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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叫桑的女人

2015-04-29 00:00:00才朗東主
貢嘎山 2015年3期

“請問這里有沒有青稞酒?”

拉貝少爺從未遇見過那般嫵媚的女人,又覺得有些似曾相識。他忽然想起這女人就是經常來他夢境的那個女人。他就從剛剛落座的卡墊上站起來,向那女人走去。

那女人似乎沒留意拉貝少爺,依舊和老板娘閑聊。她黝黑的眼睛里有著迷人的光芒,老板娘也仿佛被她迷住了似的,懶得理睬拉貝少爺。

拉貝少爺清了清嗓子,“有沒有青稞酒?我今天不想喝酥油茶,也不想喝甜茶了。”他注意到那女人向他瞥了一眼,眼神中有些鄙夷的光,顯然不像常來他夢境的那個女人的眼神,顯得有些陌生,他的眼睛不得不移到老板娘那兒。

“看你這身打扮,你該知道這里是沒有青稞酒的。”老板娘有些忿忿地說著,繼續和那女人聊天。

“那就甜茶吧。”

拉貝少爺有些失望地回到自己的卡墊上坐下,老板娘提來了一銅壺甜茶,他有些慵懶地飲著甜茶,眼睛偶爾瞟向那個似曾相識的女人。她在老板娘面前的尼泊爾式櫥柜邊沿微靠著,時不時地把她細細的發辮穗子撥向她高聳的胸部,頭飾上的珍珠閃閃發光,幾串紅珊瑚在頸項上透著血一般的鮮紅,黑色絨布面子的袍子看上去很合身,顯得她婀娜多姿。直到尼嘎進來叫他,拉貝少爺才發覺已近黃昏,就走出那家有些破舊的甜茶館。

“少爺,我已經備好馬了,您快出來吧。”

尼嘎在門口很恭敬地站著,左手放低,右手抬高撐開往外指引著,臉上顯得很嚴肅。這是尼嘎上次在旺慶千戶家看到的,他馬上學了過來,讓拉貝少爺也享受一下那種尊貴的邀請方式。

拉貝少爺看見那動作,撲哧一笑,很高興地走了出來。問尼嘎,你確定那女人今天就來瓦德小鎮?尼嘎悄聲說,少爺您是看輕我了,我當然打探好了的,我確定她今天一定會來的。為了萬無一失,我還跟老板娘叮囑好,少爺您不到,就得想辦法拖住她,一直找話題纏著。

“看她那般嫵媚,就憑她的穿戴,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女人。”拉貝少爺正要上馬,瞧了瞧尼嘎騎著的那匹瘦馬,搖搖頭。“你去換一匹好馬騎上,這匹劣馬只會讓我丟臉!順便去再帶上點銀子。對,不拿藏銀,帶上十枚銀元。”

尼嘎很快活地喊了聲“啦嗦!”,他褪下那匹劣馬的籠頭,用韁繩抽了一下馬屁股,那匹馬也很歡快地跑回院子里的馬廄。

尼嘎換了一匹快馬,跟在拉貝少爺的身后,顯得異常地興奮。他是根本沒想到拉貝少爺對他竟然這么好,他知道那匹馬是以前老爺在的時候騎過的,后來誰也沒再騎它了。就是有一次在迎送索巴喇嘛的時候,馬匹不夠,少爺也沒有讓他們用。他壓根也沒想到少爺竟然對那女人那么感興趣,不知道那個女人到底有多漂亮,以至于少爺忘了自己的身份。因為平常根本看不出拉貝少爺喜歡哪個女人,在那些跟少爺曖昧過的女人里,尼嘎也不知道拉貝少爺喜歡過誰。

“少爺,聽說那女人不是附近的。我打聽了一下,好像是臨界的大戶人家的女人。可怎么也打聽不到她的名字,瓦德小鎮的人們誰都不知道呢。”

“盡說廢話!這方圓幾十里我還不清楚啊?以后好好干你的事,不要再問這些沒頭緒的事情。本少爺就是不了解這些才感興趣呢,你都清楚了還會有啥意思呢?”拉貝少爺有棱有角的臉上顯出了得意的笑,他看著遠方的云霧底下忽隱忽現的小鎮,用皮鞭抽了一下馬屁股,看上去早有勝算的樣子。

“啦嗦啦嗦!我不會胡說的。不過。。。。。。”尼嘎發覺自己又犯了戒,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看看,我這嘴巴!”

“不過什么?說!”拉貝少爺勒住馬籠頭,轉身問他,語氣里明顯是帶著命令的口吻。“這回我饒了你,你得實話實說!”

看到拉貝少爺嚴肅的表情,尼嘎知道沒法隱瞞自己的想法了,他有些后悔自己的唐突,也不知道能不能說自己的想法,在馬背上怯怯地低頭沉默著。

“說!沒事,我可以向三寶發誓,說錯了也不懲罰你。”

“我是想著那女人也太漂亮了,這么漂亮的女人我斷定一定是大戶人家的。不是旺慶千戶家的媳婦,也可能是千戶家的小姐呢。不過,憑您拉貝少爺的俊才,還怕勾不住她?哦,不不,我又說錯了,還怕她不喜歡您哪?我就是有些懷疑那女人就是旺慶千戶家的,那樣您就會有很多麻煩,您也知道旺慶千戶的為人,誰敢在雄獅身上拔毛呢?”

“什么什么?老爺在尼嘎(藏語,意為埡口)里把你撿來的時候,怎么沒發現你這么聰明呢?哈哈哈,我讓你這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這次見識一下,見識我拉貝少爺的能耐,除了本尊護法神,問問我拉貝少爺怕過誰?”

看到拉貝少爺似角抵草甸、塵土四濺的野牦牛一樣威風凜凜,尼嘎的身子在馬背上瑟瑟地抖動著。尼嘎還真沒想拉貝少爺會生這么大的氣,雖說拉貝少爺有時候會打下人的,但很少對他發過這么大的脾氣。尼嘎有些顫抖地下了馬,雙手合十舉過頭頂正要謝罪, “算了,我說了,我不會懲罰你的。男人不棄諾言,豺狼不棄腳印。”拉貝少爺沉下臉來,擺了擺手:

“上馬,走路!”

瓦德是個羊皮大的小鎮,周遭雖有無限伸展的空間,可這小鎮卻算來也不超過千人。小鎮雖小,自南來北往的人都經過這兒,有做毛皮生意的,有賣糌粑的,賣酥油的,賣布料的,還有來做銀匠、皮匠的。但更多的還是做牲畜買賣的,因為這里除了牛羊,還能收購到良種的馬匹。尤其是夏天,甚是熱鬧。拉貝少爺也是很喜歡來瓦德鎮上,而且總是帶著尼嘎。尼嘎雖是很少說話,卻讓他決斷一些小事的時候,他是很有見地的,尼嘎也很喜歡給拉貝少爺出主意,這讓他從下人搖身變為謀士的。尼嘎比拉貝少爺大八歲,聽人說,尼嘎是老爺在一個山脊的埡口休息時,路過一位逃婚的女人,當時那女人就抱著看上去剛剛滿月的他。老爺當時剛好苦于沒有孩子,就給那個女人十兩藏銀,收養了他。回來才記起沒有問孩子的名字,就請僧人為孩子誦經,并取了這個怪名字,就是尼嘎,意思就是埡口。后來有了拉貝少爺,老爺雖說有些后悔,可也認為有了這個善意的舉動,個中因緣才有了拉貝少爺,對他還是挺不錯的。尼嘎雖說有些特殊身份,和其他的下人有著很大的區別,但畢竟不是親生兒子,也就慢慢疏遠起來,尼嘎只能自小伺候著拉貝少爺一起長大。

拉貝少爺和尼嘎到鎮上時,剛好是正午。兩人騎馬在小鎮上轉了轉,最后還是走向了那個甜茶館。

“你在附近看守著馬匹,自己吃點東西,順便看看有沒有好的走馬。我去甜茶館看她,要是在,我把她領來,我們去雪線處的秋季帳篷房。要是不在,我就等著,你到黃昏時候來接我。”拉貝少爺吩咐著尼嘎,有些迷惘地眺望遠方的雪線處,怔怔地看了好久。尼嘎啦嗦地應著,看見少爺的眼神飄忽不定,他發現少爺眼睛里的那股充滿欲望的烈焰。

拉貝少爺走進了那個甜茶館,尼嘎只好在外面騎馬牽著拉貝少爺的坐騎到處走動。去牲畜交易場里看了看馬匹,也沒有遇到好的駿馬,就回到甜茶館附近下馬,拴好兩匹馬,在一個小酒館里買了一碗青稞酒,拿出干肉和干糧吃了起來。

甜茶館里只有幾個人,邊喝茶邊玩骰子。拉貝少爺可沒有這份興致,徑自走向坐在尼泊爾式櫥柜前的老板娘。

“少爺吉祥!來來來,請這里坐。”老板娘笑容滿面地站起來迎著,在她旁邊放了一個嶄新的卡墊。“那天我也不知道您是拉貝少爺,啊啊,我這嘴巴,是拉貝老爺。”

“還是叫我拉貝少爺吧,這個名字我習慣了。”拉貝少爺喝著熱熱的甜茶,目光游移著。一會兒,他從氆氌藏裝的腰間拿出一枚銀元,悄悄地給了老板娘。老板娘的眼睛忽然明亮了起來。

“這回我得給您把我家十年陳釀的青稞酒拿出來。您等等。”

“不!不!我不喝青稞酒了,不是那個意思。她,那個女人。”

拉貝少爺壓低聲音,看了看玩骰子的那幾個人,那些人顯然沒聽見他的談話。老板娘坐下來,又看了看銀元,用袖子擦了擦,裝在身邊的一個氆氌小包里。

“那女人啊,她今天應該會來的。是她上次說的,說是今天。”

“為啥是今天呢?”

“也不知道。”老板娘看了看那幾個漢子,壓低了聲音。“拉貝少爺,我也不知道這姑娘的底細。就知道她的家鄉似乎很遠,好像叫齋嘎絨。對!就叫齋嘎絨,聽說那里除了青稞,還可以種麥子。看來拉貝少爺還真是有情人啊。”

拉貝少爺的眼神頓時混濁了起來,顯得很失望。喝了一口甜茶,他看了看門外的大路,大路上也是空蕩蕩的,似乎一切都顯得慵懶。

“她叫什么名字?”

“桑!”老板娘似乎想起新線索,有些興奮地說。“對!她說她叫桑!少爺千萬別說漏嘴啊,她只跟我說了。”

“桑?怎么會有單名呢?我從來沒聽說過黑頭藏民有過單名。”

“這不奇怪。你看看那姑娘,天生麗質,皮膚像剛從白紙里打開,新新鮮鮮的。她的頭飾,剛好是三十二顆珍珠和八十顆珊瑚穿起來的。我看了她的發辮,少爺您說是幾個啊?您想都想不到的,她說,有一百零八個穗辮呢,還干干凈凈地,就那黑發我都羨慕呢。”老板娘說著,順便把自己的發辮垂在胸前,用手指梳理了一下。“看我這頭發,就像一堆草,怎么收拾也是這個樣。”

拉貝少爺也沒在乎老板娘的頭發,他怔怔地盯著櫥柜后面的一幅唐卡。那是一幅音樂女神妙音天女的唐卡,胸前裸著一對豐滿的乳房,左手執千絲風頭琴,右手輕捻彈指,似有妙音徐徐而來。

“是央金瑪的唐卡。”老板娘說。

“我知道的。”

“少爺,快出來吧!”尼嘎忽然跑進來。“有人趕來二三十匹好馬快到了!好像是蒙古烈馬,這回不能失去機會了,我就跑來叫您。”

“好!”拉貝少爺起身走了出來。

極目遠眺,小鎮的盡頭有些塵土飛揚,很顯然還真有人趕著馬匹向小鎮而來。拉貝少爺和尼嘎上了自己的馬,馬蹄的噠噠聲已經越來越近,他倆也快馬向小鎮的牲畜交易場奔去。

很多人已經聞到了這群即將到來的蒙古馬帶來的金錢味,都知道隨時轉手就會得到豐厚的回報,尤其賣給那些無所事事的少爺們。大家向一個方向進發著,各個臉上帶著急切的愿望。

“不對,這不是賣馬人,是過路的。”尼嘎顯然發現了這群馬匹并不是趕向市場,而是向著小鎮的街道直沖而來。

隨著一聲馬鞭子的脆響,這群馬匹已經在小鎮的街道里噠噠地奔跑,人們用好奇的眼神張望著。馬群后面趕馬的居然是個女人,她的發辮隨風飄逸,頭飾上的珍珠閃閃發光,臉部用牛毛網罩著,好多人的嘴里不禁“啊嘖啊嘖”地驚嘆起來。

當這個神秘女人在拉貝少爺身邊經過的時候,拉貝少爺的嘴里不禁喊出“桑”的叫聲。那女人騎著一匹紅鬃踏雪馬,鬃毛像火焰,四蹄染雪一般,馬背上的她,好似天女下凡,一排潔白的牙齒亮著誘人的光。馬群的躁動將拉貝少爺和尼嘎的馬也影響得原地打轉了,有些不安分起來。拉貝少爺也不跟尼嘎招呼,就跟著這群馬馳騁過去。

“桑!”他又叫了一聲。

“這群蒙古馬是我買的!我不會賣給別人的。”桑在馬背上笑著,出了小鎮,繼續趕著馬群跑。

“桑,你是哪里人?我去找你!”拉貝少爺打問道。

桑放慢了紅鬃踏雪馬的四蹄,讓拉貝少爺跟上了她,他們并行趕著馬群。拉貝少爺再次看到了她美麗無比的臉龐,似夢幻一般,他英俊的臉瞬間有些癡呆起來。

“你這個呆癡!”忽然,桑用鞭子在拉貝少爺的馬屁股上猛地抽了一下,拉貝少爺的馬頓時一驚,跳向一邊,他重重地摔下馬來。等拉貝少爺忍著劇痛起來的時候,桑已經在嘎嘎的笑聲中遠去了,那匹紅鬃踏雪馬就像一股火焰在閃動。

尼嘎拉起少爺,“沒事吧少爺?這女人真瘋狂,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女人,像做夢一般。”他讓少爺再次上馬。拉貝少爺的表情木然,還在癡癡地望著遠處絕塵而去的桑的影子。

“你真的叫桑?”

“嗯,我就叫桑。”桑在河邊梳洗著烏黑的頭發,極其嫵媚,看得拉貝少爺有些眩暈的感覺。

“能叫你去我雪線處的秋季帳篷嗎?”他有些急切地問桑。

“拉貝少爺你真會說笑,我怎么能跟你走呢?你是個小小的少爺,而我是千戶的女兒,只會找女婿入贅,不會出嫁當別人的女仆的。”

“我不是讓你當女仆,我想讓你當女王,當我的本尊,我想把你像本尊一樣供著。”

桑嘎嘎地笑著,“拉貝少爺你真會取悅女人,你對別的女人也這么說?”她過來握著拉貝少爺的手,眼眸中有種無法抵擋的柔情。

“我喜歡你,也喜歡你這詩意盎然的名字,我拉貝少爺從不求女人,只有女人求我。”

“是這樣啊?那你。。。。。。”

“少爺!我終于知道桑是誰了。”尼嘎走近窗戶邊,有些興奮地說。

“你這個笨蛋!我說過不要打斷我思考,每次都不聽!”拉貝少爺像從另外一個世界回到這個世間一樣,他的表情由剛才癡癡的笑容瞬間變得猙獰起來。嚇呆了的尼嘎在門旁站著,一句都不敢說了。

“什么?你剛才說桑是哪里的人?是這樣說了嗎?”

“是,我剛才去瓦德小鎮時,偶爾從一個說唱的過路人那兒聽到了一些。”

“說你聰明吧,你怎么就這么笨了呢?為啥沒領他來這里?”

“我也是這么想的,也說了您的名字。那個說唱的流浪者還真沒聽過您的名字,他拒絕了我。說是走圣城的人,哪能這般貪婪呢?我就聽了一會說唱,只能回來了。”尼嘎聲音壓得很低,尤其在說這個“貪婪”一詞的時候。

“貪婪?”

“是!那說唱的流浪人就這樣說了。我也不是太明白。不過,他真會說故事,我好幾次眼眶都濕了,他的故事就和桑好像有些關系,不,是和桑的母親有些關系。”

“越說越糊涂了,你能不能簡單說了?不要像嗓子眼里塞著一塊石頭似的。”拉貝少爺有些不耐煩了。他出了房門,在院子里的一個氆氌卡墊上躺下來。

一個女仆很快端來了奶茶,還在旁邊放了一碗青稞酒。“給尼嘎也倒一碗。”拉貝少爺回頭喊了一下。

“那個說唱藝人開始時在說唱格薩爾《門嶺之戰》的一段,這個我聽過幾次,也沒有新鮮感。我給錢要求說唱《魔嶺之戰》,但他聽了大家的,還是繼續講他的。我去買了糌粑,回來的時候,他就在講自己的故事,恰好是剛剛開始。”

拉貝少爺抿了一口青稞酒,“說!說得詳細一點,別結結巴巴的。”他的眼神有些混濁起來。這是尼嘎有些擔心的表情,也是最近的事。有了這個混濁的眼神時,拉貝少爺的情緒忽冷忽熱,讓他捉摸不透,而且有時候還會發作起來,隨時會有挨打的可能。他又見到這個表情了,有些讓他發怵的眼神。尼嘎也抿了一口青稞酒,繼續跟拉貝少爺講流浪藝人的故事。

“那個說唱的這樣說:我有一次經過一個叫齋嘎絨的地方時,偶遇了一位天仙般的女人,她就在聽我說唱的人群中,她的頭上編著細細的發辮,有著美麗的珍珠和珊瑚穿成的頭飾,見到她眼睛里放射出來的光芒時,我一時也忘了故事講到哪兒了。她的眼神打斷了我的說唱,我只能問她的名字。她就說了她的名字叫桑,我很奇怪,黑頭藏民哪有這個名字?可大家都說,她就叫桑,就一個單名。”

“桑?”拉貝少爺的眼神中似有一小撮火苗在跳動,忽然明亮起來。

“對,他說她就叫桑。”尼嘎仿佛變成了說唱藝人,他繼續說。“那時,我就是要去圣城拉薩的,卻沒走成。我癡迷地喜歡上了這個女人,我一直在這個村子里說唱格薩爾,可也奇怪,我竟然說出了五十多部格薩爾說唱故事,一直沒能停下來,直到她真正地嫁給了我。你們不會想到,這么漂亮的女人,她竟然是個瑪聰瑪(藏語,意為賣身女)。她雖有天賜的美麗,就是沒有這世間父母的溫暖,我深深地喜歡著這個可憐的女人,絲毫也不顧及她的身份。在我看來,我倆就是專門為彼此而生的,因為她有著天賜的美貌,我有著神授的故事,這是前世的福報,是一種因緣,冥冥之中給我們安排了一切。后來,我們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她依然和她母親一樣天資聰穎,她的名字也叫桑。小小的她已經有了母親一般美麗的輪廓。但我慢慢發現,桑的美貌正在慢慢地消失著,最讓我不能忍受的是,我的故事從此忘卻,我連一部完整的故事都講不出來。我越來越覺得,我不是這個女人的人,我是你們大家的,我是黑頭藏民的。有一天,我就拿著這個破舊的六弦琴出門離開了自己的家,我的目標依然是圣城,就是現在這個朝圣的路,我一直在走。桑,她一直在我心里。我也不知道出來多少年了,也許是十五年吧,或者過了更長的時間。但我還是要走,一直走向這一路的山山水水,溝溝坎坎,說唱我這永不講完的故事。這是神授的,永遠也不會結束。”

尼嘎講完說唱藝人的故事時,拉貝少爺又回到了剛才那個癡呆著在窗口思考的樣子。尼嘎不敢再讓他清醒,這回忽然醒來,他一定會挨鞭子的。

尼嘎示意家人不要驚動他,他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去。雪線處的云霧也沉沉地彌漫著,就像拉貝少爺的眼神,一時也無法看清這云霧里的景致。

拉貝少爺和尼嘎騎馬走到那個埡口的時候,尼嘎才知道他們要去遙遠的地方找那個叫桑的女人。因為他們剛到山口的時候,拉貝少爺向著遠方拉長聲音喊了幾聲“桑,我來了!”聲音居然傳得很遠。

尼嘎從沒聽見過少爺唱酒曲、情歌什么的,他還以為拉貝少爺也像老爺一樣五音不全呢。沒想他在喊這名字的時候,聲音里有著穿透心靈的力量,這聲音居然讓他震撼,他才發現拉貝少爺只是不唱而已。他記得少爺有時候褪下手腕上的那串念珠,默誦經文,也從不知道他是在念誦什么經文。有時候也只是褪下來聞聞念珠的香味,因為那是檀香制作的念珠。就是偶爾隨意念誦時尼嘎發現他并不是一珠一咒地念,一次都可以越過兩珠的。這個他是不在意的,卻有時候還可以跨過母珠,尼嘎幾次提醒他不可這樣的。拉貝少爺不但不聽,還訓斥了他,后來也就不跟他說這事了。現在看來,他只是不知道,少爺念誦的經文或許更深奧呢。

尼嘎早上備馬時,他發現早上煨桑臺上加桑料的人不是平常的拉姆,而是少爺的老母親。以往拉貝少爺要離家遠行的時候,他的母親就會親自煨桑,尼嘎就知道了他們要去遠方,沒想到他們要去的是個虛無縹緲的地方,還不知道到底有沒有那個叫齋嘎絨的地方,更不知道有沒有那個叫桑的女人。他還正想著拉貝少爺心情好的時候,跟他說說他和拉姆的事情。他知道拉姆不會變心,但怎么說也要和她在一起生活,自己才算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我把一切賭注押在這次的遠行,我終于成了真正的拉貝老爺了。”

拉貝少爺的話打斷了尼嘎的胡思亂想,他看見拉貝少爺的眼睛里放著光芒,眼神里充滿著某種強烈的渴望。

“少爺,我們怎么找她?去哪個方向呢?”

“你這個笨蛋!就去桑騎著紅鬃踏雪馬消失的方向啊,你以為是天瓦德地瓦德啊?天下大著呢,這次你與本少爺去開開眼界。我們這次就要把桑帶回來,那時我們就會住在那個雪線處的仙宅。知道嗎,只有桑,才配得住那里。到時候你就不用為我服侍了,你也不用擔心,我給你安頓個好的去處。”拉貝少爺哈哈哈地笑著,甩了甩披肩的長發,挺了挺背上的叉子槍,看上去有些玩世不恭的樣子。

尼嘎說著啦嗦,回馬看了看少爺家的房子,有些悶悶不樂地繼續跟著拉貝少爺走向瓦德小鎮的方向。

“你有啥不高興的事嗎?平時我有時候對你不好,可我是說話算話。記住,男人不棄諾言,豺狼不棄腳印!”尼嘎知道,拉貝少爺這次說的就是真的,只要他說了這句諾言,好像是從沒有失過言的。

“我一定跟著少爺,哪怕這次走魔界我們也要把桑請回來。”尼嘎下了決心,終于說出了自己的心思。“我只有一個請求,我就算不在官寨里侍候少爺,也愿意為少爺放牛放羊,就是我想和拉姆在一起生活。”

拉貝少爺勒住馬,“哪個拉姆?你是說,背水的拉姆?”

“啦嗦!請老爺慈悲開恩。”尼嘎第一次說出了老爺這個詞。

“哈哈,我做主賜給你。我還以為是侍候我母親的拉姆呢。”

“不敢,我怎敢那么放肆呢。我喜歡背水的拉姆,她也喜歡我,再不娶她,我快要過三十了。”

“我說了可以了,還說什么呢?走!我們的路遠著呢。”

“啦嗦!老爺!”

尼嘎和拉貝少爺經過甜茶館的時候,老板娘擋住了他們。

“拉貝少爺今天真是容光煥發啊。來來,喝點甜茶,為迎接您再次到這里,我已經換了嶄新的門簾。”

“剛好有事問你。”拉貝少爺下了馬。

尼嘎趕緊下馬牽住拉貝少爺的馬,拉貝少爺沒有給他韁繩,交給了老板娘。

“今天你也進去喝茶,讓老板娘拴馬。”

拉貝少爺喝著茶,眼睛注視著櫥柜后面妙音仙女的唐卡。

“少爺這次遠行就是為了桑?”

“你怎么知道?”拉貝少爺有些驚訝,眼神都有些不自在了。

“你以為我是誰呢?我這女人啊,雖說不知天上飛禽的雌雄,可也讀懂黑頭藏民的表情。”老板娘繪聲繪色地說起拉貝少爺上次的失態,這讓拉貝少爺滿臉窘態。

“既然你這么聰明無比,那桑住在什么地方?說出來你就是真正讀懂黑頭藏民表情的能人。”尼嘎忽然問道。

“你就是騎著青鬃踏雪馬,我也猜出你是拉貝少爺的下人。不過,我給你說,我是遠來的商人,只懂遠方的規矩。”看著尼嘎一臉的迷糊,老板娘笑了。“懂我的意思嗎?”

“你這個笨蛋!給老板娘賞一枚銀元!”拉貝少爺笑著說。

老板娘接住銀元,“拉貝少爺就是聰明,看你還真笨的。”她把銀元裝進身邊的氆氌小包里,甩了甩,小包里發出了叮鈴鈴的聲響。

“這桑姑娘住的地方啊,你說遠吧,她不在天邊,就在臨界過境的齋嘎絨;你說近吧,她不在鄰地,她在瑪曲(藏語,黃河)對岸的峽谷里。你們沿著臨界的林場邊沿一直走,過了黃河就能找到她,但我不希望你們從此就一去不復返,這里有多少姑娘還等著拉貝少爺來娶她呢。”老板娘放肆地笑著。

尼嘎和拉貝少爺騎馬走向了茫茫的草原腹地。他聽見拉貝少爺唱起一首從未聽過的古老情歌:

前有兇神和惡魔,

我也不會膽怯。

面前香甜的蘋果,

一定也要摘到。。。。。。

這是旺慶千戶領地,拉貝少爺的屬地也是旺慶千戶的管轄地,但旺慶千戶的駐地還是在這個林海茫茫邊沿的大片的開闊地帶里。尼嘎想著拉貝少爺最少也會去請見旺慶千戶的,沒想少爺發昏,根本就不屑一顧。經過旺慶千戶官寨附近的時候,拉貝少爺幾乎看都不看一眼,繼續前行了。

“少爺,咱們不用去拜見一下旺慶千戶嗎?”尼嘎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下。

“哪兒?在哪里啊?”

“剛剛不是經過嗎?老爺上次吩咐過的,讓我始終提醒您這個。”

“現在我就是老爺,知道嗎?”拉貝少爺的眼睛又有些混濁起來,這是尼嘎最不愿看到的。“他旺慶千戶的御賜大印,只會對領地有用,它管得了愛情嗎?”

“愛情?”尼嘎第一次聽到這個詞,有些迷茫。

“你對拉姆的那種想法就是喜歡,是想得到女人的男人本能。我說的愛情,它是超過喜歡這個界限,它是高貴的,懂嗎,你這個笨蛋!”

他又聽到拉貝少爺罵他笨蛋了,往常他說這話的時候,多半是對的。但他第一次聽過這種說法,就奇怪少爺是怎么想到的。尼嘎覺得拉貝少爺好像是中了那個叫桑的女人的妖術,說不定那女人就是一個妖女,雖美若天仙,看她神秘莫測的行蹤,絕非一般的女人。這前方的道路也許就像格薩爾傳說里的魔嶺之戰一樣呢。只有得道的修行者才能降魔伏妖,少爺沒有修行,也沒有過高僧的加持。可也奇怪,尼嘎覺得拉貝少爺忽然像一個得道高僧一樣,這幾天說的話,有些深奧,他似懂非懂,繼續前行。

臨近黃昏的時候,他們到了一個峽谷的谷口,終于看到了遠方峽谷谷底像一條哈達一樣彎彎曲曲的河流,尼嘎第一次見到這么大的河流。拉貝少爺說那就是瑪曲,那里的人就是為瑪曲而生存。我們去找的桑也是瑪曲的女人,為了她,我倆必須對瑪曲心存感恩,虔誠祈禱。說著拉貝少爺雙手合十,對著遠方祈禱,尼嘎也對著瑪曲祈愿這次能順利如愿。

這時候,尼嘎又看到拉貝少爺成了智者,他似懂非懂著。他以前很佩服索巴喇嘛的智慧,說出的話永遠是那么的深奧,以至于老爺都只有傾聽的份,現在,拉貝少爺也像索巴喇嘛一樣成了一位智者。他的話,也有些讓人捉摸不透,又有些道理。因為瑪曲是條河,它養育了桑,拉貝少爺心存感激,這也許是對的。

聽著拉貝少爺的這些胡話時,天完全暗下來了。尼嘎幾次想給拉貝少爺提醒找個地方先過夜,天亮就直奔瑪曲。可少爺的馬反而加快了步伐,拉貝少爺說,今晚必須到瑪曲的河谷地帶,天亮就過瑪曲,到明天一定要找到桑。尼嘎雖然看不見拉貝少爺的眼神,但他斷定,這時候拉貝少爺的眼神肯定很混濁了。

漆黑的夜里,他們漫無目的地向著那個瑪曲的方向走著,隱約能聽到山谷里的狼嗥聲。遠處的天邊有些閃閃的光,后來慢慢就變成了電閃雷鳴,看上去還在瑪曲的對岸,似乎要有大的暴雨來臨。尼嘎覺得越來越悶熱,他的身上已經汗流浹背了,身上的袍子也顯得沉重起來。

“今晚好像要下暴雨,我倆是不是在就近找個地方躲躲雨?”

“這地方我小時候來過,我記得呢。根本沒有躲雨的地方,只能快馬加鞭,盡快到瑪曲邊的村子里求宿,應該快到了。”拉貝少爺似乎是胸有成竹。

“啦嗦!”尼嘎緊緊跟上了拉貝少爺的馬。

沒走半個時辰,暴雨就在眼前了,瞬間的打雷聲過后大地如白晝一般。慢慢電閃雷鳴延續不斷起來,漆黑的大地就像點燃了一盞能照亮整個蒼穹的燈盞,顯得有些恐怖。尼嘎有些懼怕,提醒拉貝少爺下馬躲躲,但他似乎沒聽見,繼續在亮光里前行,尼嘎只能跟著。一陣冰雹忽然在周遭跳動起來,光亮中大地瞬間成白茫茫一片,他倆的全身一會兒就浸濕了,地上聚起了條條小溪流,跟著他倆一起走向瑪曲河谷的方向。

尼嘎緊跟著拉貝少爺的快馬,剛才的悶熱已經過去,但濕透了的袍子越加沉重起來。拉貝少爺在沉默中前行,全然不顧地上的細流已經成為不小的洪流。他們在黑夜里隨著洪流的方向繼續馳騁,馬蹄下騰起陣陣的白霧,把家鄉遠遠地拋在了身后。

天漸漸發亮了,尼嘎發現瑪曲就在他們身邊流淌著,他看著有些激動起來,就跟拉貝少爺說著瑪曲的雄壯。拉貝少爺在馬背上默默無語,似乎根本就沒聽到尼嘎的話。遠方已經出現一個村莊和大片的樹木,尼嘎從沒見過這種錯落有致的村落,他對農區的一切感到新奇。

“少爺,快看,這樹上結著那么大的果子!”尼嘎見到了樹上熟透的水果,似乎有些垂涎欲滴了。

“拉貝老爺!”尼嘎再次改口喊老爺的時候,才注意到拉貝少爺有些異樣。他下馬牽住了拉貝少爺的馬,發現他的臉漲得通紅,神情更加呆滯了。尼嘎急忙讓拉貝少爺下馬,扶著他走向了附近的一戶人家。

尼嘎敲了敲土墻下矮矮的一扇門,一會兒,就聽見有人來開了門。出來的是一位大約四十多歲的男人,他看到尼嘎右手扶在門板邊沿,左手扶著拉貝少爺,神情顯得異常焦急,有些驚訝,“你們是?”。

尼嘎也不回答男人的問題,慌忙把拉貝少爺往門里扶進去。那個男人朝院內喊了一下:“秀姆”,有個看上去是他女兒的剛剛起床的女孩出來牽馬,并幫忙把拉貝少爺扶到一個小房間。

躺在床上的拉貝少爺,眼光呆滯,毫無神氣。

“怎么了?”那個男人看著拉貝少爺,“是病了?”他問道。

尼嘎用手再次摸了摸拉貝少爺的額頭,“還在發燙,可能是感冒了。這里有曼巴(藏語:醫生)嗎?”把枕頭再墊高了一些。

那個剛才稱作秀姆的女孩看了看有些迷茫的拉貝少爺,用一塊軟布擦拭著土炕邊毛氈上的污漬,問正在給少爺灌藥的尼嘎。還用食指輕輕敲了敲自己的腦門,很詭異地笑了笑。

“沒有沒有!我們老爺的腦子沒問題。他只是受了風寒發燒得有些糊涂了。”

“老爺?”那女孩聽到老爺二字嗤嗤地笑出了聲。尼嘎說了本來是叫拉貝少爺的,只是去年老爺過世,我就改口叫老爺的。

女孩提了一壺茶進來,倒了兩碗茶。一碗端給尼嘎,一碗放在就近的地方,就說涼了再讓他喝。

正要出門,拉貝少爺一把抓住女孩的手,使勁地拉過去抱住了她,她的臉幾乎是貼著拉貝少爺那俊朗的臉。那女孩有些恐懼地使勁甩著他的手,沒能擺脫拉貝少爺有力的擁抱。尼嘎忙說,好姑娘,你讓老爺抱抱吧。

拉貝少爺抱著那女孩,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臉,“桑,你真是個漂亮的女人。你一定要跟我回雪山。”又撫摸著她的秀發,有些貪婪地嗅著她的脖頸處。

女孩的臉色馬上緋紅得像一朵盛開的桃花,粉紅而美麗。鼓脹的胸部微微起伏著,似乎能聽到她心臟跳動的聲音。

“桑,答應跟我去草原,去雪山吧。”

看著有些癡癡的他,姑娘轉過頭看了看尼嘎,她的眼神里有著羞澀又有著祈求的光。尼嘎點了點頭,示意答應他。

“好,老爺!我們明天就去,我也喜歡草原。”

拉貝少爺松開了手,放開她,眼里充滿著喜悅,慢慢又昏昏睡去。

“桑是一個女人的名字嗎?”

“桑是一個女人的名字,很漂亮的女人,老爺最喜歡的一個女人。”

“桑?好奇怪的名字!從沒聽說過有這個名字。”

“是,是很奇怪。當初我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也沒相信。后來甜茶館的老板娘說了是這個名字,哦,對,你也不知道老板娘。是一個很不讓人喜歡的農區女人,不好意思,我說啊,她確實是從農區來的女人。聽說她男人被抓去服兵役了,那個該死的兵役!”尼嘎說出是農區的女人,自己也覺得不適,就把話題轉開說起了兵役。

“是這樣啊,那你們是去找這個女人?我剛才聽見少爺,哦,老爺他……”

“是呢,我們這次就去找桑姑娘。老爺說,找不到就不回家了,你不知道,老爺是說到做到的。所以,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找到桑姑娘,還無論如何也要帶回去。”

“帶回去?”

“是,老爺說要帶回去他雪山腳下的大帳里,只是還不知道,桑姑娘到底在哪里。”

正在說話的時候,那個男人又在院子里說:“布姆(藏語,意為女兒。),給他們點吃的,就快點干活去,到中午再說。我和你阿媽先去了。”

那女孩對著窗外應了一聲,就和尼嘎說,我給你們拿點干糧,中午回來再給你們做些吃的。現在正是農忙季節,沒有一個人是閑著的。說話的時候,尼嘎才注意到這女孩的長相,難怪拉貝少爺亂喊名字,這女孩也有些像桑姑娘,尤其是她的眼睛,還有白皙的皮膚。相比之下,他和拉貝少爺也真有些黑呢。尼嘎很不自在地看了看少爺那邊,跟她說,有我在,老爺沒事的。

拉貝少爺在土門口伸了伸懶腰,他跟尼嘎說,這兩天真的是有些糊涂,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你回去必須保密,一字不能泄露。尼嘎急忙拍了拍拉貝少爺袍子后背上的一點塵土,就說了,老爺您什么也沒說,就是抓住秀姆的手,把她當成了桑姑娘。這姑娘可是真有些像桑姑娘呢,我也是后來才發現。好像農區的姑娘都很白凈漂亮,我剛才在門外的田地邊看見一個女人,好像也很漂亮呢。

“你這笨蛋!我不知道啊?我來過農區好多次,見的女人多了,誰能比桑更漂亮呢?我倆明日清晨就出發,瑪曲那邊就是桑的家鄉。”

正在說話的時候,秀姆出來叫他們去吃晚飯。

吃著香噴噴的干肉面片,尼嘎忽然想起自己心底里喜歡的拉姆來。拉姆雖說沒有桑的艷麗和嫵媚,沒有秀姆的清純和秀美,但也心地善良,做事利落,磨的糌粑比誰的都香,煮的羊肉連老爺都豎起大拇指,就是做面片還是沒有這個好吃。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拉貝少爺在用胳膊肘悄悄頂他,小聲說,吃慢點,鍋里還有呢。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晚上的氣氛好了很多,尼嘎看出秀姆很自然地照顧著拉貝少爺,一會伸手盛飯給少爺吃,一會又是拿出毛巾讓他擦汗,只是少爺胃口不是很大。奇怪的是,少爺也不像家里那樣了,顯得落落大方,盡說些客氣的話,以前少爺哪曾有過這么客氣呢。

“很感謝你們家救了我,佛菩薩也會為你們給予福報的,我這輩子一定會感恩你們的恩德,只是明天早上就要出發過瑪曲。以后要是有機會,我會順道來看你們。”

拉貝少爺拿出十枚銀元給主人,主人雖說推辭了一會兒,最后還是千恩萬謝地把銀元裝在了一個破舊的木箱里。女主人感謝說,她們這半輩子還沒有存過這么多銀元呢,真是遇到大老爺了。尼嘎急忙說起拉貝少爺是瓦德草原最富有的老爺時,被拉貝少爺止住了。拉貝少爺說,別讓人家笑話,這瑪曲沿線很大很寬,我這種富人,這瑪曲邊有很多呢,以后你會知道的。

男主人說,他今晚就去找皮筏子主人,通知早上有人要過。明早我女兒幫你們送到渡口,你們可以坐皮筏過去。

深秋的夜晚被月亮照得通透,小院子里靜靜地,沒有一絲的聲響。拉貝少爺在小房間里蓋著秀姆的被子,那被子里彌漫著的少女的香味包圍著他,他似乎有些癡癡地想著自己的心思。尼嘎在土炕邊靠著,他看了看拉貝少爺,就說,這秀姆也很漂亮,她好像很喜歡老爺呢,我感覺這是佛賜姻緣與老爺,老爺沒啥感覺嗎。

“你這笨蛋!幾天沒說胡話了,又開始說起來了!”

說起胡話,尼嘎忽然想起少爺真的忘記了說胡話,忽然間有了些老爺在世時的氣派,也沒有了那癡呆的眼神了。雖說這秀姆姑娘眼眸中溫情脈脈,皮膚白白凈凈,看長相也是百里挑一的漂亮女孩,可少爺根本不在乎她的存在。想來,可能是因為秀姆是貧困的農家姑娘,少爺眼中根本就不屑一顧,或者少爺心中只有那個桑姑娘的原因。這人世間的因緣是沒法看透的,就像自己的心中永遠惦記著拉姆一樣。也許少爺說的那個“愛情”肯定是那種有魔力的緣分,人們沒法擺脫它。這就像自己境遇的那種因緣,老爺雖然把他領養為自己的干兒子,最后還是沒逃過伺候少爺的宿命。

“拉貝少爺!拉貝少爺!我回來了!”

拉貝少爺忽然聽到由遠而近的叫聲,聲音越來越清晰,他聽得明白,那是桑姑娘的聲音。拉貝少爺看見草原深處的那個紅點,還有噠噠的馬蹄聲。他旋即騎馬踏著開滿鮮花的原野向草原深處馳騁而去。

他終于見到了桑的踏雪紅鬃馬,四蹄依然是那般地魔力,在開滿鮮花的草原上美麗地點綴著。桑的頭飾上的珍珠和珊瑚依然閃著亮光,她露出燦爛的笑容,黝黑的眼珠,潔白的牙齒有著無法抵擋的魅力。

桑說,我要跟你去草原,去雪峰腳下。拉貝少爺說,我知道,你會跟我走的,我也為你在雪峰腳下搭了最大的帳篷,我們就會生活在那里。桑說,好,趕著我買來的蒙古馬群,到你那里去吧。說完,桑趕著馬群飛奔而去,拉貝少爺也跟著桑,一瞬間到達了雪峰腳下。山腳下有些迷霧彌漫著,拉貝少爺說,迷霧很快就會散去的,桑卻說,我喜歡這彌漫在山下的迷霧,有了這迷霧,別人永遠也無法看清我們真實的面容,我無法面對赤裸裸的一切。拉貝少爺跟她說,既然桑不喜歡這燦爛的陽光,那我們可以住得再高一些,永遠可以在那不散的迷霧中。

桑說好的時候,迷霧正在慢慢地升高,散開著。等到拉貝少爺有些遺憾地眺望著迷霧散去之時,他發現桑騎著踏雪紅鬃馬正從迷霧中消失,那個紅色的小點已經在雪峰高處的雪線以上了。

“等等我,桑!等等我,桑!”

迷霧已經散去,桑忽然不見了蹤影,拉貝少爺也一下地醒來了。

“太陽已經升到墻頭了,老爺還不起來?是在做夢嗎?”

拉貝少爺揉了揉眼睛,看見秀姆在土炕邊深情地笑著。他沒有因為在夢中喊出了桑的名字而不自在,沒有因為抱住秀姆不放而尷尬,也沒有像責怪尼嘎一樣責怪秀姆。就睡眼惺忪著說,為啥這樣喊我呢,我不是正在睡覺嗎。秀姆問,不是要早早出發嗎。拉貝少爺笑了笑,是的,就是要早早出發,謝謝你叫醒我們,也謝謝你這么周到的照顧。

尼嘎也坐了起來,把身上披著的袍子拉了拉。秀姆說,她做了饃饃,起來吃早飯,就出發了。

兩人洗漱完,就看見秀姆端來一個香飄四溢的東西,尼嘎沒見過這種黑灰的圓圈的食物,眼睛睜得大大的,不知要怎么吃。拉貝少爺從腰間抽出腰刀,很熟練地刮凈了這圓圈食物上的黑灰和粘住的草灰,一個圓圓的饃饃顯露出來了。拉貝少爺說,他以前就吃過這種饃饃,是用草泥包著面在火堆里燒成的。秀姆說,還是你們老爺見過的東西多啊,拉貝少爺說,不要叫我老爺,叫少爺就行。秀姆倒著茶說,阿爸阿媽早早去干活了,吃完我就送你們去瑪曲渡口,皮筏可能早都等著了。

走過這個錯落有致的村子時,尼嘎注意到了秀姆那有些憂郁的臉色,尼嘎偷偷笑了笑,自語道,我們老爺啊,見過的女人多著呢,他永遠也不會在意你的存在的,傻姑娘!走在樹林間時,她在馬背上轉身看了看后面的尼嘎,臉色緋紅,把抓住拉貝少爺腰部的雙手放松了一些。拉貝少爺說,秀姆,抓緊啊,不要再往后看了。尼嘎急忙說,索巴喇嘛說過,有些因緣是沒法抵擋的,緣分是可遇不可求的。秀姆聽出了尼嘎的意思,就故意大聲說,誰說的?我們可以左右自己的緣分,我們村里的一對相好,拼死相守,去年成家了。尼嘎聽了很震驚,這有可能嗎?秀姆說,我向三寶發誓,我不撒謊。還有很早的時候,我們村里的一個姐姐,她因為愛上了鄰村的男人,家里死活也不同意,最后他們都離家出走了。到現在也沒回來。拉貝少爺笑著問,那為啥不同意呢,鄰村的男人有什么不好呢?秀姆說,那家只有一個男人,萬一遇到兵役,她就會成為寡婦的,家里也就沒同意。尼嘎說,是這樣啊,我們那里人也少,還沒人去服過兵役,就是來了,也可以給牲畜頂住,以前老爺也給過很多牛羊呢。拉貝少爺說真是多嘴。秀姆緊緊地抱住他的腰,你們少爺真好。尼嘎說,我是說以前的老爺,不是少爺,后來就沒來過的。要是來了,少爺也會有辦法的,這次來的時候,我們經過旺慶千戶的官寨,他都沒進去拜見,少爺也是什么都有數的。拉貝少爺笑了笑,你倆還沒長大嗎,盡說些孩子們的話。

正說著,已經到了瑪曲岸邊。郁郁蔥蔥的河邊,有條小道直通渡口。渡口處已經有幾個人在等,河邊長著尼嘎從未見過的一些矮小的植物,看到這偌大的瑪曲,尼嘎有些懼怕的感覺,他沒法相信他們就可以坐這小小的皮筏過這么大的瑪曲。秀姆笑著說,馬是通水性的,你們坐皮筏,馬可以牽上。

拉貝少爺看上去很興奮,談了價錢,興高采烈地跟大家說著話。等他坐上皮筏,看到河邊招手的秀姆時,忽然說,等等。

拉貝少爺跳下皮筏,走到秀姆的面前。

“秀姆,知道嗎,你也是個很美麗的女人,所有的男人都會喜歡你的。”

秀姆羞澀地底下了頭,兩頰已經變得緋紅。她低頭問他,你什么時候回來?

“我和桑姑娘就從這里返回,一定會再次經過你家,再次來吃你做的好飯,我會給你帶來很好的禮物的,你就等著吧。”

拉貝少爺正欲轉身,秀姆輕輕拉住了他,迅速將她左耳的一顆綠松石耳環取下來,放在拉貝少爺手里,留下一句,我走了,就轉身急速回家了。

拉貝少爺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半天才說出了一句:“你那另一只耳環怎么辦啊?”

“我們回來時再把另一個要上。”尼嘎在皮筏上笑著說。

拉貝少爺看了看尼嘎,又看了看手心那一只綠松石耳環,藏在內衣處,笑了笑,你這小笨蛋!他步履矯健地跳回到皮筏上,說,走!

深宅大院里,一個老尼姑在屋檐下曬著陽光,嘴里念念有詞。身邊坐著一位四十開外的女尼,她有著出家人洞察一切的眼神,眼角邊清晰的魚尾紋,面容依然遺留著年輕時的嬌媚。

拉貝少爺過去給那女尼獻了一條哈達,女尼站起來,細細的看了看拉貝少爺。

“你就是執意要娶桑的拉貝少爺?”

“是,我就是為了娶到桑,就從遙遠的雪峰腳下來到這兒,已經在這齋嘎絨等了一個多月了。”

女尼說,桑雖說是我侄女,可我也沒有權力把她許配給你,看你一直執著要見她,我就給你一次認識她的機會,你在這兒住幾天吧。要是桑愿意嫁給你,我們都不會反對的。

拉貝少爺說,我雖然沒有你們這般寬敞漂亮的木房子、石碉樓,可我有數不盡的牛羊,用不盡的銀兩,還有雪峰下的大帳。我愿意和桑姑娘一生享用這一切,你要愿意,我可以煨桑發誓。

“哈哈哈,你這呆癡還真是來了啊。”對面的一間廂房里走出一位女孩。

是桑,拉貝少爺再一次看到了桑,這使他激動不已。桑慢慢走過來,邊走邊用一把牛角梳梳理著剛剛洗過的長發,她依然穿著黑色的絨布裙袍,脖子上戴著一串紅紅的珊瑚,眼睛更加的迷人。

聞到桑身上飄來的從未聞過的清香,拉貝少爺一時間陶醉在這個讓人迷亂的味道中。尼嘎過來說,是桑,老爺。

“桑。”拉貝少爺拉住了桑的手,“我終于找到你了。”

桑笑了笑,抽出了手。

“我為啥要嫁給你?”

“因為我喜歡你!”拉貝少爺結結巴巴地說。

“他是我們瓦德草原的老爺。”尼嘎跟著說。

“老爺,哈哈,你真是個呆癡!”桑看了看屋檐下的女尼,嘎嘎地笑著用手指了指拉貝少爺。那女尼也開心地笑起來。

一直沒說話的老尼姑,用手遮住額前的陽光,看著拉貝少爺,問身邊的女尼,是誰?女尼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老尼姑就不說話了,口中又開始念誦起六字真言來。

“還有,我們帶來了銀元,帶來很多的銀元。”尼嘎有些不服氣地說。

“先拿出二十個銀元,在這住幾天吧。”說完,桑甩了一下黝黑的長發,頭也不回地進了那間小屋。

拉貝少爺一時沒聽明白,半天才說,笨蛋,快拿出二十個銀元。尼嘎把二十枚銀元交給那個女尼。那尼姑看了看銀元,領他們到一間干凈的木房子,說,這段時間就住這兒吧,要是不想待了,隨時可以回去。

拉貝少爺雖說有些好奇,卻也放下心來。他跟尼嘎說,我們快要成功了,沃德鞏甲護法神總會保佑他的子民的。

晚上,拉貝少爺吃完飯,出來才注意到這個院子的寬敞,看上去這是大戶人家的宅院。雖說這院子的院墻是土墻,園內的房間都是上好的純木房,脊檁、立柱、小梁和椽子都是最好的木料,柱頭和檁間的枕木上刻有蓮花紋,隔板上畫著八寶圖文,柱子的底座是石匠開采的圓石,窗戶格子都有吉祥紋。后院還有一座小碉樓,看上去經過了幾百年的樣子,有著神秘的滄桑感。

尼嘎說,這院子里怎么沒見一個男人呢。拉貝少爺說,我也奇怪呢,你想辦法去問問剛才送飯的那個女人。

拉貝少爺在房間里躺著,尼嘎進來說,后面那座碉樓真高啊,里面也沒人。院子里走過的人都是女人,一直沒見那個送飯的女人,還沒辦法問出來。不過,我們的馬也有人喂了草料,照顧得很周到。也聽見桑的笑聲了,可不知道她在哪個房間,等我看出來了,老爺你再去找她吧。拉貝少爺說,她一定會來找我的,我倆先美美地睡一覺吧,說著上炕躺在一個嶄新的卡墊上舒舒服服地睡覺了。

夜深了,院子里異常靜謐,只聽見遠處的狗叫聲。拉貝少爺呼呼地睡著,尼嘎忽然醒來,他想起遠方的拉姆,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正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有人敲院門。隨后聽見有人喊叫說,少爺來了。有人去開了門,院子里一陣騷動,有男人說,少爺有些醉了。忽而傳來女人的笑聲,他聽出是桑的聲音。尼嘎有些疑惑,這就是桑姑娘一直不見少爺的原因?看來桑姑娘已經有了男人了,他有些擔心起少爺來。想叫他起來,又不敢叫醒他。就只好又躺下來,一直到院內再次地寂靜下來。

一連幾天,他倆根本沒見到桑姑娘。問了老尼姑,說是桑姑娘在廂房休息,不要打擾她,要是你有耐心,就等幾天吧,也許她會見你的。可到晚上,總是聽見那“少爺”進來,白天又不見。有個晚上,尼嘎悄悄在深夜去打探,才發現那“少爺”進了桑姑娘的房間,半夜還聽到了桑姑娘的呻吟聲。尼嘎不敢跟拉貝少爺說這事,就一直隱瞞著這丑事,想著先問清楚再告知少爺這蹊蹺之事。

過了幾日,尼嘎還是給拉貝少爺透露了一些稀奇的事,但沒細說桑姑娘房里的呻吟聲。

晚上送來晚飯的時候,拉貝少爺拿出一枚銀元,跟那送飯的老女人說,有點事問問你,要是你不隱瞞,給你這銀元。那女人就跟他說,你們真的不知道?拉貝少爺給了銀元。

“其實,那個尼姑是桑的媽媽。年輕時,桑媽媽家是這一帶最有名的大戶人家,她是這片土地上最美的女人,但她沒有答應任何男人的求婚,她執意要嫁給一個窮流浪藝人,家里當然沒同意。后來桑媽媽出走,等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懷上了桑姑娘,家里只能讓這流浪藝人入贅當了女婿。后來,那個無情的流浪藝人丟下她們出走了,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再后來桑媽媽就出家當了尼姑。從此她不相信世間任何的男人,她讓桑姑娘也不要相信男人,她不會讓桑姑娘嫁人的。”

“哪個男人呢?是誰?”

“我從不問這些的。你問的是哪個男人?”

“什么?還有其他的男人嗎?”拉貝少爺的臉色頓時沒了血色,他急切想知道更多的秘密。

“是啊,經常有少爺們來玩,我也不知道少爺您說的是哪個。”那女人輕描淡寫道。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怪不得。拉貝少爺就像打蔫的油菜花一樣,一下地癱在了炕上。

早上,陽光格外明媚。尼嘎在馬廄里上鞍備馬,他知道少爺是不會忍受這般侮辱的,按少爺的性格,他知道少爺今天就會回家的。果然,吃早飯的時候,拉貝少爺說,吃完你就去備馬,我們今天就離開這藏污納垢之地。

尼嘎把他倆的銀兩和干糧的褡褳馱上馬背時,拉貝少爺也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瞇著眼睛看了看墻頭照射過來的陽光,那陽光異常刺眼,他有些踉踉蹌蹌地下了院內的臺階。

“你真的不見桑姑娘就走?我說過所有的男人都是無情無義的,沒有區別,也沒有特例。桑,這下你終于看到他的真面目了吧?他拉貝少爺即使說得再神圣,再感人,也是在瞬間的意念之中的,他和那些有錢的少爺們是沒有什么區別的。”

強光下,拉貝少爺揉了揉眼睛,他看到那根柱子下坐著的女尼,還有身邊的桑。

“哦,是這樣,我拉貝少爺何曾有過這種榮耀三世的境遇呢?我真的很感謝你們。知道嗎?我是來尋找曾經在草原上走過的那個叫桑的女人,我不是流浪藝人,我是來尋找愛情的,既然一切都是謊言,一切都是虛無,一切都是那般的齷齪,我還有什么等待的理由呢?”

“好!說得好!你已經明白了我送給她的名字“桑”(藏語,醒悟的意思)為啥就是一個單名的原因了。”女尼笑了笑,從懷里拿出念珠,閉上了眼睛。

拉貝少爺掃視了一下這偌大的院落,他像一位戰場上凱旋而歸的首領,大步流星地往門口走去。

“等等!”他聽到了桑的聲音。

“讓他走吧。”那是女尼的聲音。

桑緩緩地來到拉貝少爺的面前,拉住了拉貝少爺的袖口,她的眼神中充滿了溫情,一種無法抵擋的嫵媚,顯得風情萬種,她美麗的容貌使拉貝少爺的內心有種隱隱作痛的感覺。

“可以出發了,老爺!”尼嘎在門口催他。

“拉貝,可不可以明天走?我有話跟你說。”拉貝少爺第一次聽到有人直呼他拉貝這個名字,顯得有些親切,看著桑愛戀的眼神,他有些猶豫不決起來。

“走!”

桑嫣然一笑,抓住拉貝少爺的手,走向里間的那間廂房。拉貝少爺身不由己地從著她,就像有股魔力在牽引著他,那股魔力也驅散了他心中的那種厭惡感。

桑的房間很寬敞,房內的裝飾讓他眼花繚亂。四周是木制的家具,古色古香。正堂掛著一副搭著黃色哈達的音樂女神妙音天女的唐卡,胸前裸著一對豐滿的乳房,左手執千絲風頭琴,右手輕捻彈指,似有妙音徐徐而來。房內還有個掛著八寶吉祥圖門簾的小木門,桑拉起門簾,推開小門,拉貝少爺走了進去。房內擺著一張木質的床,這種床是他從未見過的。床上鋪著整片的地毯,床頭放著緞子被面的兩條被子。床邊有個小的灶火臺,地下鋪著羊毛氈,上面放著幾個嶄新的卡墊,整個房子里彌漫著淡淡的一股清香。

拉貝少爺坐在卡墊上,看著四周的擺設。桑過來坐在他身邊的那個卡墊,有人進來給他倆倒了清茶,放了油炸的餅子。

“你不是來看我嗎?為啥急著要走?”桑的語氣已經沒有了以前的高傲,那般的柔情似水。

拉貝少爺抿了一口清茶,他望著美麗的桑,忽然感覺自己根本沒有厭惡桑姑娘,剛才出去也只是想出去附近轉轉的。前幾天的那些事情,實際上壓根就沒有發生過,只是一些幻覺而已,眼下的桑姑娘才是真實的,讓他走進了當下的現實之中。

“沒有,我沒有想走的意思,我是來找你的,找那個常來我夢境里的你,我要把你帶走,和你要一起走的。”拉貝少爺像中了煙瘴一樣,似乎忘記了過去,說起了胡話。

“拉貝,你相信有愛情嗎?”桑問道。

“是,我相信!”他理了理自己有些近乎麻木的思維,繼續說。“我對你的那種感覺就是愛情,那是神圣的。我一定要把你帶走,成為我的妻子,相守一生,我相信愛情的魔力是不可戰勝的。”

“你為了愛情愿意放棄自己的生命嗎?”桑忽然問道。

“我愿意為愛情拋棄一切,包括生命。”

桑握了握拉貝少爺的手,靠近了他,依偎在他的身旁,“好!今晚你來這里吧,要是你讓我相信了愛情,我就會跟你走。”桑貼著他的耳朵根輕輕地說。

拉貝少爺進入那個彌漫著香味的小屋時,夜已經很深了。

桑的房間里點著紅紅的香燭,她背靠著那對被子躺著,依然是明眸皓齒,眸含秋水一般,身上穿著一件柔軟的紫色長裙,顯得無比的誘惑。

拉貝少爺站在床下的卡墊那里,有些局促不安,他不知自己是坐下來還是上到那個床上。桑盈盈地笑著說,上來吧。拉貝少爺把靴子脫下來,爬到了床上。看著桑身段的曲線,他有些情不自禁地擁住了她。

“等等。”桑下了床,拿出兩個龍碗,在龍碗里倒滿青稞酒。“今晚我陪你喝青稞酒,這青稞酒是齋嘎絨特有的,醇香甘冽,我想讓你來世都要記住今晚的美好夜晚。”

“來世?”

“對,來世!”

桑把一碗酒敬給拉貝少爺,自己雙手舉起一碗,“為三寶干三杯吧!”她用小指蘸酒彈了三下,讓拉貝少爺先飲盡第一碗。

拉貝少爺連喝了三碗,桑也連續喝干了三碗酒。拉貝少爺驚奇地看著桑有些緋紅的臉蛋,笑了笑,伸出拇指表示贊許。桑又給每人斟了一碗,放在床邊,爬到床上,急促地擁住了拉貝少爺。

拉貝少爺抱住這仙女般的女人,他一時神智有些恍惚,他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夢境。看著桑起伏的胸部,急促的呼吸,他抱著桑吻住了她。桑回應著他的激情,緊緊地擁抱著他,讓他褪去了她身上的衣服。

桑赤裸著豐滿的身體,她為拉貝少爺脫去了身上的衣服,兩人頓時在燈下有些肆意地赤裸著,一切都暴露無遺。拉貝少爺有過不少的女人,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景,這樣的大膽裸露,他甚至有些不可思議,便亟不可待地把桑壓在了自己的身下。

“等等。”桑推開了他。

桑拉來被子蓋在他們的身上,被窩里抱住拉貝少爺,“你真的相信愛情,真的為愛情而愿意拋棄生命嗎?”她溫情地問,那種聲音讓拉貝少爺沒有思想的余地。

“是,我愿意!為了你,需要拋棄生命,我都愿意!”

“我不信。”

“我發誓!向三寶發誓!”

“好!”桑拉開被子,赤裸著爬過去,端起床邊那兩碗酒,一碗敬給拉貝少爺。“為我們的愛情,再干一碗青稞美酒。”

飲盡那碗酒,拉貝少爺感覺已經有些醉意,他主動給兩人又斟了滿滿一碗。我也敬你一碗,為了愛情。拉貝少爺也有些興奮起來,他感受到這消魂夜晚的不同尋常,以及從未有過的滿足感。

“拉貝,為了我們的愛永遠如初,我有個想法,你想聽聽嗎?”拉貝少爺再次擁吻著他的時候,桑輕輕地問他。

“當然,我美麗的天女,你說吧。”

“為了我們的愛情得到永恒,我想今晚和你一起死去。”

“死去?”

“是,我想和你一起死去。”

“為什么要死?”

桑抱緊了拉貝少爺,“知道嗎,我姥姥曾經深愛著她的男人,就是我的姥爺,后來姥爺嫌棄她又找了一個更年輕的女人,萬念俱灰的姥姥出家當了尼姑。我姥姥不相信有真正的愛情,就一直阻止我阿媽不讓嫁人,一直和各種男人走婚,只是讓這些男人付出金錢的代價,但后來我阿媽愛上了一個流浪藝人,就是我阿爸,他們深愛著,沖破一切的阻礙,成了家,也生下了我。后來,過了幾年,我阿爸還是扔下了我們,獨自離開了曾經那樣深愛著的女人。我阿媽說,世間的一切都是無常的,都是虛無的,愛情也一樣,是虛無飄渺的,因此阿媽在家當了尼姑,從此不和任何男人來往,虔心誦經持咒。現在輪到我了,只有奢望占有我的美貌和身子的欲望之外,我也從未見過真心的男人,你就是第一個真正愛我和我愛的男人,我要將愛情得到永恒,再也不能讓它流走。”桑的眼睛里充滿著征服的欲望。

“你真愛過我?”拉貝少爺有些暈暈乎乎,醉意更濃了。

“對,我愛你,在瓦德小鎮見到你,我就喜歡上你了。”

桑爬過去拿來一個小布包,打開。

“就是這個,我準備好了,這是藏南的慢性毒藥,我去年在南部的一個小鎮買來的,每人服用兩粒就行。我們不會有絲毫的痛苦,將在天亮之前就會死去。”

“再給我倒一碗酒。”拉貝少爺從來都沒考慮過死,他更沒有死的準備,他不知如何是好。

桑又去倒了兩碗酒,拉貝少爺端著酒碗,一飲而盡,他更加地醉了。

“好!為了愛情,為了桑,今晚陪你死!”拉貝少爺忽然有些興奮起來。

“我要死在你的懷里。”桑幸福地說。

拉貝少爺醒來的時候,全身被汗水浸濕,他的頭就像要開裂似的,口渴使嗓子眼里似乎在冒煙,疼痛難忍。

“老爺終于醒了!老爺終于醒了!”

尼嘎高興地叫著,眼里噙滿了淚花。土炕邊站著好幾個人,有的端水,有的端著盆子。

拉貝少爺強撐著喝了一碗溫水,吐了一大堆,又昏昏地睡去。

強烈的陽光照射進了小屋,拉貝少爺慢慢立起身子,他再次喝了一大碗涼水。

“桑姑娘她怎么樣了?”

“桑姑娘也救醒了,就是不想說話,曼巴(藏醫)說,幸虧你們喝了很多青稞酒,可能起了解毒的作用,不然就永遠也醒不來了,曼巴也很驚奇呢。”

“桑姑娘她怎么說?”

尼嘎有些茫然地走到拉貝少爺旁邊,俯下身子,“老爺,桑讓我帶話給您,她說……”看了看身邊的其他人,似乎有難言之隱。

“說吧,沒事的。”

“老爺,桑姑娘讓我告訴您:只能用生命來保護愛情,不能用生命來換取愛情的。還說您是個好男人,只是她已經不想再經受俗世的磨難了,讓您回去找一個真正愛您的人。”尼嘎看上去很是悲哀的樣子,他并不想讓拉貝少爺再次地受到打擊。

“你有時候有些愚蠢,這也許是拉姆喜歡你的原因。不過,桑姑娘說得很對,我該回去看看自己的家人了。”他看上去沒有絲毫的悲傷,微微笑了笑,又輕輕地躺下了。

“還有秀姆!”尼嘎高興地說。

“你這個笨蛋!”拉貝少爺閉著眼睛,又說出了這幾個字。

下午時刻,拉貝少爺的臉色慢慢有了血色,他坐起來,伸手從木箱上取下自己的內衣。隨衣服掉下來一件小東西,在地上發出了清脆的聲音。他發現那是秀姆送給他的那只綠松石耳環。耳環在地下的木板上打了幾轉,慢慢地停下來,倒在一邊,那顆鑲在銀子里的綠松石在照射進來的陽光中閃著綠綠的、清清的光,顯得更加璀璨奪目。

尼嘎伸手撿上來遞給拉貝少爺,他把綠松石耳環拿在手里細細地打量著,“可惜,這只是半只耳環,多好的綠松石耳環。”他搖了搖頭。

十一

太陽照耀在了狹長的谷底,尼嘎緊跟著拉貝少爺的馬后,他們疾馳向瑪曲河谷那個渡口的方向。

“老爺,桑姑娘沒有挽留您的意思嗎?”尼嘎問道。

“桑是個好姑娘。”拉貝少爺說。

“老爺,我可以娶拉姆為妻了嗎?”尼嘎問道。

“拉姆是個好姑娘。”拉貝少爺說。

“老爺,你會不會娶秀姆姑娘呢?”尼嘎問道。

“你這個笨蛋!”逆風中傳來拉貝少爺爽朗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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