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簡主義從一開始僅僅從美術層次宣揚的線條簡樸,秩序感,參與性,從色彩到線條的一體化,逐漸發展到一種崇尚自然、簡樸、單一性的生活方式。
在這篇文章的一開始,我們不妨先把話題說的遠一點,比如Iphone6。這款產品出臺的時候可謂褒貶不一,但很多聲音的矛頭都指向了它背后的那個白條天線。
“如此破壞一體化美感的腦殘設計師,應該自殺以祭喬幫主。”他們是這么說的。
為什么聊極簡主義這件關于“主義”的事兒要從一臺手機的設計開始呢?因為一體化觀感本身就是極簡主義這件事中的重要一環——沒錯,我說的就是美術界。
極簡主義(Minimalism)作為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以后興起的一種藝術流派,最初的目的就是用于反對抽象表現主義(抽象派)而存在。相對于抽象派藝術,如杰克遜波洛克作品中體現的繁復、壓力感、反具象化、反秩序意識以及自我情感宣泄不同,極簡主義從一開始僅僅從美術層次宣揚的線條簡樸,秩序感,參與性,從色彩到線條的一體化,逐漸發展到一種崇尚自然、簡樸、單一性的生活方式。
而最近“極簡主義”變成一個熱詞,來源還是某官媒對于“極簡主義生活方式”的推崇。
但按照心理學來說,我們喊的最響的,往往就是我們最缺乏的那個。
目的至簡之路
一個簡單的目的,它的背后很多時候并不是一個簡單的選擇題。
剛過完春節,許多人上班的第一個周末,大到各大官方媒體,小到每個人的朋友圈和午后談資,都被一個長度一點都不簡約的視頻刷屏了:柴靜制作的《穹頂之下》。
而接下來的發展更加戲劇化:在幾乎五五開的謾罵質疑和推舉點贊派(網上甚至出現了“柴黨”和“斧黨”)兩邊打的不可開交之際,這視頻忽然就沒了。
我們并不想簡單的站在點贊黨或者拍磚黨之中的任何一邊,而在這段視頻在全網消失的當天,北京大霾,PM2.5實時檢測量破300。兩會正開,保定市領導疲于解釋保定空氣質量全國倒數第一的原因:我們盡力了,真的盡力了。
作為一個財政媒體人,忽然覺得很理解保定市領導。眾所周知,河北省作為傳統重工業、化工業大省,其地方財政收入有極大比例來源于這些傳統工業稅收。有人用“APEC藍”舉例證明北京是可以在短期之內擁有一片藍色的天空的,其實他們搞錯了一個基本事實,關停周邊所有有可能產生污染的工廠三天是可以的,但三天之內關掉周邊所有工廠,它所造成的結果并不僅僅是一個地方重工業直接癱瘓這么簡單。人員的安置,財政收入的斷崖式滑坡,與地方政府這攤“只能賺不許賠”的買賣,本身就是一種幾乎無法調和的矛盾。
所以,“治理霧霾”這四個字看似簡單,這種“極簡”的目的背后,卻需要完成一系列“極繁”的工作。
霧霾這東西,可能在我國每個地方的人感受都不盡相同。但生活,或者說生存,是每個人都正在面臨的最大問題。許多媒體都在說這是一個物欲橫流,精神萎靡的社會,我們要追求極簡生活,我們要提升專業素養、照顧家庭、關心朋友、追求美食,追求精神上的富足。
看起來很美好。但這些事,需要的最根本的東西是什么?
錢。那可以省錢和賺錢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權。
這才是讓一切繁瑣起來的源頭。雖然這些很庸俗,但確實是事實。也正是因此,不改變整個社會以錢權論英雄的現狀,普通民眾就勢必會被物欲的洪流席卷而去,又何談“極簡”。
簡約的兩種形態
說起簡約生活,有一件事一直是許多支持者的主要論據:你看,過去的人們什么都沒有,不是也活的很快樂嘛。
其實這是一個標準的偽命題。一個自然人通常有兩種方式去達到一個結果:主觀選擇,和客觀選擇,也叫被動選擇。而前文所說的“我們當初什么都沒有”的時候,恰恰是一種被動選擇。而我們也相信,現在各大媒體宣傳的極簡主義生活,是在物質的極大豐富條件下,我們自身選擇的一種“減法”行為。
但就像我們之前說的,我們現在絕大多數人的生活條件,還遠遠談不上富足二字。
說回財政。我國的地方財政,由過去計劃經濟時代的“計劃財政”(俗稱“吃飯財政”)發展到現在的“建設財政”階段,正在向“公共財政”階段過度,是一個共識。
如果說從前的“吃飯財政”階段是我們無法選擇的“極簡生活”,那么我們是否可以跳過建設階段,直接達到公共財政階段?顯然是不可能的。那么在“建設財政”階段,又以什么來判定一個地區發展的好壞?我們選擇了最簡單粗暴的數據。自1994年分稅制改革開始,每一個地方財政每年都有固定要達到的收入目標。雖然官方從來沒說過這個目標是要強制達到的,但多年以來累積下來的“三連漲”“五連漲”甚至“十連漲”之后,哪個地方主官也不愿意把“地方發展不力”這個黑帽子戴在自己頭上。
那么這個時候,我們需要的,恰恰就是“極簡主義”。簡,簡的并不是財政收入,也不是那些應有,但很多承諾過并沒有達到的民生支出,而是那些多年空轉積攢下來的虛名浮財,是“形勢一片大好”背后的累累地方債務,更是那些打著“為民謀利”但毫無用處的政績工程。
財政上的“極簡”,并不是“一毛不拔”,而是真正的“把錢花在刀刃上”。
簡,減
因為極簡主義這個名詞首先出現在美術設計界,它作為一種生活方式出現,即使是在大洋彼岸的歐美國家,近年來其定義也是眾說紛紜。但說到在現實生活中可行的“極簡主義”,將近一百年前出現的包豪斯風格,也許可以作為一個參考。
發源于德國的包豪斯風格與近代日本設計風格相似,講求每一件作品都要“解決一個問題”,在設計上追求方便、實用、經濟、美觀,以及高度的標準化和可替代性。在此基礎上延伸出的“包豪斯風格生活”也與我國財政一直追求的“把錢花在刀刃上”有異曲同工之妙,講究不把材料花在任何一個無用的地方。
其實任何一個時間階段的美術風格也好,音樂風格也罷,與當時的思想、哲學風格因為同處于一個社會環境之下,其風格也都是相通的。而各大媒體一直宣揚的“極簡”,也并非是由一個人,或者一群人就可以改變整個社會的風氣。客觀環境的煩躁與浮華,讓人們的追求距離最原始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已經越來越遠。我們壓在身上的擔子已經越來越多,居無所,行無車,病無醫,甚至葬無地……這些實際的問題,已經不是簡簡單單一個“簡約”可以解決的。我們需要的,是如何把這些問題“減”掉。到那個時候,我們才有資格坐下來,談談我們那些可以選擇的“極簡生活”。
而我們現在的“極簡”,很多時候,僅僅是因為我們沒有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