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東西都可以隨便得出結論的年代,也正好是一個強調證據的時代?;靵y只是暫時的,要讓浪漫主義者進入秩序的軌道,這不僅僅需要時間,還得改變相應的民族思維習慣并擁有充分的文化沉淀。所需時間,長起來可以長得沒有盡頭,讓多數人失去耐心;短起來也可以短得進入不了計算公式,讓少數人察覺不到它的存在。
比如巫術,它在為高燒病患者診治時,很快地就可以得出結論,而且一概忽視高燒的種類和引起高燒的不同的病灶。“鬼附體”,再沒有比它在巫儺文明中更具代表性的詞條了,也再沒有比它在巫儺之鄉更具說服力的病因陳述了。
證據?證據都隱藏在每一個人的心中。人鬼同游的地方,人看不見鬼、鬼可以看見人的陰陽交叉區域,人害怕鬼、鬼一門心思讓人作其替身的奈何橋上,巫師從來都用不著告訴你鬼為什么會讓人發高燒。
當然,在一些小巫出沒的山村,小巫們也會用證據樹立自己的權威,他們用一個雞蛋在患者身上滾一遍,然后再用草紙燒,待雞蛋燒熟,棄殼,蛋清上就會出現一些圖案。根據這些圖案,他們將告訴你附體的鬼是個什么鬼,它附體的原因是什么,它是在什么地方附上身體的……
在照片已不能成為訴訟依據的時候,雞蛋清上的圖案卻還在為許多人深信不疑。如果按魔法或巫師的觀點,這是因為自然的神力還應該得到足夠的尊重,反之,以科學的態度,雞蛋清上的圖案,根本就不能成為證據。以偽證延伸出結論,其結果當然不是證據年代所要的善果。
總之,在熙來攘往的人間正道上,曾有無數的人試圖找到巫術不能成立的證據,他們的努力也沒有白費,但是,在種種先進儀器和科學知識強力為城里人洗腦的時候,在廣大的鄉村,有眾多的人們仍然在固守著盛行幾千年的巫醫治病術。要替換它,得有證據,而且不是朝夕之間的事。
道理很簡單:在沒有第三條道路可供選擇時形成的生命與自然抗爭的救命繩索,要抽掉它,現在的第三條道路的修筑者們,充當的決不僅僅是布道者的角色,而可能的阻礙,更多的是出現在自己的內心,而非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