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芳凱 園林的故事

出生在江西的肖芳凱是個典型的江南人，你可以從他的作品清楚地感受到這一點。喜歡畫園林的肖芳凱，曾經多次徜徉于江南各名園之中，用眼睛去實地觀察園林，用心靈去嗅聞歷史氣息。他將個人體驗、文化傳統及繪畫性等元素交融迸發，令「園林」這一代表著中國傳統文化的題材，呈現出現代的視覺效果和藝術價值。

「怎么通過光的引導方式鋪陳整個空間，讓它傳遞一種彌散的感受，且不產生干擾，關鍵是建構一個新的視覺空間，光本身就充當了一個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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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肖芳凱

BM：你是什么時候開始職業創作的？在清華大學美術學院讀研究生的經歷給你帶來了什么幫助？

X：2000年便有了獨立藝術創作，嚴格來說，2005 年研究生畢業之后算是職業創作的開始。清華美院的學術氛圍更開放，固有的傳統約束會少一些，便于思考的視野更廣。當時清華美院教學和師資結構的調整讓我的研究方向有更多的選擇，因為我之前有過一些藝術創作的經驗，讀研究生是帶著一些問題去的，包括材料，特別是在視覺語言的可能性上。我讀研究生的時候導師對于我選擇的媒介并沒有特別的限制，大的學科是油畫，具體的就是個人的選擇了。我現在的創作主題和手法主要是在研究生時期形成的。

BM：你的園林系列比較為大家所熟知，園林通常是古典藝術的題材，你在創作的時候怎么去呈現出當代的特點？

X：我希望通過西方的油彩的方式，來傳達中國文化的概念，清華美院在這方面有一定的傳統，在研究上有更多可借鑒的東西。另外從藝術創作來說，園林本身也是常用的題材，形成了一個文脈。南朝的姚最說過：「雖質沿古意，然文變今情。」意思是說內容會沿著古典的狀態，但形式會傳達當下的一種情緒。通過園林這一載體，風景本身不是目的，藝術家個人的體驗、視覺經驗是另外一層含義。我現在基本的創作狀態就是通過油彩的方式，對園林的空間、景觀進行視覺的轉化，還有對這種古典傳統文化的轉化，通過這種轉化表達個人的感受，也可以說是自己的文化態度和藝術態度吧。

BM：作為藝術家，你本人的審美會比較偏向極致唯美嗎？

X：唯美和意境詩意占了一部分，但更多的是個人的視覺感受。唯美與詩意只是表面傳達的信息，在這之后個人的情緒就會比較強烈了，這些東西都是通過一種風格或技巧展現出來的。當然整個藝術創作的脈絡是一體的，如果拉長線索的話可能會看得更完整些，創作的意圖也會更明確些。

BM：你的作品構圖具有多重復雜的方式，你在構思作品時會從哪些角度展開？

X：我在置身園林景物之初，也有一個宏觀敘事的慣性存在，但隨之打破了這種模式，關注微觀意識又強調文化語境，在慢慢地調試與景物之間的距離，物理的，也是心理的。我有時候也試圖游離于游客和文人角色的假設之間，與景物產生不同互動，作一番轉化。通過這種分析，最后把這種距離在一定程度上呈現出來，隨著構圖開始進入我的視線，確定了視覺上的內容，會很感性地進入畫面的情境中，逐步將可能性變成可能。所以說我很多作品看上去很隨意，似乎沒有構圖，但其實在作品中已有了一個完整的敘述。

BM：畫面中景物的模糊與筆觸的細微觸感帶來聚焦與消隱的視覺張力，在創作中這種效果是怎樣實現的？

X：我在情緒進入畫面的時候依托于手法和書寫的狀態，力求一氣呵成的感覺，在具體塑造方面更多的是筆法上的運用，把情景與內在的體驗通過筆法的交接點整個呈現出來，由細節入手，局部出發，通過各種筆法銜接層疊，有些該模糊掉的做取舍，有些該突出的稍微交代一下，讓畫面啟承轉合、跌宕起伏的張力關系顯得更完整。畫面在動靜之間游走，都是手腕的動作決定了筆下景物的氣息。當然，很多東西是柔軟與銳利并存，有些朦朧的表述顯得有種小情緒，像是在傳達一種訴求。如果就具體圖像做縝密分析的話，畫面會有一些很微妙的差異，不是在傳達概念，我想重要節點就在這里。

BM：在你的畫筆下，光線具有一種彌漫、自為的狀態，光線在你畫面體系里起到了什么作用？

X：對光和空間這兩者的把握，我是有意識的一個選擇過程。怎么通過光的引導方式鋪陳整個空間，讓其傳遞一種彌散的感受，且不產生干擾，關鍵是建構一個新的視覺空間，光本身就充當了一個手段。如何把兩種空間進行重新的塑造，與內在情緒相吻合，確實有時依賴于光的暗示。我盡量在畫面中推敲光線，不管作品格局如何處理都會挖掘光線虛實、重心的隱性變化。并回避尾隨外在的圖像，反而是對圖像因素的一種消解，對空間、對光的形塑所自然形成的一個氛圍，也是對物象、對景物的重新拆解。

BM：技巧對于你的創作而言是怎樣的一個位置？

X：技巧是藝術創作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具體的環節。因為藝術家要依托技巧來準確地、妥當地表現出思想和觀念，但是其所占的比重在藝術家的每個階段會有變化。就我個人而言，在前些年可能占據的比重比較大，因為我需要去琢磨其變化所引起的視覺的變化。但是近幾年的話技巧慢慢地變得退居其次了，創作隨之產生的思想觀念的變化對我來說是更為重要的。一般來說藝術家的意圖會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來表現，技巧對每個藝術家的創作過程都是重要的，只不過有人表現得更突出，有的人表現得比較隱晦。有時候技巧也會成為藝術家風格的一部分。在這方面來說，中國背景的藝術家可能會更明顯一些。借助于隱喻暗喻的技巧來傳達也是藝術家創作的一種方式。

BM：你覺得園林系列是否還有可以繼續挖掘的空間？還有沒有意猶未盡的表達？

X：有一段時間我也產生了懷疑，是否就這個主題繼續拓展它的外延，但是慢慢突破這個瓶頸之后，我發覺可做的東西越來越多，以后應該會繼續對這個主題創作下去，而且會形成一個脈絡、體系。在朝著園林這個方向發展的過程中，其實我是希望從中解讀到一種藝術的態度。這些都需要一種視覺的方式準確、恰當地來呈現。

BM：信息化快節奏的時代對你的創作有沒有帶來影響？

X：藝術家在這個時代獲取的東西可能很多，好的方面是世界拉平了，大家獲得更多的信息，包括碎片化的信息，只是我們缺乏一種深度的思考，或者說一種耐性。不好的是在急速發展的信息時代，隨之而來這種急速的變化很容易顛覆我們對經典的認知。互聯網本身可以形成一些很好的平臺，一種全面的探討，但現在我們的狀態往往是很容易形成錯位，這種錯位帶來的傷害很容易被放大，而好的那部分恰恰被遮蔽掉了。當然藝術創作領域的探討并不是為了形成共識，思想可以體現時代的脈搏，藝術家通過作品反映了這個時代。歐洲藝術在19世紀末變化很強烈，就是藝術的發展能否與工業革命發展相匹配。所以這樣來看的話，這個問題其實之前出現過，我個人覺得不用擔心藝術會怎么樣，這個時代就是，藝術家走進去了，會有什么樣的姿勢和表情是很豐富多元的。

BM：你對于商業和學術是怎樣的一種態度？

X：我覺得學術始終是藝術創作的核心價值，但商業并不是洪水猛獸。藝術有其自身運行的一種軌跡。商業有的時候可以把好的東西呈現出來，本身商業化也是一個進程，也會有自己的軌跡。或者可以換句話來說，藝術作品可能會納入到商業范疇來，但是藝術家沒辦法被納入商業來。

BM：西方油畫的語言體系跟中國傳統的文化體系如何相交融？

X：油畫在東方傳播的過程中一直有這樣的一個困擾，可能會讓藝術家對自身的文化身份產生一種焦慮。但是對于我個人來說，這不會成為一個問題，我不會去考慮身份這一層問題。有時候我也在想，有些問題可能經過一代之后，或者歷史往前發展后，之前是問題的今后可能不會是什么問題。可能我個人有這個認知，但對創作沒有多大的影響。至于我作品的受眾，我并沒有做特別的區域的設定。我覺得繪畫作為一種古老的技藝，最終對不同背景的人來說還是一樣的。在發展的過程中，可能會消解掉很多東西，然后重新確立一些東西。在獲得自己認同的基礎上，肯定也希望得到更多元的一種認同。

BM：未來職業生涯有什么規劃嗎？

X：沿著我目前的創作道路繼續往前，希望能夠獲得對自身創作一種新的認識吧。今年大的活動不多，個展也在安排中，但是有考慮做其他突破嘗試，包括大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