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在樂施會組織的一次媒體與農村婦女交流的活動中,河南周山村的農婦們在眾人面前大方地做著自我介紹,展示自己出色的刺繡作品,自信的笑容在每一張臉上綻放。展示完畢后,話筒遞給了一位剪著齊耳短發的女士,而這位原本笑臉盈盈的女士拿起話筒時突然哽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就是樂施會中國項目部社會性別與公民社會發展項目經理——鐘麗珊。周山村農婦的刺繡事業便是她初來樂施會接手的第一批項目之一,距今已十年之久。事后,鐘麗珊回憶自己當時的感受:“我看著她們,覺得每個人都在閃閃發光,做了十多年的項目,效果還真是出來了。”
理想變成現實
鐘麗珊來自香港的一個貧困的七口之家,從小就是窮孩子的她,對貧窮的滋味從來都不陌生。而天主教學校的成長經歷又為鐘麗珊價值觀的形成奠定了根基。《圣經》中人人平等、愛人如己的觀點深深地影響了少年時期的她,“我到現在都記得那時候一首英文歌的歌詞,大意是,不管你做什么,能為你最弱小的兄弟做的就是為我做的。”這句至今記憶猶新的歌詞,也讓鐘麗珊萌發了為弱小群體做事的想法——不為有權力有資源的人做事,而是為弱小群體做事,這才是我人生的意義。

從此,長大后為公益事業工作便成了鐘麗珊少年時代的理想。這個理想每日在心中萌芽生長,直到大學里的一天,她接觸到一本樂施會的刊物,里面對貧困多維度結構性的解讀,以及“和貧困人群一起對抗貧困”的觀點直擊鐘麗珊的內心,讓她認定了這就是自己日后的工作。“從教會學校畢業到現在,我一直都是這么想的,也是這么相信的。想要讓社會公平正義,我可以做些什么呢?我的立場是站在弱小的一方。”鐘麗珊相信,這個總部在香港的國際扶貧發展與人道援助組織,便是達成心愿的最好平臺。
1994年大學畢業后,鐘麗珊做過《明報》的記者、雜志和網站的專題編輯。但是最初的理想又怎會輕易放下,在一次雜志的專題策劃里,鐘麗珊甚至策劃了一期以弱勢婦女為主題的圣誕特刊。意識到自己的興趣還是在公益事業之后,鐘麗珊毅然離開混跡多年的媒體圈,前往英國攻讀經濟與國際發展專業,只為了在回國的時候,擁有足夠資歷應聘樂施會的工作。
回國后,由于樂施會還沒有合適的職位空余,鐘麗珊又做了一段時間的短期工,直到2004年才得到夢寐以求的中國項目部職位。加入樂施會去內地做項目,對于鐘麗珊來說是多年的理想變成了現實,但她的家人和朋友起初卻有著諸多的不理解。“公益圈普遍待遇不高,當時我的朋友和家人都說我傻,那是他們不明白。我就是這么單純地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能做自己那么熱愛的事情,同時還能維持生計,我覺得這件事美得不得了。”
貧困是多維度的
初來樂施會,鐘麗珊遇到的第一個難題便是語言和文化的差異。
作為土生土長的香港人,鐘麗珊至今仍是一口“香港普通話”,但能夠感覺到她努力練習的痕跡。為了融入內地文化,鐘麗珊坦言自己幾乎每天都看新聞聯播,中午對著同事讀報紙,專門學習用拼音打簡體字……這一件件在內地人看來極簡單的事,在鐘麗珊眼里都是挑戰。
1987年,成立11年的樂施會正式在內地開展工作。作為第一批在內地活躍的國際NGO,工作的開展總是會被扶貧對象誤會,這也讓鐘麗珊和同事們很是頭疼。剛談項目的時候,大家懷疑不收分文、提供資金、提供專業技術支持背后的動機。“我到現在還是疑惑,為什么有些人不相信很多組織的動機就是這么單純簡單,這并非是只對一個人好的事情,如果整個社會變得美好了,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
在鐘麗珊眼里,樂施會對貧困的理解是多維度的,不僅包含主流觀點里經濟收入的部分,還包括了一個人的個人發展和權利。而每個人受教育程度、身體狀況,以及是否能夠參與到影響他的一些決定,這些因素都可能會影響到他的個人發展。因此,樂施會是用綜合的手法與扶貧對象一起對抗貧困,而不只是增加他的收入讓他有可持續的生計,更多則是滿足他作為一個人的基本需求和權利,讓他得到社會的尊重。這種多維度的理解方式和草根的立場,便是樂施會與其他NGO最大的不同。
基于這一理念,樂施會的社會性別與民間組織發展項目于2004年成立了,那一年剛好鐘麗珊來到中國內地。十年光陰,鐘麗珊見證著這個項目從破土萌芽到枝繁葉茂,而該項目也見證著鐘麗珊從稚氣未脫到成熟內斂。
鐘麗珊團隊的日常工作主要包括消除性別暴力、反對職場性騷擾、反對兒童性侵犯、支持民間組織發展等,其中綜合干預家庭暴力是重點之一。“我想讓大家知道家暴是一個社會問題,它的核心是我們的社會文化觀念,我相信沒有一個國家或民族同意他們的文化就是要打婦女的。”鐘麗珊說。對此,樂施會對受到家暴的人提供熱線電話、法律援助以及心理輔導等幫助,讓更多受到家暴的人擺脫陰影。
如今,鐘麗珊為主流社會對性別平等的認可而欣慰,但在針對婦女暴力事件頻發、女大學生找工作難、職場性騷擾、性別弱勢群體仍被邊緣化等問題,卻依然憂心忡忡,她期待有更多的改善。
“我覺得這十年沒有白過”,在回顧十年公益路時,鐘麗珊笑著說,“我的理想和我的生活可以結合在一起,這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