹤,雌越獄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屬于自己的東西。
夏若懵了,她想起熊信接近她的目的,想起家里那幾個孩子……原來熊信沒有冤枉她,她真的是幫兇。
夏家一切如舊,聽說熊信從屋主那買下來,之后便沒動過。雌進屋翻箱倒柜地搜,卻遍尋不著,她惡狠狠地呵斥,將夏若從恍惚中叫回。“怎么可能有財寶。”夏若嗤笑,臉色卻愈蒼白,“你可能不知道,我前段時間還因為交不出租子,差點被人賣掉呢……”
“再不說,信不信我殺了你,我就不信挖地三尺還找不出來……”逼急了的雌舉劍就要刺過來,夏若躲閃不開,眼睜睜地看著冷冽地寒光閃過,她有一瞬間感到遺憾,沒能聽熊信的話。更遺憾的是,死前沒能見他一面。
夏若等了很久,她沒有感到疼痛,耳邊反倒響起刀劍摩擦的錚錚聲,她睜開眼,看到擋在她面前的熊信背上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熊信大喊一聲,“還不快躲開,想死啊!”隨即用力將她推開。
夏若怔怔地看著兩個高手打斗,她從不知道原來熊信這么厲害,不愧是第一神捕。戰況愈演愈烈,熊信替她挨了一刀,受了傷的他明顯處于弱勢。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干著急。腦海忽地閃過一個念頭,她端起盆栽砸向遠處,“財寶在這里!”雌分神地看過去,熊信趁機快速攻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人擒住。
熊信粗喘著氣,將人交給屬下帶走,隨即面無表情地走到夏若跟前。夏若縮縮腦袋,首先承認錯誤,“我錯了,我不該亂跑!”
熊信滿腔的怒火,在確定她無礙之后,消失得一干二凈,“算了,雖然與計劃稍有不同,但結局還算美好。”
夏若困惑,“計劃?”
熊信于是說出原來的計劃,他早知雌一定會來找夏老板留下來的東西,所以打算用夏若作為誘餌,引蛇出洞。他剛說到這里,夏若就炸了,“拿我做誘餌……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嚇死,她差點殺了我!”
“她不會殺了你。”熊信認真地道,“我不會給她那樣的機會。”說的這樣篤定,但當他得知夏若越獄時,還是受了些驚嚇。方才若他晚到一刻,夏若早已身首異處。
這樣的賭,玩一次就夠了,他可不想再來一次。
夏若被他的話震撼到,她心亂如麻不知所以,熊信也跟著沉默,他緩緩地靠上她的肩,接著整個人的重量都搭在她身上,夏若被他背后滿是血污嚇壞了,她驚慌地叫來熊信的手下,“快來人,熊信受傷了!”
熊信的意識漸漸模糊,他昏迷前捉著夏若的手對屬下交代,“夏若……成功地把雌引誘出來,對破案有功,現將她送回牢里,嚴加看管!”
七·別動手動腳的
夏若乖乖地回到牢房,她聽話得幾乎可以被評為模范標兵。對熊信,她有太多不了解,但這回,她似乎能明白點。他不想她一輩子做逃犯,過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幾句言語,就把性質變了,她沒有越獄,她只是去做誘餌。她乖乖回來,因為她知道,他一定會救她,讓她光明正大地出去。
她又在牢里呆了十天,終于等來了熊信,還有她的五個孩子。
除了小五,其他孩子都沒有找到父母,但他們不會放棄尋找。找到之前,夏若還得繼續當女爹爹。送小五上回家的馬車后,她帶另外四個孩子在院子里玩,夏若不無感慨,“要是我能生出這么可愛的孩子就好了。”她有意無意地瞅瞅熊信,他好似沒聽見,繼續幫孩子們編竹子玩具,夏若的聲音抬高了幾度,繼續暗示道,“要不是你,我就不會少了一個孩子,你說,你是不是該陪我一個?”
熊信被她頻頻騷擾,不得不放下竹子,嘆息道,“夏老板,能不能別在孩子面前對我動手動腳?”他指了指已經伸向他胸口的玉手。夏若惋惜地收回手,她能說嗎,第一次見到他時她就想這么干了。
“天快黑了。”熊信望了望天,他繼續手里的工作,“天黑了后,來我房里,我找你有事。”他盡量說得嚴肅認真,卻還是忍不住臉紅。夏若怎么會不懂他的悶騷,她撲上去抱住他,“好的,有什么事盡管說!”
對夏若,他的感情從復雜走向簡單。他還記得初次見面,他強逼她交出孩子,卻不慎將她推倒在地。夏若醒來后,就換了一個性子,古里古怪,匪夷所思,引得他好奇地一再探究。他放棄一貫速戰速決的原則,留下觀察她,試探她,不知不覺,迷上了她。
夏若窮極無聊,在他耳邊嘟囔,“天黑的好慢啊。”
熊信笑了笑,他也覺得有點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