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大悲菩薩傳碑與蔡京書法

香山寺全名“香山大普門禪寺，位于河南省平頂山市新城區北，寶豐縣城東南十五公里的香山（火珠山）之巔。寺內北宋熙寧元年（1068）重建的高23米的大悲觀音大士塔聳立中央，塔底券洞（俗稱三皇姑洞）內有一通“香山寺大悲菩薩傳碑”，亦稱“千手千眼觀世音菩薩得道正果史話碑”，高2.22米，寬1.46米，碑文50行，滿行91字，計4000多字。碑文內容是唐初在長安終南山靈感寺，天神向道宣律師講述的妙善證道成大悲觀世音菩薩的本生故事。北宋元符二年（公元1099），由通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蔣之奇潤色撰文，元符三年（公元1100），由當時權宦、大書法家蔡京書丹。該碑后經兵火災害，除上部的碑額及文字損傷外，其余部分尚完好。因為蔡京的書法作品目前存世很少，該碑是其現存的少數書法碑刻之一，具有較高的藝術欣賞價值。此碑是當今發現的最早的記載妙善出生、出家、證道為大悲菩薩的一通碑，成為珍貴的文物。

蔡京（公元1047-1126），字符長，北宋興化仙游人。神宗熙寧三年進士，哲宗元祐元年（公元1086）知開封府，紹圣元年（公元1094）升戶部尚書，繼擢翰林學士兼侍讀，修國史?；兆诶^位，臣僚上書言其專愛鉆營，貶官杭州。崇寧元年（公元1102）徙大名府，后復用為學士承旨，又升為右仆射，次年正月，進左仆射。大觀元年（公元1107）復拜左仆射兼太師，正和2年，封魯國公，成為權臣，四秉國政，被稱為“六賊之首”。金兵攻宋，碑欽宗放逐嶺南，途中死于潭州，年八十。

一提起蔡京之名，人們馬上會聯想到“奸臣”二字，所以不愿聞問關于其人其事。首先，他早年聰穎勤奮，并且“美風姿，氣量宏遠”，符合古代美男子的標準。其次，其人是極有文韜武略，治政功績頗著。《宣和書譜》卷十二載：

自擢翰林承旨，前后三入相位，寅亮燮理，秉國之鈞，實維阿衡，民所瞻仰。至于決大事建大議，人速不能措意者，笑談之間，灰灰乎其有余矣。乃時丕承只載，紹述先烈，於志元不繼，於事元不述，緝既墜之典，復甚盛不舉，奠九鼎，建明堂，制禮作樂，興賢舉能，其所以輔予一人，而國事大定者，京其力焉。著惟神考勵精求治之初，起王安石，相與圖回至治，煥乎盛開王法，休功盛烈，布在天下。其眷遇之隆，前無擬倫。屬嗣初載以還，賴予良弼，祗循先志，以克用人；故於眷倚比隆神考之於安石，罔敢后焉。於是二十年間，天下無事，無一夫一物不補其澤，雖兒童走卒皆知其所以為太平宰相。頃解機務，自朝廷至於遐陬異域，微爾閭巷田畝間，莫不異其去。故盛德至善，民至于今懷之。

這樣一個經世之才，在封建社會受到重用是無疑的。只不過后來一朝權在手，即生惡念，虧于名節，遺下萬世罵名。可見人生世間，須先做到“大節無虧”才是??！

那么，對蔡京的書法，當時又是如何評價的呢？《宣和畫譜》說：

然性尤嗜書，有臨池之風。初類沈傳師，久之深得羲之筆意，自名一家。其字嚴而不拘，逸而不外規矩。正書如冠劍大臣議於廟堂之上，行書如貴胄公子，意氣赫奕，光彩射人。大字冠絕古今，鮮有儔匹。本朝題榜不可勝計。作“龜山”二字，盤結壯重，筆力遒勁，巍巍若巨之載昆侖，翩翩如大鵬之翻溟海，識與不識，見著莫不聳動，斯亦一時之壯觀也。大抵學者用筆有法，自古秘之，必口口親授，非人不傳。有唐以來，學者相宗，方造其妙。至五季失其所傳，遂有衰陋之氣，京從兄襄，深悟厥旨，其書為本朝第一；而京獨神會心契，得之於心，應之於手，可與方駕，議者謂飄逸過之，至於斷紙余墨，人爭寶焉。喜寫紈扇，得者不減王羲之之六角葵扇也，其為世之所重如此。

《宣和書譜》所記載的蔡京，若拋開其奸臣品性不說，單從才能方面，我們以為是接近于真實的（雖然可能不免溢美之詞）。關于蔡京書法為一時所重，有兩則軼聞，一個是說元符末年蔡氏被貶東下，途中被一路人譏諷，說他的書法也可能徒有虛名。蔡京當時急了，要當面寫來。正好米芾與賀鑄兩個大知識分子趕來相見，亦極力攛掇。當下拿出自己的巨筆，問那譏諷他的人要寫什么，那人說寫“龜山”二字。這明擺著是刁難，兩字筆畫懸殊，不好安排??！“公乃大笑，因一揮而成。”三人驚呆，正欲湊近仔細觀看，被那賀鑄張開兩臂罩住，“忽長揖卷之而趨出矣！”氣得米芾跺腳大罵，兩人因此斷交好幾年。另一則是說又一次蔡京問當時已擅書名的米芾：“今能書者有幾？”米芾說：“除了晚唐的柳公權，近來就是蔡襄和您兄弟兩個了。”蔡京又問“其次呢？”“其次就是我米芾了啊！”

這兩則典故都與米芾有關，都表明當時蔡氏書名隆于米?，F在世人皆知米而不知蔡，學米書者亦煌煌多矣。是故學藝重立德，術不可不慎啊！

還有，現在書人盡知的《大觀貼》，若論首功，蔡京氏是絕對不遑多讓的。

這部《香山寺大悲菩薩傳碑》，洋洋四千余言，讀來尚且不易，何況正楷書來，一派端嚴整肅之態也。予以為若拋開蔡京其人其事，就書而論書，或可有所得焉。今予刊出，以俟君子賞鑒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