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持續(xù)兩年多的鴉片戰(zhàn)事中,清廷中“剿”“撫”兩條路線一直在爭斗。“剿”派以林則徐為代表,奮戰(zhàn)沙場的關天培、裕謙、海齡等都視他為領袖,可以看作外交策略上的“鷹派”;而“撫”派的“始作俑者”是琦善,他的“羈縻”政策為以后的談判大臣伊里布、耆英等沿用,在某種程度上是外交策略上的“鴿派”。“鷹派”據理力爭,對外態(tài)度強硬,勇氣和熱血卻阻擋不了英軍的槍炮;“鴿派”看到了中英軍事力量的差距,主張讓步妥協,以為可以平息戰(zhàn)事,卻將中國推入了更可怕的深淵。
禁煙:鴉片一日未絕,本大臣一日不回 1836年,北京的朝堂上開始了一場持續(xù)兩年多的是否禁煙、如何禁煙的大辯論。最終,道光帝采納了禁煙派的意見。時年54歲的湖廣總督林則徐憑借其卓越的人品政績,被道光帝于各省督撫大員中選出,進京覲見,被命為欽差大臣,南下廣州負責禁煙事宜。
去掉史學家加在他身上的光環(huán),我們看到的是一個從小接受傳統的儒家教育,在忠君愛國愛民的信條下成長的林則徐。正是出于這一點,當他看到了英國人向中國輸入鴉片的行為給中國民眾、也給清朝帶來了無可估量的危害時,他毅然站在了嚴禁派的一邊。在給道光帝的上書中慷慨陳詞:“若(鴉片)猶泄泄之,是使數十年后,中原幾無可以御敵之兵,且無充餉之銀。”并主動請纓,擔當起禁煙之重任。
在廣州的禁煙活動如果沒有激起以后的戰(zhàn)事的話,可以說是成功的。林則徐一方面嚴厲打擊中國的鴉片販子,并廣尋醫(yī)師,配置戒煙的藥方;另一方面,為了斷絕以后鴉片的來源,深思熟慮的他把目光投向英國商人,對他們采取了強硬的措施,逼迫其繳出所有鴉片,并寫出保證書,聲明以后永遠不帶鴉片來華,一經查出,貨即沒收,人即正法。在林則徐封鎖商館的威脅下,英國商人交出了所有鴉片,在虎門海灘上將所有繳獲的鴉片銷毀一空的林則徐,雖然預料到英國人不會善罷甘休,而增修了虎門的炮臺,加強了防備,嚴陣以待英軍的到來。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英軍的實力遠遠在清朝軍隊的實力之上。
談判:片言片紙,遠勝十萬雄師 英國艦隊終于來了,但他們的目標不是廣州,而是要震懾京師。十幾艘英艦集結天津大沽口后果然引起了道光帝的驚慌失措,身為直隸總督的琦善奉旨與英人交涉。
琦善(1790—1854年),出生于一個世襲一等侯爵的滿族貴族家庭。16歲就開始在刑部出入,18歲時正式補官,從此飛黃騰達,歷任河南巡撫、山東巡撫、兩江總督、直隸總督、擢文淵閣大學士,官居正一品。琦善的官運亨通,祖蔭是一方面;他本身長期身處官場,練就一套處事圓滑世故的好本領也是另一重要方面。
琦善接收了英國人的投書,將它轉呈給皇帝。親眼看到英國艦隊實力的他覺得中國簡陋的船炮根本不能與之抗衡,便打定了“撫夷”的主意。這得到了本來就不想花錢打仗的道光帝的同意。于是,琦善擔當起了談判大權。
接到道光主撫的諭旨后,琦善馬上給英軍送去了20頭牛和200只羊作犒勞之用,然后邀請他們前往大沽海邊的帳篷里會談。琦善把一切責任都推到林則徐身上,一番唇槍舌劍之后,英國人答應撤離艦隊回到廣州繼續(xù)談判。
琦善憑著他在官場上練就的翻云覆雨的嘴皮子功夫,成功哄騙了義律回到廣州,得到了道光帝的賞識,認為他不費一兵一卒就退卻了“英夷”,被封為新一任欽差大臣赴廣州談判。與之對照的是,林則徐禁煙不成,反招來禍端,被道光帝下令革職,傳訊到北京受審。
廣州交鋒 原本收拾好行裝,準備進京聽候審理的林則徐又接到了諭令,要他留在廣東等候新的欽差大臣來查問原委。1840年11月,第二位派往廣東查辦事件的欽差大臣琦善,帶著兩項任務來到了廣州:一是與英國人談判,退敵立功;二是搜集林則徐籌辦夷務不力的罪證。在廣州數月的琦善,采取了與前任欽差大臣林則徐截然相反的措施:林則徐招募鄉(xiāng)勇,訓練海防兵丁,在珠江水底安置暗樁,加強廣州海防;琦善則下令解散了林則徐苦心招募訓練的數千鄉(xiāng)勇,撤去了海防兵丁,拔除了用于阻止英艦進攻的暗樁。林則徐對英國人恩威并施,采取強硬立場;琦善則不停地向英軍送去牛羊米水,同時與義律稱兄道弟,一心致力于增進中英親善。
琦善希望通過自己的方式完成與英國人的談判,建功立業(yè)。戴罪之身的林則徐看在眼里,卻大不以為然。他向琦善建議造船鑄炮,加強防守,防備英軍進攻。但已經確信英軍堅船利炮力量的琦善沒有采納林則徐的建議,在英軍的炮火威脅下,他口頭承諾了包括賠款和割讓香港島的《穿鼻草約》,并希望能先對條約保密,等他向皇帝奏報后再簽字。
但琦善的如意算盤落空了。紙是包不住火的,林則徐很快得知了此事,并找到了廣東巡撫怡良,勸說他密奏揭發(fā)琦善私許香港的行為。接到怡良密奏的道光帝果然大怒,斥責琦善辜恩誤國,實屬喪盡天良,琦善被革職鎖拿,押解回京。
繼續(xù)在宦海中沉浮 琦善鋃鐺入獄,1841年8月被定為斬監(jiān)候,秋后問斬。但到了秋天,道光帝又改變主意將其釋放,以苦役代之。第一次鴉片戰(zhàn)爭結束后,琦善重新得到起用,先后任熱河都統、駐藏辦事大臣、四川總督,1849年調任陜甘總督,終于官復原職。道光帝死后,太平軍興起,琦善奉旨主掌江北大營,1854年卒于軍中。他因為鴉片戰(zhàn)爭而遭遇人生的最大變故,從一等一的高官淪為死囚,但從復出到病故這十幾年中,他的經歷幾乎看不出任何戰(zhàn)爭帶來的痕跡。
林則徐繼續(xù)留守廣州,等來了老將楊芳、靖逆將軍奕經,但都無法扭轉大敗的戰(zhàn)局。不久,林則徐被命前往浙江鎮(zhèn)海軍營協辦海防,未過幾個月,廣州戰(zhàn)事的敗局傳到京師,追究前任責任,林則徐被革去四品卿銜,發(fā)往新疆伊犁戍邊。戰(zhàn)爭結束后,林則徐也重新得到啟用,前后代理陜甘總督、陜西巡撫、云貴總督,但他始終未能再進京面見道光帝。道光帝死后,太平軍興起,1850年10月,林則徐奉旨為欽差大臣,抱病啟程前往廣西,途中卒于潮州普寧縣(今廣東普寧北)行館。
琦善看到了中英兩國之間軍事上的差距,主張息事寧人,甚至不惜討好英國,他因為一份沒有簽字的《穿鼻草約》,落了個百年來的賣國罵名。義律于1月21日單方面公布了這項草約,但事實上雙方未正式簽約,因為琦善未得到道光皇帝同意割讓土地的諭令,不敢簽字。事后,中英政府都不承認這項草約。道光皇帝以琦善擅自割讓香港,令鎖拿解京問罪,英國政府認為草約索取的權益太少,將義律撤職。也因中英雙方并未達成和議,故英國再次從長江北上進攻,后來與中國簽訂了近代中國第一個不平等條約——《南京條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