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牛慶豐整天在外漂泊,村里人很少見到他,連他的瘸子老娘一年到頭也難得跟他打上一回照面。兒子漂得無影無蹤,老娘已經習以為常了。
“都說養兒防老,我是養了一個現世寶。35歲了,還像一個傻子一樣漂得不見蹤影。沒有文化,沒有技術,哪個婆娘瞎眼了才肯嫁給他。”牛慶豐的母親艾芳感嘆道。
艾芳是個殘疾人,一生下來腳踝骨異位,那時候整個鄉上只有一名赤腳醫生,看個感冒發燒還馬馬虎虎,對于艾芳這樣的怪病,他束手無策。從嬰兒學步起,艾芳便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走路。
“唉,要是有今天這樣先進的醫療設備和醫術精湛的醫生,我也能夠像正常人一樣生活,也許我的命運就能夠改寫了。”艾芳悲戚地望著天空,烏云壓頂,馬上要下大雨了, 黑壓壓的云層壓在艾芳的頭上,像頂著一座大山,黑夜仿佛就要提前來臨,她跛著腳,一瘸一拐地將曬干了的稻谷裝進蛇皮口袋,慢慢地往堂屋里拖,她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有人安慰她說,你也不要整天怨天尤人,比你造孽的殘疾人和瓜娃子多得很,他們連飯都弄不來吃,比死了還要難受。上天給你堵上了一道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
艾芳只是一個平凡普通的農婦,她這一生波瀾不驚,平淡無奇,每天都是這樣,麻木地迎來朝霞滿天,又迷惘地送走最后一縷晚霞,春種秋收,這一來一往,一輩子就差不多過去了。
艾芳剛把糧食收完,一道刺目的閃電撕開厚厚的云層,將黑暗的大地照得透亮,驚雷震耳欲聾,大地都在顫抖。閃電、雷鳴是暴雨來臨的前兆,艾芳一個人孤零零地坐在客廳,顯得有些落寞。
暴雨如注,像決堤的海水一樣傾瀉而下,頃刻間在路面上形成了一道道小溪,讓人感到一絲恐懼,強勁有力的雨水在干燥的水泥地上激起了一朵朵的潔白浪花,仿佛要將水泥地砸穿一樣,如此強勁的大暴雨,莊稼要遭殃了,不知道哪里又要遭洪水泥石流了。艾芳這樣想著,趕快將大門緊閉,以免雨水流進屋里。她蜷縮在沙發上,不知所措。
艾芳的三個兒子都已經長大了,都不在她的身邊,大兒子牛利偉今年38歲了,仍孑然一身。牛利偉讀完小學三年級后,回到家里務農,雖然沒有多少文化,但他十幾歲就開始闖蕩社會,油嘴滑舌,待人接物很有一套,學會了開挖掘機的技術,還會一點泥水匠技術,工地老板經常高薪請他去開挖掘機,一個月的收入還算不錯,就是沒有女人喜歡他,家境貧寒,還有一個身體殘疾的母親,哪個姑娘愿意睜著眼睛跳進火炕?二兒子牛慶豐在外一會兒賣豬肉,一會兒在打工,沒有像樣的手藝,天邊上都是他的腳印。三兒子牛小樺到了讀書的年齡,在外當官的舅舅說,你們家里太窮,都沒有文化,必須要有一個“明白人”,我出錢供養他讀書,牛小樺還真是不錯,初中畢業后考上了藏區“9+3”,在內江讀書,畢業后找到了一份工作,公司把他的全部保險買完后,還有3000元的收入,這點錢除了房租和生活費也就所剩無幾,但牛小樺懂得母親的辛苦,每個月無論如何也要擠出500元錢郵寄給母親。
艾芳沒有讀過書,這是她的獵人父親艾尚泉害的。艾尚泉本來就重男輕女,有這么一個殘疾女兒,他氣不打一處來,他想,女生外向,女孩遲早都要嫁人,還讀什么書?老老實實呆在家里,呆在老子身邊,隨便找一個男人嫁了,有老子在,哪個敢欺負她。艾尚泉脾氣火爆,又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公社和生產隊都有他的人,家族勢力大,沒有人敢惹他。
艾芳18歲的時候,艾尚泉得知外鄉有一個死了老婆的男人,他便找到那個男人,問他愿意給自己當女婿嗎?老子雖然不是大富人家,但家境在鄉里還是數一數二的,你不要貪圖老子的家底,老子的家底是留給兒子的,但你到了我們公社,我可以幫助你落戶,前提條件是你必須要對我的女兒好,如果你敢在老子眼皮底下對我女兒伸腳動手,老子保證把你像獵物一樣殺掉。
這個男人大艾芳十多歲,還有一個兒子。雖然艾尚泉霸氣外露,讓他不寒而栗,但能夠找到這么一個黃花閨女,雖然有殘疾,也算自己有福氣。男人想都不想就說,難得你這么看得起我,我要是敢欺負你的女兒,那不是在太歲頭上動土嗎?這個男人有一定的文化,據說是甘孜師范畢業,但為什么沒有能夠站在三尺講臺上成為一名教師只有他知道了。
老男人和艾芳悄無聲息地結婚了,那時候沒有電視,沒有娛樂,天黑了他們就只曉得“造人”,艾芳像母豬一樣,幾年時間連續生了三個兒子,包產到戶的時候,她們一家分到了10多畝土地。和很多農村婦女一樣,艾芳和這個老男人過著吃不飽餓不死的日子。老男人沒有什么本事,甚至連種莊稼也是外行。身體又多病,一天萎靡不振,成天煙袋不離手,煙抽完了,又去煙農那里買,整天像毒癮犯了一樣無精打采。男人窩囊,艾芳的日子也不會幸福。艾尚泉卻不以為然地說,現在你們已經自立門戶了,你們一天懶得曬蛇吃,總不能讓老子一把老骨頭來養你們一家人吧?
艾芳只能認命,她的命運是老天和父親安排好了的,她沒有選擇的權利。她和這個老男人沒有一點感情,這個老男人對她來說,就像小時候父親給她買的衣服,她不能挑三揀四,只有接受。
想到這里,艾芳長長地嘆了口氣,沒有人知道她內心的痛苦,她的嘆氣聲在這個屋里顯得那樣卑微,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老男人已經死了20多年了,她就這樣默默無聞地過到現在。那只大花貓無精打采地蜷縮在沙發上,耗子猖狂地在客廳里躥來躥去,它也視而不見。
“你這個病貓,我養你來做啥,給你肉吃,你眼睛放綠光,吃飽了就像死了一樣。耗子都要和你成好朋友了。”艾芳抬手拍了一下大花貓,大花貓慵懶地叫了幾聲并不理會艾芳,它在向艾芳撒嬌。
屋外大雨小了很多,也不再電閃雷鳴了。艾芳打開電視,看電視劇。這是牛小樺告訴她的,雷鳴電閃的時候不要開電視,以免電視機被燒壞。
“還是我的牛利偉和牛小樺兩個兒子對我好。”艾芳自言自語地說。
二
艾尚泉知道牛利偉在外面找了不少錢,外孫穿得跟紳士一樣,拖著皮箱,洋里洋氣地回來,艾尚泉在大街上當著眾人的面就把他罵得狗血淋頭:“你神氣活現的做啥?看你這個寶器模樣,你以為你是回國華僑?你以為你扛了座金山回來了?家里的房子都要倒了,揭不開鍋了,你穿給哪個看?”
艾尚泉一陣劈頭蓋臉的亂罵,牛利偉無地自容。只得默默地跟在艾尚泉身后回家。
“外公,你歇著,我給你弄吃的,你一個人在家里,有啥事就讓我媽過來。”牛利偉討好地說,外婆去世得早,外公一直沒有再娶,一個人孤零零地過了幾十年。其實,牛利偉說這話是言不由衷的,他在心里很記恨外公,外公并沒有力所能及地幫助過他們。
“你媽那個樣子都需要人照顧,養了你們幾個一年都難得回一次家的現世寶,還不如多養幾頭豬。” 艾尚泉向來在他們兄弟面前表現得很強勢。
牛利偉只得聽著艾尚泉的數落,他已經習慣了。不一會兒,牛利偉做了幾個菜,從皮箱里拿出兩瓶“五糧春”說是孝敬外公的。
“你掙錢也不容易,不要亂花,你給我報一下,你一個月能夠掙多少錢?在外面開銷是多少?” 艾尚泉口氣有些緩和了,接過酒拿進臥室,取了一瓶“五糧液”出來,這是你舅舅孝敬我的,今天看你態度還可以,你陪我喝幾杯吧。
牛利偉一五一十地說了他能夠掙多少錢。
“錢呢?怎么沒有見你帶一分錢回來?聽說你一天在外面吃喝嫖賭,拿錢養不三不四的女人,就圖人家給你睡覺,把錢給你騙得差不多了,一腳把你給踹了,你去找哪個。”還沒有開始喝酒,艾尚泉就開始嘮叨了。
“外公不要聽人家瞎說,那些人無中生有壞我的名聲。”牛利偉百般狡辯。
“你這個豬腦子,和有家有室的女人糾纏,你是自尋死路。這比找小姐還要花錢。” 艾尚泉覺得跟外孫說找小姐有些不妥,嗯,找小姐也不是好東西。這樣,你每個月除了正常開銷,把剩余的錢寄給我,我給你保管,你放心,我不會打你那點錢的主意,你舅舅一個月要給我2000多元,我還用不完。幫你把錢存起來,好好修個房子,討個婆娘,好好孝順你殘疾的媽媽。唉,你那個不爭氣的短命的父親去世得早,你們的媽媽瘸著腿好不容易把你們拉扯大,你們要曉得她的好歹。
“我老爸死的時候我才18歲,一晃20年過去了,那時候,家里窮,沒有錢治病,去給人家借錢,人家諒他還不起,說你的婆娘是殘疾人,三個兒子乳臭未干還要花錢,你拿啥子來還,說借錢還不如說要錢。唉,句句如刀子剜心呀,他們真是狗眼看人低。老爸連幾十元錢都借不到,只有回家等死。想想我那背時的老爹,在搖搖欲墜的爛房子里走完了他的一生。”牛利偉幾杯酒下肚,悲從中來,不禁眼淚長淌。其實,他是在指桑罵槐,外公有錢,但他見死不救。
“不許你在我家里哭喪,你給老子喝二兩酒耍三兩瘋是不?你老爹現在骨頭都敲得梆梆響了,他只能活那么大年紀,怨不得人。你是家里的長子,好好想想怎么過你的日子吧。” 艾尚泉呷了一口酒,意味深長地說,你以為老子一天過得逍遙?你外婆50歲不到就去世了,我一個人過了快要40年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讓舅舅給你請一個保姆吧,你一個人在家,病在床上都沒有人曉得。”牛利偉說。
“我的家事不需要你心焦。” 艾尚泉看也不看牛利偉一眼說,你在外面掙錢,農忙季節還是要回來把莊稼弄好,多去幫忙,我也讓親戚朋友多幫助你們。
牛利偉對外公和舅舅長期以來只有敬畏,他們除了罰他跪以外,并沒有給予他多少幫助,外公提出要經管他掙的錢,他也只能接受。
過了幾年,牛利偉也掙了7萬元錢了。艾尚泉說,你找一個明白事理的人,幫你計劃一下要買多少材料,把材料備齊了,我去鄉政府幫你申請宅基地。
宅基地申請下來,牛利偉就哪里也不去,請了幾個交情很深的朋友幫他修房子,他本身是泥水匠,很多事情都由他自己“操刀”,他修建了4個臥室,一個十幾平方米的大客廳。外墻貼了乳白色的墻磚,房子就像女人穿了婚紗一樣,熠熠生輝,抬高了不少身價。牛利偉買了一臺50吋的液晶電視,沙發、茶幾、電視柜、洗衣機、冰箱等等都是嶄新的。說是要把新家布置得漂亮一點,讓母親享受享受。
新家落成,艾芳激動得看了一個通宵的電視。每天把家里收拾得整整潔潔,她高興地說,兒子,你有出息了,我們住上了這么好的房子,你趕快把媳婦給我領回家,我想抱孫子呢。
牛利偉高不成低不就,姑娘嫌他是個“小老頭”,離婚或死了老公的女人多則幾個娃娃,撿個婆娘還要順帶供養幾個娃娃,輕輕松松就有了幾個孩子,關鍵是人心隔肚皮,不是你親生的,始終隔著一層皮,那些婆娘不是和你有真感情,而是圖你能夠掙錢,能夠幫她養孩子。你以為你是誰呀?劉德華?醒醒吧。牛利偉這樣勸告自己,也這樣給母親解釋。
新房落成,送走前來賀喜的客人,牛利偉拿出“長兄為父”的氣質對兩個兄弟說,牛慶豐不要東一榔頭西一棒子,你比我小三歲,也該醒眼看人世了。你沒有找到婆娘的時候,就在家里住,但我不能養你一輩子呀。你還是要像我一樣,有計劃地存錢,房子不管大小,只要有,你才能成家立業。這樣吧,你掙的錢交一部分給我保管。差不多了,我幫你修房子。
“你是怕我賴在你家里一輩子吧。你放心,人各有志,兄弟大了,哪有還在一個屋檐下的道理。我會想辦法的。”牛慶豐說,我沒有辦法照管媽媽,就看你和老三了。
“這不是什么分家,再說,父母也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讓我們分,你們不要理解錯了。我是家里的老大,以前家里窮,任人欺侮,我們自己要爭氣。”牛利偉說,俗話說,人心齊泰山移,我說你幾句,你就給我擰,有本事你去給糟蹋你的人去擰,有本事你就像我一樣修個新房子眼氣他們。
“你們兄弟好不容易在一起,能不能好好說話?見面就吵,有意思嗎?”艾芳說,你們不要覺得我是你們的累贅,我雖然腿腳不方便,我一年養的豬、雞,賣了也夠我的生活,我一年下來還是能夠攢幾個錢,現在國家政策這么好,病了有新農合可以報,自己花不了幾個錢。我自己能夠做來吃,你們在愁啥呢?
牛利偉把家里的事情處理妥當,繼續外出掙錢。
三
牛慶豐讀完小學一年級,感覺自己根本就不是讀書的料,父母拿他沒有辦法,回來就回來吧,能夠做多少算多少,又不需要掙工分。他年紀輕輕干不了大事,在家混日子。混到了17歲,他買了好煙、好酒,割了一斤豬肉,找到村里最好的殺豬匠拜師學藝。
“我是不收徒弟的,你就免開尊口吧。”殺豬匠傲慢地說。
“師父不至于這么小氣吧,我知道你不愿意教我的原因是怕我在你的碗里搶飯吃,如果都是你這種想法,整個鄉上就只有你一個殺豬匠了,為什么還有那么多呢?為什么我不去找別人而找你呢?”牛慶豐說,殺豬又不是什么高深的技術,都是有眼之法,多觀察一下就行了,其實,我完全沒有必要來拜你為師,臘月間的時候,我去幫人家按豬,忙也幫了,手藝也偷到了。
“你這么聰明,還需要拜師嗎?你這樣的人,還沒有學到手藝就心高氣傲,一旦學會了,你還會認師父嗎?”殺豬匠說,你這樣心比天高的人,我們還是不要打交道的好。
牛慶豐本來想用欲擒故縱的戰術,一心想拜師,又要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沒有想到說出來的話,句句刺耳,把自己的路給封死了,殺豬匠說什么也不愿意收他為徒。
“凡事皆講求一個緣字,既然你不愿意和我成為師徒關系,我也不用和你禮讓三分。今天,我把話撂在這兒,你的生意,我搶定了。”牛慶豐說,你真是狗坐箢篼不識抬舉。
“你給老子滾,你是找上門來挑事的,是不?你動不動就出口傷人,你不會有什么好結果。”殺豬匠知道牛慶豐是有爹媽生,沒有娘老子教的東西,不愿意和他計較。
牛慶豐灰溜溜地走了。他置辦了一套殺豬的家什,用自己家里的豬當試驗品。一刀下去,豬沒有死,還在哀嚎,只好補第二刀,豬死不下去,拼命掙扎,幫忙按豬的人,累得精疲力竭。
牛慶豐好不容易將豬弄死,眾人好像在和豬搏斗一樣,累得不行,經常按豬的人在旁邊指指點點,好不容易才把豬打整出來,光光生生地掛在房梁上,牛慶豐按照母親的要求開始割肉。
“慶豐,你娃娃干不了這個,還是不要拉命債了。主人家最忌諱的就是補第二刀,你這樣差的技術,哪個敢請你哦。”
“你的眼睛是不是有問題哦,你看你割的肉,彎彎曲曲,不成形狀,整啥子嘛。”
“你們不要屁話多,找你們來幫忙,你們除了洗涮我,還能幫助我點什么?難道你們生下來就能夠走路?”牛慶豐說,我剛開始學習手藝,都有一個過程,你們不要給我潑冷水,應該多給我鼓勵嘛。
“大家因為是鄰居,沒有把你當外人,才好生說你,你還不識好歹。大家不要往心里去,我弟娃子不會說話,大家累了,忙完了,我們兄弟請大家喝酒。”牛利偉說。
經過一段時間的摸索,牛慶豐算是無師自通,自認為可以忽悠山民了。臘月間,他背上殺豬的家什走村竄戶招攬生意,因為每個村子都有殺豬匠,人們總是懷疑他的手藝,由于人們都想在大年三十之前殺豬,早不忙夜心慌的農戶請不到殺豬匠,心頭有點發慌,牛慶豐便有了機會。
牛慶豐到處打游擊掙了不少錢,現在物價高,部分率先富裕起來的村民,不在乎幾十元的殺豬工價。牛慶豐數著厚厚的幾千元鈔票,從頭到腳穿了一身新,榮歸故里。有了錢,牛慶豐找到了當“土豪”的感覺,在別人面前腰桿也硬了,底氣也足了。
俗話說,人是樁樁,全靠衣裳,牛慶豐經過一番包裝后,有了幾分精神,和以前邋里邋遢的形象判若兩人。村里的、街上的少婦、寡婦都會主動和他搭訕。讓他有一種征服女人的快感。
牛慶豐已經是30多歲的人了,他也有七情六欲,他也需要愛情。愛情和文化程度沒有關系,在他的心里,女人就像春天盛開的花朵,開得最艷麗,花香撲鼻,引來許多蝴蝶和蜜蜂的,一定是最好看的。什么是最好看的?他不知道,總之,能夠讓自己看了一眼,還想看第二眼,甚至瞇著眼睛也能夠想象出她的樣子的那個女人,這樣的女人,他在青春期到來的時候就這樣想過,想了十幾年,這個夢一直沒有醒過,可這樣的女人始終沒有出現,甚至在夢里也沒有夢見過。他走在大街上,走在偏僻的鄉村,美若天仙的女人多的是,既然是仙女,她們就和自己生活在兩個世界里,仙女們的理想是嫁“高富帥”,嫁達官貴人。牛慶豐有自知之明,家境不好,自己又沒有文化,不會算賬,甚至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會寫,如何去討女人歡心?
牛慶豐會掙錢了,他到瀘定,到康定和姑咱,隨著城市人口的激增,豬肉生意一天比一天好。他想辦法在豬肉市場找了一個攤位,買了電子稱和計算器,在別人的指點下,能夠運用自如,每次常客來買肉,他都顯得很大度,多一兩,或少收別人一元錢,肉也賣完了,人心也收買了。
姑咱是出“土豪”的地方。每隔十天半月,“土豪”們成群結隊騎著摩托車,或者開著皮卡車來到鎮上,買簸箕大的鞭炮,買一箱一箱的焰火,夜幕降臨,五光十色的焰火把姑咱的夜空照得瑰麗多姿,他們一放就是半個小時以上。乖乖,半個小時,得燒掉多少錢?牛慶豐沒有這個概念,那綻放的煙火,分明是一張張百元大鈔呀。牛慶豐羨慕嫉妒恨。人家燒錢,他卻還在為掙錢發愁。
街上有一個賣男裝的少婦,牛慶豐有了幾個錢,總是喜歡照顧她的生意。男人穿得光鮮一點,讓女人對你捉摸不定,以為你就是“高富帥”。女人叫葉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真名,牛慶豐也難得理會,他們只是萍水相逢,沒有必要刨根問底知道對方的祖宗十八代。
葉子長得楚楚動人,像花兒一樣好看,牛慶豐有了青春期那樣的躁動,只要豬肉賣完得早,他就到葉子那里,不買衣服,看看這個美人也是一種享受。
葉子嘆口氣說,她是個苦命的女人,她那短命的老公,已經查出來是酒精肝了,還拼命喝酒,喝得去見了閻王爺,給她丟下一個9歲的兒子。男人都不是好東西,整天像蒼蠅一樣圍著她轉,圖的就是想和她睡覺。現在生意也不好做,全民都在電子購物,實體店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有的人明目張膽地在你的店里試穿,然后用手機把你的服裝品牌掃描下來在網上購,你還不敢說他什么。這生意不好做,吃飯都成問題。
牛慶豐說,你長得像花兒一樣好看,不愁嫁不到男人。你放心,有我吃的,就會有你們母子吃的。
你省省心吧,要找有錢人,姑咱的“土豪”這么多,只要我向他們拋一個媚眼,他們就能夠把我的店面買下來。我不想被別人像一只狗一樣豢養著。葉子幽怨地說。
牛慶豐知道追女人要像熬中藥一樣,要用慢火,要潤物無聲,不能讓女人一眼就看穿你的別有用心。葉子似乎把他的門堵上了,但他并沒有灰心,他默默地討好葉子,做得不動聲色。
葉子的心不是石頭做的,她感到了牛慶豐如火一樣的溫暖。她們終于“滾床單”了。牛慶豐把葉子當老婆一樣,孩子交學費、服裝店交稅費、房租費,甚至買服裝的錢,只要牛慶豐有一分錢,他絕不隱瞞。
牛慶豐想,既然和葉子睡在一張床上,已經是事實夫妻了,不如扯了結婚證,把葉子帶回家,讓那些一天說東道西的村民們眼珠子都要羨慕出來。每當牛慶豐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葉子總是莞爾一笑,這風情萬種的一笑,牛慶豐便六神無主了。
四
電站大壩截流成功,湍急的河水像一面明鏡,江山竟妖嬈。
征地拆遷,實物賠償,村里川流不息的工作組試圖以他們的三寸不爛之舌,說動淳樸的村民一夜之間就能夠在相關合同書上簽字畫押。愿望很美好,現實很殘酷。村民們篤信會哭的孩子有奶吃這個道理,政策就在那里,村民們卻我行我素,法不責眾,大家都不簽字,能耐我何?
據說占用住房會按照面積賠償,不知道能夠賠償多少,但千年一遇的撿錢機會,村民們卻不肯放過。于是,一夜之間便會有不計其數的“新房”落成,有人哭就會有人笑,他們眼巴巴地等著工作組給自己送來一沓鈔票,有的人得到了數萬元,甚至十多萬元的賠償,沒有想到天上竟然會下鈔票。更多的人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牽著口袋裝錢,我寧愿修改圖紙,也不從你的房屋跟前過。
牛慶豐傻人有傻福,他的父親病逝后,艾芳便把家里的土地分了,人平有3畝多地。這次拆遷,牛慶豐要被征用兩畝土地。青苗費、土地占用費、林果賠償費,林林總總加起來竟有10多萬元。
這是一筆位數不小的賠償款。為了嚴防村民將賠償款拿去賭博,政府和村民簽訂了建房合同,不得挪作他用。
牛利偉得知牛慶豐有一筆不小的賠償款,用不容商量的口吻說,就用這筆錢修建一個住房吧。筑好巢才能引來金鳳凰。
牛慶豐說,賠給我的錢,憑什么你給我做主?
牛利偉說,就憑我是你的大哥。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把錢拿去養毫無結果的婆娘,到最后你還得討口。
牛慶豐說,你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的事不要你管。
艾芳說,這個事情你的大哥干得漂亮,你不要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你不服,你去找工作組,看他們支持誰。
牛慶豐即使有一萬個不愿意,艾尚泉、艾芳、牛利偉已經替他做主修房。
村民們得到了可觀的賠償,一幢幢統一設計、風格統一的樓房矗立在青山綠水間。
牛慶豐的房子相形見絀,但也還算過得去。
“我們費盡心思把房子給你修好,家里的陳設就需要你自己想辦法了。”牛利偉說,我當大哥的對你算是仁至義盡了。
牛慶豐不以為然地說,土地也沒有了,我守著漂亮的房子也是喝西北風,我還是要出去繼續闖江湖。
葉子和牛慶豐不明不白的關系,讓牛慶豐心里不是滋味。媽的,總不能為了晚上能夠和她睡覺,自己就這樣耗著。過兩年,葉子翻臉走人,自己怎么辦?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牛慶豐和一個寡婦同居,掙錢養著寡婦,艾尚泉、艾芳、牛利偉聽說了,把牛慶豐罵得狗血淋頭,牛慶豐卻不以為然,我又不是強奸別人,你情我愿的事情,法律都管不到,你們算老幾?
艾尚泉說,你不要臉,老子就讓你不好過。
艾尚泉出其不意地來到葉子的服裝店,這天,葉子的生意極好,很多女人、男人在買衣服。
“你就是葉子吧?”艾尚泉問。
“我是,大爺,你也趕時髦想買衣服呀?”葉子笑瞇瞇地說。
“老子要買你這個不要臉的爛貨。”艾尚泉劈頭蓋臉地一陣亂罵。
“大爺,我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什么要來砸我的場子?”葉子感到莫名其妙。
“你這個不守婦道的東西,以為我孫兒的錢是風吹來的?要和他在一起,又不和他結婚,你這種騙人錢財下三濫的伎倆別以為我看不出來。”艾尚泉鬧得烏煙瘴氣,客人們躲出門外看熱鬧。
葉子有口難辯,眼淚長流。毫無招架之功。
艾尚泉罵得理直氣壯,罵得揚眉吐氣。眾人像看猴戲一樣把葉子的店門口圍得水泄不通。
巡警聞訊,出警趕走了看熱鬧的人群,教育艾尚泉要理性表達訴求,人家一個寡婦,做生意也不容易,一個巴巴掌拍不響,要不是你孫兒天天到這里來死纏,人家怎么會看上他?再說葉子在我們鎮上也沒有什么行騙的記錄。
艾尚泉心頭爽快,罵罵咧咧地走了。葉子受了莫大的侮辱,仿佛被捉奸在床一樣難堪,傷傷心心地哭了一場。
牛慶豐聽說外公不明就里跑來招惹葉子,知道捅了馬蜂窩。趕忙來到葉子的服裝店,人還沒有進門,葉子早已將牛慶豐的衣服摔在了馬路上:“你給老娘爬,老娘還從來沒有受過這樣的侮辱。”
牛慶豐怔住了,半晌說不出話來。他默默地從地上撿起一堆衣服,誠惶誠恐地說,沒有想到我外公為老不尊,跑來欺負一個寡婦,我絕對不知情,讓你受委屈了。
葉子頭也不抬地說,老家伙讓我顏面掃地,我是不能在這里繼續做生意了,我的孩子無法接受別人指指點點,我們丟不起這個人,我也準備回老家了。你好自為之吧。
牛慶豐無論怎么樣哀求葉子原諒,葉子說,我的心已經死了,我們各走各的路吧。
流言飄過小鎮,人們津津樂道。葉子離開了這個傷心之地。
這是一場沒有結局的愛情,他們相識在異鄉,談不上感情,對于牛慶豐來說,這是一場甜蜜和痛苦的人生閱歷,他沒有好的文采,能夠為這段回憶寫下肝腸寸斷的文字,但他曾經擁有過花兒一樣的少婦,這就已經足夠,能夠在心里激起陣陣漣漪,怦然心動,盡管一開始,他就知道沒有結局。
五
葉子的離去讓牛慶豐有些魂不守舍,牛慶豐也只好來到海螺溝一家賓館當了保安。人流如織的海螺溝,是一個充滿誘惑的童話世界,但這些對于他來說,不過是過往云煙。他把所有的保險買完,管吃管住,一個月還有2000多元的純收入。
賓館里的服務員有一部分是高山農村來打工的婦女,一來二去,牛慶豐漸漸和她們熟悉。大家走到這里來都是為了混口飯吃。
秦小鳳是賓館的保潔員,30出頭的樣子,每天負責一層樓的保潔。長得不算漂亮,但有少婦獨特的氣韻。賓館各部門各司其職,員工之間很少有往來,但基本上都認識。員工吃飯的時間基本上都在一起,牛慶豐對秦小鳳有一些好感,不管她有沒有家室,他都要嬉皮笑臉開一通玩笑。秦小鳳總是不給他好臉色,牛慶豐說,上班本來嘴巴就閉酸了,都要成啞巴了,員工之間開無傷大雅的玩笑,可以苦中作樂。
秦小鳳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牛慶豐更加急不可耐。心想,你就是一塊鋼鐵我也要把你融化了。牛慶豐總是找機會接近秦小鳳。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漸漸地,秦小鳳的臉上有了笑容,牛慶豐知道有戲。
員工工作干完的時候,也會聚在一起說笑。于是,在公園般的酒店里,秦小鳳對牛慶豐講述了她的遭遇。
那年秋天,他的丈夫去收核桃,由于剛下了雨,樹干特別滑,為了不浪費一顆核桃,丈夫總是盡力爬得更高一些,力爭不放過一顆核桃,因為家里沒有什么經濟來源,賣核桃的收入可以維持家里的生計。沒有想到,丈夫踩斷了樹枝,從5米多高的樹尖上掉下來,直接砸在巨大的石頭上,鮮血直流,丈夫休克了,秦小鳳背著血流如注的丈夫往鄉衛生院趕,在路上,丈夫就已經沒有了呼吸。那年她26歲,孩子才3歲。
秦小鳳講得淚眼婆娑,牛慶豐聽著揪心。那時候,秦小鳳那個村子還不通公路,就醫上學都很困難。日子過得再苦,她也沒有打算在村子里再嫁,她不能讓三歲喪父的孩子重蹈她們悲慘的命運,她想出來多掙錢,讓孩子能夠到鎮上的中心校接受更好的教育,將來有出息。
干脆你就嫁給我吧。我那里是電站規劃區,我剛新修了住房,只是過日子還得要勤奮掙錢。我們那里通過統籌規劃,學校、衛生院、街道都是嶄新的。牛慶豐想都沒有想就脫口而出。
你沒有帶過孩子,又不是你親生的,我受你的氣不要緊,孩子還小,不能給他留下陰影。秦小鳳說。
你就把你的心放到這里吧。牛慶豐嬉皮笑臉地在她的胸上一摸,一團飽滿渾圓的東西,讓牛慶豐的心里一震。
你這個臭流氓。秦小鳳紅著臉跑開了。
“我要結婚了。”牛慶豐打電話告訴艾芳。艾芳感到很吃驚,怎么沒有看到你把女朋友領回來,你就說要結婚了。你的婆娘是市場上買的嗎?
“你就不要管了。今年你就不要賣豬了,給我留下,我結婚要用。”牛慶豐說,你這個光棍兒子要結婚了,你難道不高興嗎?
艾芳說,我是你的老娘,老娘哪有不盼自己兒子好的道理?你說得安逸,一頭豬至少也要賣兩三千元,你說給你留下就給你留下,我不攢錢,哪個來給我養老?
為了表示自己對秦小鳳忠心耿耿,牛慶豐拿出三萬元作為見面禮,數著厚厚的鈔票,秦小鳳滿臉的幸福。
牛慶豐帶著秦小鳳手挽手地走在鎮上的大街上大秀恩愛,挨家挨戶請人們喝他們的喜酒。
艾尚泉說,你這個老光棍終于有家了,我祝福你們,你從小到大,我關照你少,現在有家了,我給你3000元的賀禮。你的舅舅在外出差,不能回來,托我給你5000元。你現在結婚了,不能渾渾噩噩過日子了。
牛利偉說,不管你們今后日子再怎么惱火,必須得生一個娃娃,孩子是婚姻的基礎。
牛慶豐的婚禮場面很大,這讓他始料不及,老老少少來了好幾百人,牛慶豐感激涕零,遠親不如近鄰,我牛慶豐在這里給大家有禮了。
婚后,秦小鳳理所當然地把兒子轉到鄉中心校來上學。艾芳有了這么一個沒有血緣的孫子,也不感到那么孤單了。
然而,再婚的女人是敏感的,秦小鳳從每一處細節觀察牛慶豐是不是真心接納她和她的兒子,她和兒子買了新衣服,牛慶豐和艾芳總是嘮嘮叨叨地說,過日子要節儉,兒子還小,今后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兒子犯了一點錯誤,牛慶豐便暴跳如雷,說三歲看老,這個娃娃沒有出息,不加強教育今后會坐牢。甚至對兒子大打出手。娘家修房子需要錢,秦小鳳找牛慶豐商量,打算給父母一萬元,說是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
牛慶豐火冒三丈,老子的母親還是殘疾人呢。我供養你們母子就已經仁至義盡了,難道還要供養你的家人?
秦小鳳說,沒有想到你這個人心胸這么狹窄,我怎么沒有早點看出你的本來面目呢?你總以為兒子是外姓,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在婚前說的感天動地的話,都是騙人的嗎?
牛慶豐和秦小鳳的婚姻出現了裂痕,吵架成為家常便飯。艾芳看著就覺得揪心,婚前不好好了解,現在后悔有什么用?
牛慶豐說,我對你不薄,結婚的時候,我們沒有錢,我老媽把養老的6萬元都拿來支持我們了,你還要她怎么樣?結婚收了5萬多元的禮金,都是你在保管,還要我們怎么樣?
“剛結婚就吵架,這日子還怎么過?小鳳呀,我不圖你對我怎么樣好,我只希望你能夠給我們的豐兒生個孩子,這男人一旦有了孩子,心就定下來了。你說,你們都30多歲的人了,還折騰啥呢?”艾芳說,我們都沒有文化,說的話不好聽,你多遷就一下我們的豐兒。
“給他生孩子?他現在就把我的孩子像仇人一樣看待,有了孩子還不把我的兒子給殺了?人都是自私的,我不求你把我的兒子當親生的一樣看待,但也不能虐待他呀。你們口口聲聲說給了我那么多錢,錢在哪里?”秦小鳳越說越氣,拿出收的禮金撒了一地,我看這樣的日子還是早點結束的好。
艾芳見勸也沒用,唉聲嘆氣地回家了。秦小鳳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秦小鳳心里有氣,很長一段時間不搭理牛慶豐,也不讓牛慶豐碰她,牛慶豐怒不可遏,我找的啥子婆娘,碰都不準我碰,我還不如去找小姐。
夫妻之間沒有了恩愛,剩下的就是仇恨了。兩個人鬧到了鄉政府,鄉上的治安員聽了他們的陳述說,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你讓我怎么說呢?你們好好商量吧,這結婚離婚都是你們的自由,不能在一起過,也不要鬧成仇人,你們如果沒有一點感情基礎,怎么會睡在一張床上?
“秦小鳳和我在一起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我幫她供養兒子。”牛慶豐氣呼呼地說。
“你說這話就不對了,婚姻法明確規定,再婚父母有供養對方孩子的義務。你如果有這樣的想法,當初又何必找離婚了的女人?”治安員說。
“這個日子我不想過了。你得把我母親借給我們的6萬元,我給你的3萬元,收的禮金5萬元退給我,我相信你不是為了錢財才嫁給我的。”牛慶豐說,過不到一塊,各有各的打米碗,還不如早點散了。
“我什么時候看見過你的錢?我還可以說我給了你100萬元呢。”秦小鳳死不認賬。
“你他媽婊子養的,你吃了老子的血汗錢,你不得好死。”牛慶豐氣急敗壞,揮拳想打秦小鳳。
“有理說理,不是比哪個的砣子大,你說給她那么多錢,你有證據嗎?”治安員說。
“3萬元我是給的現錢,禮金都在她那里。我媽給的錢有銀行憑證。”牛慶豐說,我媽是殘疾人,她的錢不能被騙。
“凡事都要講證據,沒有證據,你到哪里去也等于零。”治安員說,年輕人,吃一塹長一智,多學著點。
“兩口子之間給錢,未必還要讓對方打條子?未必還要錄音拍視頻?你對你的媳婦也是這樣?”牛慶豐說,老子的血汗錢算是打了水漂了。
“那要看你跟什么樣的人。”治安員意味深長地說。
通過調解,秦小鳳歸還了艾芳的6萬元,剩下的錢因為沒有充足的證據,牛慶豐只好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了。
秦小鳳帶著她的兒子走了。牛慶豐的婚姻曇花一現就結束了。
牛慶豐一路漂泊,一路尋找,愛情在天邊,遙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