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書仙,一位長得嬌小玲瓏的江南女子,既有一種中國女人的東方神韻,又淡淡地透出一股西方女子的優雅、浪漫、風情和一份職業的干練。她說,這就是她與葡萄酒親密接觸以后給予她的回報。
走上品酒之路
記得第一次喝酒,吳書仙才2歲,一個勁地問父母要酒喝。高中畢業,因為家里的經濟原因,吳書仙不能繼續自己的學業。于是,她毅然做出了她人生的第一個重大決定,只身遠赴深圳打工。因為只有這樣,她的人生才有可能發生轉機。
在深圳的日子,吳書仙當過整整一年的飯店站臺小姐,也推銷過牙膏、毛巾等賓館用的一次性產品,對當時的她來說,吃飽穿暖已經很不容易了,但吳書仙也沒有僅僅滿足于謀生這樣的基本底線,她開始積極尋找自己的出路。
90年代初,恰逢中國改革開放的機遇,吳書仙自費來到北京外貿學院攻讀國際貿易。這一舉動對于一個普通的打工妹來說,似乎是破天荒的,吳書仙就這樣把自己的第一桶金完全投入了大學的學習。
大學三年級開始,吳書仙開始積極尋找校外的實踐機會。不久,她在珠海發展進出口公司北京分部謀了一個業務員的職位,僅底薪就有500元,這在90年代初對于一個窮學生來說,已經是一筆相當可觀的收入了。不久,她又把眼光轉向了國內市場,因為對食品比較感興趣,吳書仙應聘了一家食品龍頭企業,成為公司的區域經理。然而公司實行的是提成制度,也就是說除了基本工資以外,所有出差費都必須自理。這極大地磨練了人的心智,吳書仙的心理承受能力在那段時間得到了一個質的飛躍,這為她以后屢歷風雨而不倒埋下了伏筆。
一段時間之后,吳書仙發覺自己這樣零敲碎打總不是長久之計,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以后,她把目光投向了葡萄酒行業。那時,制造葡萄酒還是一個沒人注意的小行當,但產品周期性很強,資金周轉很快,屬于暴利產業。吳書仙選擇了青島作為發展事業的起步點。
當時青島比較有名的酒類企業只有兩家,吳書仙憑借自己的實力進入了其中一家,擔任該廠的銷售經理。吳書仙如魚得水,每次拿下的訂單款項都有二三十萬之多。酒廠的酒本身品質不錯,再加上吳書仙的八面玲瓏,因此業務量一下子就達到了高峰。但不久,問題又產生了,因為酒廠是家族企業,很多決策權都嚴格掌控在家族成員手中,可供吳書仙施展拳腳的余地太小了。更致命的是,管理者的經營思路比較傳統,視野僅局限于山東境內,這種狹隘是她不能理解的。吳書仙的心又開始萌動起來。
這一次,她破釜沉舟,決定自己做老板掌控命運。她成立了一家專門從事酒類包裝業務的外貿公司。有意思的是,因為當時吳書仙已經開始為一些雜志寫酒類專欄了,沒有人敢欠一個酒評家的錢。憑借一定的知名度,吳書仙在酒類市場游刃有余。
很快吳書仙那些設計產品神速地被人模仿投產,充斥于整個市場。吳書仙有些無奈,面對當時中國市場的沒規矩,吳書仙知道自己又到了走新路的時候了。
國外游學創業
關了公司的吳書仙作了一個驚人的決定,她要去法國學習品評葡萄酒的課程。她要成為中國第一個真正的女葡萄酒品酒師。
早在做酒類推銷員的時候,吳書仙就發現市場上有不少的假酒,葡萄酒業的水實在太深了。所以如果要銷售優質的葡萄酒,根本在于葡萄酒知識的教育普及,否則根本打不開市場。
吳書仙自費跑遍了山東所有的酒莊,到后來,她甚至達到了瞟一眼葡萄,就知道葡萄優劣分級的境界。
盡管如此,吳書仙心里清楚,要想真正成為葡萄酒行業的一把手,僅在國內折騰是不行的,還要多跑國外的酒產區,去國外學習品嘗。更重要的是,還要有葡萄酒理論的支撐。吳書仙決定趁剛關閉公司這個時機,去國外游學。
她來到葡萄酒之鄉——法國波爾多,開始了異國學習之旅。邊學法語,邊學習品嘗,邊訪問酒莊,學習有助于中國葡萄酒市場發展的推廣經驗,吳書仙忙得不亦樂乎。但在法國呆了一段時間后,吳書仙發現自己應該回國為消費者做點事。
吳書仙和丈夫早在90年代初就認識了。1997年兩人正式步入了婚姻的殿堂。當時,剛剛從北京移居到青島的吳書仙為兩人世界的未來規劃了一幅美好的前景。她和丈夫準備在青島市中心買上兩套房子,丈夫還是當他的醫生,而吳書仙則做個酒商,夫唱婦隨,平平淡淡地過甜美的小日子。
可是,這種小小的愿望隨即被打破了,當時恰逢出國熱潮,丈夫于1999年東渡日本,幾乎拿走了家里所有的積蓄。即便如此,吳書仙也沒有對這段感情失去過信心。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吳書仙發現兩人的婚姻產生了一個致命的問題,那就是雙方思想上的差距越來越大。當她的生活已經向更高的精神層次提升以后,丈夫還是留在原地,斤斤計較于柴米油鹽的瑣事,他對物質生活的過分看中使吳書仙有些難以忍受了。
兩年后,在日本已經站穩腳跟的丈夫,幫吳書仙辦好了定居日本的一切手續,吳書仙頓時面臨著兩難的現實選擇。在吳書仙的婚姻觀里,總覺得兩個人應該是獨立而又相互依存的,如果完全的依附對方成為附屬品,就會失去自己生存的價值,而當時她所從事的是自己熱愛并準備為之奮斗一生的葡萄酒事業,如果放棄將會后悔莫及。結果是,在丈夫和葡萄酒之間,吳書仙決絕地選擇了后者。雖然為此哭了好多天,但現在驀然回首,吳書仙還是很認同當時的選擇,因為葡萄酒對于她不僅僅是工作,更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吳書仙不能沒有葡萄酒。
此后的一段日子,她曾經半開玩笑地對朋友說,像她這樣的人,要想在國內找到一個合適的伴侶,幾率就像碰到恐怖分子那樣小。然而為了葡萄酒,她不得不放棄很多東西,包括感情,都必須讓出空間,她沒有太多的精力去折騰。為此她只能給自己找了這樣的借口:單身生活對于一個女品酒師是最為有利的,因為她是空中飛人,工作就是不斷地跑全世界不同的產區了解行情,一個人生活會給工作帶來很大的便利,心情好的時候想在酒莊呆多久都不成問題。她逼迫自己學會享受自由。
“灰姑娘”的愛情夢想
從法國回青島后,她立馬做了人生中兩個重大的選擇。首先辦妥了離婚的一切手續,其次把自己的戰場搬到上海。因為她覺得上海是個海納百川的城市,上海人骨子里面就有接受西方文明的特性,必然會有這樣的胸襟來接受她和她的葡萄酒。
然而,現實遠遠比吳書仙想象的艱難。她沒有預料到跟上海消費者媒體談開葡萄酒專欄是件如此費神的事。有很多人不理解,酒不就是像牛奶、橙汁一樣的東西嗎,值得為它開專欄?還有的媒體負責人對她說:“我們不關心你是不是以中立的姿態來寫酒,如果你一年付給我們幾十萬廣告費,我就讓你開。”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那樣,吳書仙就成了某些酒廠的代言人,她說的話還有誰會相信呢?對此,吳書仙當然一口回絕。
后來,通過朋友關系,上海的一家媒體說可以試試,結果剛寫了3期,這家媒體就想馬上拿到酒類廣告而合作不下去了。當時吳書仙心里真的是挺難受的,一種前路無知己的孤獨感深深困擾著她。甚至有時候她會一個人躲在家里哭,她不斷地問自己,難道這條路真的走錯了嗎?難道我真的像國內一位酒廠老板說的是傻瓜?記得這位老板在吳書仙來上海之前邀請她:“小吳,到我這里來做推廣部門的經理吧!”當時吳書仙拒絕了,她說,她要到上海去開專欄,做一位中立的酒作者和酒評人,引導和教育消費者知性地喝葡萄酒。當時老總就很直截了當地說:“真是個傻瓜,那是酒業協會干的事情,你干這個誰給你錢?”但吳書仙就是不服輸,她一定要咬牙堅持下去。
于是,吳書仙四面出擊,主動地參加各種酒會,自費請別人品酒喝酒,苦口婆心地說服,費盡心機地與媒體拉攏關系。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后來在網上,廣東一家雜志主編看中吳書仙的文章,從此,第一家面對消費者的媒體正式開始請吳書仙寫專欄了。
一旦局面被打開,之后的事情就慢慢順當起來,現在她為上海的總共7家媒體寫稿。前不久,生活時尚頻道《風流人物》還專門對她作了一個人物專訪,“那次采訪前我喝了點酒,說話有些暈乎。”吳書仙不好意思地說,“不過那倒是我真實的狀態,現在,終于可以隨性而為一點了,感覺真好。”
不過現在的吳書仙也還不得不面對這樣一個現狀,在中國,靠寫酒評文章過生活,著實很艱苦。像《欲望城市》中那個女品酒師可以不經大腦思考地花400美元買一雙鞋子的事情,于現在的吳書仙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她必須尋找到一個對己對人都有利的盈利模式,靠自由撰稿人微薄的收入絕對不是件輕松的事。
曾經,因惱怒其揭示行業內幕的不留情面,有的葡萄酒企業競視她為“狼來了”。她的直言快語、敢作敢當一次次地使原本平靜的葡萄酒業泛起了陣陣漣漪。近日,吳書仙發表文章把批評的目標指向一個久負盛名的葡萄酒龍頭老大,似乎有些自不量力,也有人說她別有用心,吳書仙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高處不勝寒”的孤獨。最近,吳書仙正在考慮在電視上開一個直播的酒評欄目,但有一點卻始終讓她有些顧慮,她怕自己的直率會危及到人身安全,很現實的考慮。但她說,自己會盡力追尋理想走下去,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難。
或許,上天真的被這個意志堅定的女子所感動,去年夏天,在巴黎,吳書仙結識了現在的男朋友,一個同樣熱愛葡萄酒的德國人。兩人在一次酒鄉之旅中相識,并一見鐘情。這半年來,幾乎每個月,吳書仙都會被邀請去參加歐洲各種各樣的品酒會,因為是同行,他們經常有見面的機會。每次見到他,吳書仙的心里就會莫名地產生一份透明的快樂,畢竟碰到一個和自己有著共同志趣的愛人不是件容易的事,她格外珍惜。
不過,德國男朋友似乎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前不久,他請吳書仙在巴黎最高檔的餐廳吃了一頓8000多塊錢的晚餐,可吳書仙因為職業的條件反射,居然在進餐時不自覺地進入了工作狀態,開始品評起餐桌上各種高檔酒來,配酒、看酒標,忙得不亦樂乎。德國男友立即表現出不滿,當時當地,他要的是一個普通的女朋友,而不是一個品酒家。之后,每次吃飯,男友給吳書仙點的餐前酒就改成了啤酒。雖然有些怪異,但吳書仙卻很享受這種轉變,因為她感受到了一份純真的不帶任何雜質的愛。
“他有時候真的單純得像一個小孩子,愛就是愛,沒有其他什么現實考慮的,跟他在一起,你無論做什么,無時無刻都會感到自己置身于愛的目光下,這就是我理想的狀態。”吳書仙一臉幸福的樣子。
在男朋友的“幫助”下,吳書仙重新調整了生活和工作的位置,從一個葡萄酒工作狂人變回了一個普通的女人。她開始放慢腳步,品味生活的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