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眼里的內容
林芊青遇見趙一鳴那天,其實挺偶然的。
說好的同學聚會,一場大雨把眾人熱情淹沒,林芊青作為組織者早就到了,卻接到三三兩兩打來婉拒的電話,林芊青知道,深圳這一場大雨落得有些急躁,從工作中好不容易擠出時間又遭到破壞,林芊青的情緒壞到了極致。
偌大餐廳因為包場顯得冷清,林芊青一臉歉意地跟服務生道歉,也想試著收回不菲的定金,磨了半天嘴皮子還是遭到拒絕。
大雨加上落單的尷尬讓林芊青脾氣暴漲,跟服務生又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一急之下,林芊青飯也不準備吃了,拿起包往門外走。
就在開門的瞬間,趙一鳴出現了,兩人交錯那一刻,林芊青看到了一個身心疲憊的男人,而趙一鳴眼里的她則成了負氣出走的女人。
四道目光里,總覺得有一道是自己可以成全的,他的疲憊,她的無奈。
這是一個不會拒絕自己的男人。頃刻間,林芊青腦子里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回身,竟拉住了趙一鳴,“今天我請你吃飯。”
趙一鳴倒也不客氣,“到餐廳來就是為了吃飯的,有人請,自然是好的。”
他的不客氣引來林芊青嫣然一笑,對視的目光里,相互尋找著什么,直到落座,彼此才露出相互欣賞的笑容。
“你什么也不要問,今天這里我包場,錢早就花出去了,不吃白不吃。”林芊青一副豪情地揮手叫上服務生,“我的菜該上桌了。”
趙一鳴主動替她倒了水,“今天我就當一回白吃,希望來日有機會答謝。”
林芊青表面不作回應,心里卻暗自嘲笑,不過是不想浪費了定金,今天路過,至于明天是否還能遇上,誰又能知道?
你的眼神路過我的愛情
兩個月后,公司改革,林芊青首當其沖被排在調離首位,上司言辭鑿鑿,“誰讓你搞辦公室戀情的?業績再好也抵不過這一條違規。”
好不容易才擠進預備經理人的位置,林芊青當然不希望重頭開始,拉著男朋友艾偉商量對策,沒想到艾偉一臉自私地懇求,“上司剛露了口風給我,年底可能升職,這個當口你讓讓我,如何?”
林芊青有一種不認識對方的感覺,往事歷歷,齊齊涌來。跟艾偉秘密戀愛兩年半,為他讓過三個大單打掉兩個孩子,這樣的男人在升職關口竟然還要把自己推出去,實在是自私得讓人心痛。
林芊青火暴脾氣上來,拉著艾偉要跟上司說個明白,要么一起辭職,要么一起升職,什么破規定也不能抹煞讓人戀愛的權利。可是艾偉火了,第一次沖她大吼大叫不說,還伸手把她推出老遠,林芊青沒站穩,就那么直愣愣地倒在了地上,而艾偉卻成了旁觀者。
一群人圍上來,林芊青頃刻間成了動物園的猴子,被人指指點點。
“艾偉,你跟我說清楚,是要職位還是要咱倆這么多年的感情?”林芊青索性就地撒潑,想逼艾偉就范,無奈,對方根本不吃她這一套。
“如果你非要這樣鬧,那我也無話可說,咱倆的事……還是算了吧。”艾偉拋下一句話,轉頭就走。
林芊青從地上爬起來,上前想抓住艾偉,對方魚一樣的溜了,一臉尷尬的她再次被人群議論,突然間覺得很丟臉,捂住臉,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有人擠進人群,將眾人一一勸走,“誰沒個情感失控的時候,大家多理解,散了吧,散了吧。”
眾人散盡,林芊青依然捂著臉,來人上前把她的手拉開,一臉真誠,“沒什么大不了的,那種男人也不一定真的適合你。”
松開手,一道目光,無比真誠,透過那道目光,林芊青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疲憊中透著同情。
和她對面而立的趙一鳴,同情的目光里,卻看到了她滿目的憂傷。
“是你?”林芊青滿臉詫異。
“是啊,又見面了,我叫趙一鳴,你呢?”趙一鳴伸出了右手。
這一次,兩人交換了姓名,如老朋友一般,趙一鳴念及上次的免費大餐,執意回請林芊青,吃飯時,趙一鳴再次安慰,“沒什么大不了的,成為過去式的一定是不合適的,往前看才有希望嘛。”
林芊青撇了撇嘴,“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過去?一定能往前看?”
趙一鳴毫不掩飾地指了指滿桌子的油蟹殼,“能吃成這樣的女人,還有什么想不開的?”
你的眼神里有一種來不及掩飾的東西
林芊青眼里的趙一鳴有些怪,越靠近越發現,其實他是一個懷舊男。
比如,在他的背包里,林芊青發現了一件修補了無數次的針織衫,無論針腳還是補丁都做得細致無比,就連背部也貼上了流浪狗的卡通補丁。
林芊青把針織衫遞到趙一鳴面前,“瞧這心思,八成出自少女之手吧?”
趙一鳴面色雖有異,倒也不掩飾,“確切地說,是個漂亮又賢惠的女人的手補出來的。”
“初戀還是再戀?”
“是……”趙一鳴故意停頓了一下,“是我媽。”
林芊青被逗笑了,心里有了些暖意,卻不料,趙一鳴再次停了一下,接著說:“是我媽……認可的兒媳婦補的。”
林芊青這才聽清楚,原來是這么回事,心里竟有些許吃醋的意味,卻又不好表達出來,“算了,以后這種東西還是自己收拾吧,萬一再發現什么舊情舊愛之物,那我成了什么人了……”
其實她特別想在此刻聽到一句承認的話,而趙一鳴卻只是咬了咬嘴唇,什么也沒說,些許失望,林芊青告別出來。
路上,林芊青看到了艾偉和一個女人牽手的畫面,那個女人的背影也有幾分熟悉,林芊青大步奔上去,攔下對方,這才看清楚,這個女人是自己的舊同事,確切地說,艾偉又玩起了辦公室戀情,這才知道,所謂的升職不過是拋棄和逼走自己的借口。
艾偉害怕她再鬧,護著新任想逃跑,林芊青大手一揮,差點沒換成巴掌落在對方臉上,這時,趙一鳴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握過她揮出去的手,一臉疼愛地吻了吻,“這么愛管閑事,你累不累呀!”
艾偉仿佛找到了回擊的理由,“好呀,林芊青,你變心了,還來怪我,你可真行……”
趙一鳴鄙視地看了一眼艾偉,“在你眼里她或許只是前任,在我眼里她是獨一無二的好女人,以后少來騷擾她!”
林芊青有一種啞口無言的驚呆,被趙一鳴拉著遠離是非之地,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趙一鳴放開她,笑了,“你瞧你,見到前任也不知道演示一下,就算過得不好也總得強撐門面,不然讓人笑掉大牙不是?”
回過神來的林芊青這才體會到對方的一片苦心,可是明明,她從對方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種來不及掩飾的東西……
路過時,我們都忘記了掩飾
林芊青發現自己愛上了趙一鳴。
試探甚至是打探,卻都沒能從對方嘴里套出點有用的信息,甚至還不知道對方是否有女朋友或者是否有了婚配,這讓她很不安。
愛一個人最大的障礙其實是來自不夠了解。
深圳的雨季過去,冬天來得有點急,竟讓人早早穿上了毛衣,趙一鳴的再次行走有了日程,林芊青心生不舍,買了衣物幫對方打點,卻在行李箱的最底層發現了一張醫院的診斷書,上面清楚地寫著,疑似行走強迫癥,這才知道,他為何一直不停地行走,這才了解,他為何總是拒絕自己的試探。
趙一鳴出發的那天,林芊青沒來送行。
趙一鳴有些許失望,卻還是上路了,他的腳總是讓他難以停下。
走了一天一夜之后到達第一站休息點,趙一鳴驚訝地看到,林芊青竟然早就到了,眼神里有掩飾不住的幸福。
林芊青撲上來,擁抱趙一鳴,“我終于了解為何第一眼看到你,那滿眼的疲憊,相信我,以后的路我陪你一起走!”
趙一鳴激動而泣,“之所以不告訴你,是怕重溫第一眼見到你時的生氣表情,我怕你生氣,怕你有任何不高興……”
林芊青突然就笑了,“怪只怪,我們都不懂得掩飾。”
趙一鳴含著淚花,再次擁過林芊青,“愛情面前需什么掩飾呢?真實存在才是最好的!”
這番話讓林芊青終于明白,為何自己在艾偉那里總也得不到想要的幸福,掩飾太多的感情最終只能成為謊言,而真實面對的戀人才有永恒,這時候,她突然很感謝那場大雨,以及那場大雨帶來的壞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