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 讀懂大理的書香

『想想辦法總比坐以待斃好』，在大理阿德看來，當『人情味』或者『人與人之間的交流』變得更可貴，未來獨立書店會迎來一個黃金時代也說不定。

阿德 原名翟國泓，大理海豚阿德書店主人。與作家許崧合編雜志書 《蒼山下》。先后就職于電腦報社、西藏旅游雜志、新浪樂居等機構。2012年辭職移居大理，在大理古城創辦海豚阿德書店。

上午11點，來書店開門，迎接今天的第一位客人；11點半和三兩好友聚坐一團邊喝咖啡邊侃大山；下午1點人民路街坊的雜貨鋪開業，前往祝賀，和鄰居街坊曬太陽喝啤酒到太陽下山；晚上7點半回書店上架新書。阿德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節奏，當然大多數時候他的身影還是會出現在海豚阿德書店里，整理書架，接待客人，泡泡咖啡或者逗逗貓。

住在大理的人，似乎都不太在意時間的快慢。他們看起來無所事事，實際上都有著自己的生活節奏。

從2002年第一次云南旅行開始，2003年，深入碧羅雪山；2005年，流浪束河；2006年，前往祿勸山區支教2012年，阿德終于把整個生活都搬到了大理。2012年9月3日，海豚阿德書店開業了。從此，阿德和他的書店在大理找到了安身立命之地。

開一家有人情味的書店

從職業媒體人到書店老板，從賣書到做書，阿德說：“去干一件自己喜歡的事情，本身就足夠讓人激動。我們每天都在轉變各種身份，哪一個更舒服，更自在，只有自己清楚。”他帶著海豚阿德書店融入大理，避開主流價值觀的喧囂和碾壓，逐漸找到一種舒服自在的生活，正如書店名字的由來是陳升的《海豚阿德》，“聽過這首歌的朋友都知道我們想傳達的意思：自由自在，簡單快樂。”

早些年，大理被稱為“世外桃源”或者“烏托邦”。然而，對于阿德這樣在大理過日子的人來說，大理跟全世界任何一個地方一樣，有柴米油鹽家長里短，世俗生活的哪樣都不缺。大理的特殊之處在于在以成功學為標準的價值觀君臨天下的汪洋大海中，它成了一個頑固地遵循“常識”的孤島。阿德告訴記者，在一個回歸常識的價值觀體系下，大理生活呈現出來的多樣性，是最令人驚喜的。

“大理容得下以各種生活方式過日子的人，街坊們自發組織了各種興趣小組，諸如：越野摩托車小組、爬山小組、股票小組、讀書小組、品茶小組、話劇小組等等。每個人看上去都不務正業，但這不就是生活本來應該有的樣子嗎？”

經營書店之余，阿德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參與組織大理朋友們的藝文活動。在大理，他結識了一批有意思的朋友，比如詩人潘洗塵、宋琳，作家野夫、許崧，藝術家葉永青、兀鵬輝，音樂人周云蓬、歡慶，前媒體人馬薩、小兵等，他們都是書店的常客。在阿德看來，只要真正融入大理，是不會缺朋友的。“在大理，一桌飯從三個人吃到三十個人也不算是稀罕事。而且吃飯的人可以從億萬富翁到流浪漢，社會形態呈現驚人的扁平化。不管是音樂家藝術家還是流浪詩人，大家的相處和不相處不是因為你的身份和頭銜，僅僅因為你是你自己。”

在這個所有人都不怎么忙碌的地方，路過書店的人都免不了走進來看一看，翻一翻，找到喜歡的書還可以在書店坐一整個下午。海豚阿德書店的二樓是一個安靜舒適的閱讀空間，這里有近千冊圖書和雜志供客人免費閱讀。

2012年，開始籌備書店的阿德在“點名時間”上發起了一個名叫“一起來填滿大理洱海邊我們的書店，然后取走你的書”的活動。他坦言，作為上班族，他的資金并不多。于是，他想到，請大家一起來幫忙填滿書架，然后以有意思的形式回報所有參與的朋友。可能因為書店承載了很多人無法實現的夢想，網友寄來的書籍之多完全出乎阿德的意料。他向每一位支持者保證，會善待收到的每一本書。如今這些書就被安置在書店二樓的閱讀區。

有意思的是，書店二樓這幾年也成了周邊兩所中學學生做作業、談戀愛的“老地方”。阿德笑言，“能在同學們的青春回憶中占有一席之地，我們很欣慰。”

在這里，海豚阿德書店擁有了難得的人情味，這是大理帶給阿德和書店的，也是阿德和書店返還給大理的。

2012年10月，海豚阿德書店主辦的“海豚讀書會”舉行了第一場—作家野夫的讀者見面會，現場座無虛席。阿德說，對書店而言，這是一種分享。不久，書店又組織了“和周云蓬一起讀詩—2013海豚新年詩會”，邀請廣大書友來朗讀詩歌，許崧主持，周云蓬現場伴奏。詩會結束后，阿德激動不已，他在微博寫道：“一九九九年，咸陽西藏民族學院男生宿舍那張破桌子前，我在寫詩。同學跟我說，寫個鳥詩，詩歌早就死了！今晚我要給他打個電話，告訴他今天詩會的盛況。感謝諸位，此時，此刻，我們在大理。”

“向支持實體書店的人致敬”

海豚阿德書店開業3年了，阿德說從沒有厭倦的時候，“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怎么會厭倦呢，各種細節構成了無窮樂趣”。阿德是個喜歡讀書的人，他說開書店后最大的感受只有一個：每次逛書店都會買更多的書。

3年來，阿德一直在不斷地優選書籍，調整書店定位。現在阿德將書店定位為“文學精品書店”，出售的主要是文學、旅行、藝術、云南文化類書籍。考慮到大理旅客之多，阿德還專門整理出一排書架，精選了近五十種短篇小說入架，“短篇小說閱讀起來相對輕松，沒有牽掛，適合旅途中閱讀。”每本新書上架，阿德都會及時在微博發布，并附上認真的短評推薦。

開書店畢竟不是風花雪月的事情。阿德坦言，在書店遇到過各種千奇百怪乃至無法招架的問題，“正在準備做一本叫做《書店怪問》的書把這些問題記錄下來。”

有一次，書店進來一對夫妻。女顧客似乎在書架發現了令其驚喜的書籍，非常激動，連連說這本要買，那本也要買。其丈夫應允：“統統買下！”但女顧客接下來一句話讓阿德實在哭笑不得，“我們現在就回客棧上亞馬遜買！”有的客人更直接，正兒八經地問阿德：“在你這兒買書的人是什么心態，怎么會在這兒買書呢？”阿德只能無言以對。

這樣的場景總是讓阿德頗感無奈，但有人情味的書店總會遇到懂它的人。有位客人曾在臨走前詢問阿德是否會將書店一直開下去，他認真地對阿德說：“如果要倒閉了，記得跟我說一聲！”阿德錯愕不已，這位客人解釋：“我的意思是，很喜歡你們書店，如果有一天開不下去了，我們一起想想辦法！”

阿德說，能清晰感覺到走進書店的人越來越少，買書的更少。我們沒有任何理由阻止任何人買便宜的書，但我們必須向那些執迷不悟支持實體書店的人致敬。

展示一種生活的可能性

大理這幾年，阿德認識了很多新朋友，見識了很多新活法，他們都是不為匆忙路過的游客所知的。去年4月，阿德和同樣移居大理的旅行作家許崧決定做一本書，把大理好玩的人、好玩的事記錄下來。

阿德對電商對獨立書店的擠壓深有體會，從產生做《蒼山下》雜志書的想法起，他和許崧就決定《蒼山下》作為獨立出版物，將不會出現在大型電商網站，只會在有意經銷的全國各家獨立書店出售，網上也只會在海豚阿德書店自己的淘寶店原價售賣。他希望以這種方式讓獨立書店擁有一兩個不受電商威脅的圖書品種，也希望有更多的人能夠跟進這種嘗試，讓獨立書店最終在圖書本身擁有一些獨立生存下去的力量。

去年11月初，經過七個月的策劃、征稿、選稿，阿德將《蒼山下》總共27篇稿件打包發給出版社，計劃在2015年1月底排版、審稿結束，春節后下印廠。毫無征兆地，2015年4月，新聞出版局直接退回了出版社的申報。雖然完全無法接受退回理由，阿德不得不做好最壞的打算——撤稿。問題終于迂回地解決。

“《蒼山下》終于來了！”7月14日，阿德開心地宣布，這本書談的就是生活，各種各樣的生活。”阿德說。他和許崧邀請了馮唐、野夫、周云蓬、葉永青、吳蘇媚等居住在大理的朋友，一起來記錄他們關于大理的一切。大理容得下他們的價值觀，容得下他們五花八門的生活方式。而與之對應的，是中國數量龐大正在疾速前行的其他城市和依舊在瘋狂生長的欲望。

“我們不會嘗試把這本雜志書辦成對其他價值觀的喊話甚至‘策反’，也不認為自己有‘教化’或者‘洗腦’的本事。最多最多，我們也就是展示一種生活的可能性，給那些還未聽說過這種生活方式的人參考或獵奇用。”

2014年11月3日，位于大理古城床單廠藝術園區的海豚阿德藝術書坊正式開放，海豚阿德書店的朋友們有了新的“活動基地”，更多的藝文展覽、文創工作坊、跨界表演等活動都在這里有了更多的可能性。2015年，海豚阿德書店主辦的深度文學藝術專題講座“蒼山講堂”在這里拉開序幕。阿德率先邀請了詩人雷平陽、樹才，建筑師謝英俊等朋友來授課，反響非常不錯。

阿德坦言，就海豚阿德書店來說，現在的經營狀況還不錯，“我們進行了各種嘗試。”不論是辦活動還是做獨立出版和在地文創，“想想辦法總比坐以待斃好”。他不是一個喜歡高談闊論的人，被問到書店的將來，阿德認真地說：“我們還是先做好當下的事情，做好書店，做好書吧。”

然而，阿德對獨立書店的未來始終還是持樂觀心態的，“網上買書和在實體書店的體驗還是不一樣。亞馬遜的‘算法’終究是無法替代書店與讀者面對面親自交流的。或許到了科技更發達的時代，‘人情味’，或者說‘人與人的交流’反而變得更可貴，那時候獨立書店會迎來又一個黃金時代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