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理財室」的亞洲新挑戰

對于一些全球最富裕的家族而言，家族理財室（Family Office，FO）在他們的投資戰略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家族理財室不僅管理著家族的金融資產配置，而且還經常提供其他服務，比如安排家族子弟的大學申請，聘請家庭工作人員，或者管理家族的車隊或私人飛機等。

通常來講，一個完整的家族理財室會有一位首席執行長、一位首席財務長、一位首席投資長、至少兩位投資分析師、會計師、一位律師、一位審計師和幾位行政人員。

相對于「私人銀行」來說，「家族理財室」在亞洲還是個比較新鮮的事物。但是隨著亞洲超級富豪不斷增加，以及他們對于財富管理的要求日益提高，「家族理財室」正在走進他們的視野。不過，由于亞洲富豪與歐美富豪在法律、觀念、財富積累方式等方面大相徑庭，「家族理財室」要獲得亞洲超級富裕家族的接受，還真是沒那么容易。

頂級富豪家族專屬

家族理財室并不是新事物，相反，它有著悠久的歷史，最早始于古羅馬時期的「Domus」（家族主管）。瑞士的私人銀行在18世紀末剛剛發展起來的時候，就是模仿家族理財室建立的。

不過，現代家族理財室真正成熟是在19世紀的美國，當時工業革命創造出了許多龐大的財富帝國。洛克菲勒、卡內基、杜邦等大亨均建立了家族理財室，以管理龐大的家族資產。

大部分私人銀行所提供的服務內容，都是從個人角度出發，這對于那些極度富有的家族來說是遠遠不夠的。例如家族企業的經營和繼承、家族成員的資產分配、慈善基金會的設立和整個家族內部所衍生的各項事務等，都是普通的私人銀行顧問無法提供的。換句話說，頂級富豪家族要的是一個家族賬戶的財務總管，將家族可能面對的投資、保險、法律、稅務和慈善機構設立等事務都統籌起來，而家族理財室便是基于這樣的需求而誕生。

一個家族要多么富有才有必要設立自己的理財室？這個問題并沒有標準答案，根據經驗，1億美元資產或許是個門檻；5億美元的資產能擁有一個良性運營的理財室；而一個家族要擁有10億美元的財富，才有理由設立一個完整的理財室。這純粹是現實的成本考量。

單一家族理財室（Single Family Offices）的平均成本約為所管理資產的0.6%。一個完整的家族理財室，僅人力成本就可達每年數百萬美元。通常來講一個完整的家族理財室會有一位首席執行長、一位首席財務長、一位首席投資長、至少兩位投資分析師、會計師、一位律師、一位審計師和幾位行政人員。部分家族理財室還配有心理學家。在美國，單一家族理財室的平均規模為8.7名員工，歐洲為13.2名員工，其他地區則為11.8名。

再加上家族理財室所設立的信托、基金、離岸公司等，都有設立費及每年固定的成本費用，甚至部分信托的年費采取依照管理資產額的百分比方式收取。

基于上述成本考量，那些只有幾千萬、數億美元資產的家族，傾向于求助為少數志趣相投的家族提供服務的多家族理財室（Multi-Family Office）。還有一些家族理財室原本只為一個家族提供服務，但決定吸納第三方資產。某些多家族理財室甚至接受流動資產只有2000萬歐元的家族。

多家族理財室由于同時服務數個客戶，專業人士成本分攤的優勢使得這種形式自20世紀90 年代開始盛行。

亞洲富豪的不同思路

越來越多的富有家族拋棄大規模的全球性銀行，轉而求助于家族理財室。其主要原因在于兩者立場顯著不同：雖然部分私人銀行對超高凈值客戶提供家族辦公室服務，但銀行所提供的服務是以銀行為出發點，開該銀行的戶頭，銷售該銀行的產品。加之私人銀行家在業績上有管理資產量以及資產回報率的雙重考核壓力，因此對客戶的建議方向大多為銀行主導。

家族設立自己的理財室可以避免發生利益沖突，確保一切以家族利益為先，因此對超級富豪家族越來越具有吸引力。2008年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機，加強了超級富豪們的危機意識——顧問機構的數據顯示，金融危機使得全球超富家族的平均資本損失超過18%。在這種背景之下，家族理財室的設立與管理就顯得尤為重要。

建立家族理財室，而不是依賴外部財富管理機構的另一個主要原因，是為了將家族事務保密。幾乎沒有哪個富豪家族愿意將家族的事情告訴愛管閑事的外人。謹慎和保密作風意味著，外界對家族理財室內部的運作及職能所知甚少。

亞洲經濟在過去半個世紀的快速增長，締造出了許多財富帝國，但家族理財行業仍處于起步階段。這些新貴家族相對年輕，這意味著這些家族及其財富在更大程度上與他們的企業密不可分。眾多企業家仍然更傾向于將財富重新投入企業，以收獲雙位數的回報率，而不是把財富交給可能只能帶來個位數回報率的家族理財室來打理。

普華永道駐新加坡家族理財室主管阿努杰·卡加爾瓦拉表示：「我們遇到的人都說，他們從未聘用過家族理財室，但財富已經從幾乎一無所有增加到10億美元。如果他們無須家族理財室便取得如此出色的成績，那么就不容易說服他們?！?/p>

這與歐美形成了強烈對比，花旗銀行駐新加坡亞太區財富管理主管保羅·霍茲表示：「在歐洲和美國，人們要么已經出售企業，要么對出售企業和留下財富更感興趣。在那里，家族理財室往往管理著年代較為久遠的資金，與最初的企業活動關聯度較小，而更關注于實現不俗的回報率，長期保護家族財富?！?/p>

另外，在歐洲，企業家族往往跨越好幾代人，子女們可能生活在世界不同地區，稅收和繼承建議可能極其復雜。亞洲家族需要的遺產規劃形式不像歐洲那么復雜，因為企業家只是希望把企業傳給下一代。

需求正在產生

但這并不意味著，對于亞洲家族而言，事情總是很簡單。某些著名的大家族內上演的宮斗大戲，讓其他家族的家長心有戚戚。

匯豐「私人匯財策劃」全球主管伯納德·倫內爾表示，隨著大量第一代企業家達到退休年齡，投資顧問面臨機遇。他說：「我們主動接觸這些家族，幫助他們逐漸放棄家族中男性或女性家長完全控制企業、讓忠誠的老員工管理企業的傳統模式，過渡為更加多元化、由下一代子女管理的模式——下一代人的才能通常更為現代化、國際化?！?/p>

「新興市場對這種專業的規劃產生了實實在在的需求，因為現在的家族越來越國際化，家族成員們在不同的國家生活、學習、持有產業，家族企業向國外擴張，并且需要滿足不同的法律、稅收和監管要求?！?/p>

與財富管理的許多方面一樣，香港和新加坡是亞洲單一家族理財室的兩大中心。2006年，香港對稅收制度作了修改，以鼓勵家族理財室在港開設。除了稅收激勵，香港還擁有許多信譽卓著的顧問（如律師），同時它也是跨境財富管理專業人才的集中地。

過去數年，新加坡已經把自身建設成了東南亞及印度富豪家族開設理財室的中心。在新加坡，家族理財室的普及率正不斷攀升。作為世界上富人聚集度最高的國家之一，新加坡是東南亞財富管理行業的中心，印度尼西亞人和馬來西亞人紛紛被其穩定的政局、完善的普通法體系和強大的金融監管所吸引。

迪拜也已經成為亞洲一些單一家族理財室的開設地，尤其是來自印度的理財室。

不過，找到擁有合適技能——從懂得財務到具備籌備家族會議的交際手段，再到處理親戚之間的分歧——的人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這也為設立家族理財室增加了難度。頂級富豪家族紛紛尋求頂級投資管理人員來打理他們的家族理財室，這意味著他們要跟華爾街、對沖基金及私人資本運營公司爭搶人才。例如邁克爾·戴爾就雇用了高盛集團頂尖的投資主管格倫·R·福爾曼來管理他的家族理財室。

新市場，新挑戰

家族理財室對于客戶生活的介入程度遠高于私人銀行，堪稱家族的真正管家。像英國著名的高富諾集團，為西敏寺公爵家族服務了300多年，幾乎被視為家族的一分子。這也意味著家族理財室更加需要服務對象的配合與信賴。一個私人銀行的客戶，也許只是把自己的一部分資產放在銀行賬戶。但那些大家族的主人，則可能將所有資產細節，甚至于家庭瑣事、個人怪癖等悉數告知他們的財富管家。

因此，進入家族理財室的人，必須先獲得家族的信任。在很多情況下，亞洲的第一代企業家會要求顧問為他們從頭制定一些結構安排，提供一些服務。他們往往比后代更多疑、更苛刻。而在缺乏契約精神的國內，讓白手起家的企業家們接受家族以外的人來打理財富，這的確很難。

在亞洲，家族理財室要面對的頭疼問題還有很多。瑞銀全球新興市場主管馬克·伊德里斯表示：「一些阿拉伯的小型私人銀行在倫敦和瑞士開設了分行。阿拉伯家族的結構可能很復雜，家族頂層常常有不止一位兄弟。而且，家族數量也很多。」

俄羅斯市場的特征則是，一大批先鋒企業家通過新想法或新商機賺錢，在短期內快速致富，而不是依靠傳統的經商方式取得成功。他們可能沒有穩定、可持續的產業可供經營，而且通常急于將財富轉移出俄羅斯，以避免政治風險。

與西方不同，新興市場的繼承規劃服務還很難開展。國際化的家族還需要跨國規劃。由于各國的稅制越來越復雜，跨國規劃也越來越難。在中國和印度，遺產稅成為富豪家族要面對的一大風險。

在這種情況下，家族理財室與私人銀行合作成為一種積極的趨勢。大型銀行最重要的優勢在于多國從業經驗和對不同國家情況的了解。家族理財室可以不直接管理家族資產，而是設定戰略目標，然后與銀行和其他投資管理人合作。家族理財室和銀行之間可以取長補短，銀行是合伙人而不是競爭對手。

瑞銀財富管理亞太區首席執行官施許怡敏認為，亞洲家族理財室可能要花費一代人的時間才能像在歐洲和北美那樣繁榮起來。她說：「隨著第二代和第三代子女接過家族企業的領導權，我們會發現，家族理財室的經營理念將更注重于未來的規劃和戰略的制定，以確保家族遺產長存，不斷取得豐厚回報?！?/p>

資產管理：對于極度富有的家族來說，有效的資產管理是首要工作，然而要管理規模龐大且需永續經營的家產，除了有完善的資產配置外，更要確保資產的穩定增值。

稅務規劃：從家族成員的個人所得稅到家族企業的營業所得稅，都是稅務規劃需要全面涵蓋的范圍。還有家族間的繼承和贈與等稅賦問題，更是需要及早規劃。

風險管理：家族資產的繼承和分配最容易產生爭論，一旦忽略事先統籌，直接的后果就是資產的快速流失。妥善的保險和信托規劃，可以降低此種風險發生的幾率。

家族企業管理：每個家族都有其致富的本業，可能是貿易、不動產開發或是投資而來，未來將會遇到所有權和經營權是否分離的問題。是請專業經理人還是由家族成員來管理？家族股權如何分配？都需要家族理財室來協助決策。

家族關系管理：戲劇性的恩怨情仇總是頻頻上演于豪門之中，家族成員間和各代間的人際關系，若不妥善處理將會損及整個家族的根基。這也許也是家族理財室最具挑戰性的工作。

家族后代教育：永續經營是家族企業的終極夢想，協助培育下一代足以管理家族企業的能力，以及提供機會去學習如何處理相關事務，是家族理財室重要的課題。

其他相關服務：頂級富豪家族還有著許多不同類型的服務需求，從賬單支付、日常起居，到旅行安排、不動產管理等，家族理財室都可以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