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畫家《游艇上的午宴》雷諾阿的朋友圈

法國印象派畫家雷諾阿終生信奉的格言“只有一樣東西能引起人的興趣，那就是‘人’。”微信時代，引發你關注的人物會被選中加入你的朋友圈，這些朋友名單會集中羅列在可@目錄中。19世紀朋友名單如果不在聯絡簿上，這個圈子會保存在哪里？1881年夏天，畫家雷諾阿用怎樣的方式鎖定了一個朋友圈？

1881年夏天，一次14人的聚會

1881年夏天，雷諾阿決意完成當年向巴比葉男爵傾吐的愿望：“我要畫《游艇上的午餐》了。”巴比葉男爵會召集一些什么人參與這次聚會？雷諾阿如此鄭重地宣布創作的作品有什么特別之處？

軍人出身的巴比葉男爵當即行動——安排時間，確認人數。戶外的這群人已經用完正餐，桌上還擺放著餐后助興的水果、飲料。大家三三兩兩自由組合，分享著不同的社交話題。人物的體態語言和空間位置距離將《游艇上的午宴》中九男五女分解成六個相對獨立的小群落，除左邊下端兩人未進行有效交流，其余五組都進行著各自的話題。

有關這次聚會，雷諾阿曾對兒子和藝術商詳細地敘述部分與會人物身份。他們因血緣、繪畫、友情、愛情或生意出現在雷諾阿身邊。讓我們從畫面前景的左邊著眼，沿著欄桿環繞介紹這群畫中人物身份。

左下方桌腳一端是位正在嘟嘴逗弄小犬的年輕女性（1）。她頭戴裝飾著橘色花朵的遮陽帽，身穿紫色鑲邊長袖長裙，右肘支在餐桌上，眼睛全神貫注地看著雙手舉起的貴婦犬。身后站立的男子（2）高大健碩，身著劃船手草帽和背心，滿是絡腮胡子的臉龐向左側轉，右手反握闌干支撐著挺起的胸膛。

男士左手邊頭戴同款草帽、傾靠欄桿的女子（3）右手托起下頜，裸露的前臂肌膚在紅色袖口襯托下更加雪白；她微笑著正注意傾聽畫面中心頭戴圓頂硬呢帽、背向觀眾而坐的男士（14）講話。

靠近遠端天蓬支架的年輕男士（4）穿著咖啡色外套，頭戴便帽，蓄八字胡，他右手夾著香煙正與一位帶著高禮帽、只留些微左側臉部輪廓的瘦高個（5）長者聊天。

長者身后蓄紅棕色胡子、戴圓頂禮帽、側身而的男士（6）低垂雙眼，向右微側著頭正嘟囔著對面女士不愿聽到的話題；畫中右上方著紅色條紋長袖水手上衣、戴水手帽的男士（7）左手攬著身邊這位戴著黑色皮手套和時髦女帽的女士（8）腰部，歪著頭不斷出言安慰，而女士仍緊捂住雙耳、雙目低垂。

畫面右下端的白帽女士（11）控制著談話節奏，她穿著藍色長裙的身子靠向穿白色外套的站立男士（9），眼睛則探向劃船手裝扮、跨坐在椅子上的抽煙男士（10）。畫中心頭戴遮陽草帽的女士（13）邊優雅地翹起蘭花指擎住玻璃杯啜飲，邊聽身邊男士（12）娓娓道來。

14人的團隊組成了，大家聚集到了雷諾阿身邊。船頂遮陽布垂墜的花邊在檐口飄動，柔和了水面上傾泄的日光，蔥蘢的樹木多情地偎依船邊，河水將夏日陽光下各種花草的氣息混合和緩地輕飏散播四方。潔白的桌布上晶瑩的杯盞滿是水果、乳酪和紅酒，密密的十多號人聚集在一起，男士閑適、女子慵懶，好一幅盛世安逸圖。

朋友圈群像折射時代風貌

雷諾阿對現實世界，尤其是普通人的生活充滿興趣。19世紀航海旅行高峰到來，駕駛游艇航海旅游風靡巴黎富人圈，靠近巴黎的塞納河支流上則滿是各色游艇，巴黎的中產階級各色人等愛上了河上泛舟。

雷諾阿癡迷描繪河上景致的興趣由來已久。1865年夏天，他曾邀約好友莫奈和巴齊耶乘船共游塞納河，實現“帶上畫箱，那里有些地方很漂亮，可以畫些速寫。我想這該是件很吸引人的事”的愿望。沿塞納河而行，巴黎近郊的沙圖、布吉瓦爾和克羅瓦西島嶼最得巴黎人歡心，其中位于克羅瓦西島對面的“青蛙沼澤”咖啡館和坐落在克羅瓦西島的“富爾奈茲”飯店成為他們頻頻光顧的地方。

富爾奈茲是一家游艇飯店，從陽臺看向塞納河，除了自然風光、健壯的水手，船上和飯店里川流不息的漂亮姑娘們更牢牢控制住雷諾阿的視線。1868～1882年間，雷諾阿將富爾奈茲作為夏季創作的首選地。

體育運動己開始進入人們的日常生活，而河上競賽帶來的激昂與興奮遠遠超出了在巴黎泡咖啡館、欣賞歌劇或芭蕾、出入雜耍游藝場和在公共空間相擁起舞時的愉悅。富爾奈茲先生從周末狂漲的檸檬水銷量嗅到商機，建起碼頭供自己飯店客人泊船、出入，向游人提供游船服務，租賃游艇供劃船愛好者訓練。

塞納河良好的自然環境讓劃船愛好者終日流連往返，千嬌百媚的女士們也蜂擁而至。假日的富爾奈茲飯店也有女演員、上流社會的貴婦、舉止莊重的資產階級婦女出沒。只是這里時髦的服飾，盡顯貴婦身份與華麗尊貴裝扮都不合時宜，那些全力劃槳的劃船能手才是真正的焦點。這是一群伴隨工業革命蓬勃而生的人群，他們創造的全新生活與娛樂方式令雷諾阿興奮卻也苦惱，他要描繪眼前打動自己的歡樂景象，可這無從借鑒參照的場景該從何著手？

巴比葉男爵的出現加速了畫家創作的準備節奏，盡管作品尺寸巨大，可看似攫取瞬間印象的作品應當不太耗費時間，然而雷諾阿全身心投入竟達數月之久，創作期間的煎熬幾乎摧毀了畫家的意志。作品散發的輕快享樂氣息讓人們忽略畫家創作時遭遇的困難，事實上雷諾阿給遠方朋友的信中多次流露過失望和不自信，分別到來的模特們甚至從未覺察到雷諾阿的沮喪。

雷諾阿沒有留下任何速寫和草圖讓我們了解當年他是如何進行創作的，對《游艇上的午宴》進行的X射線照相和紅外線攝像證實畫家在數月中有過多處修改和調整。為協調作品整體光線，雷諾阿小心翼翼地給露臺添加了涼棚，讓這群奔他而來的朋友們歇息在夏日午后的蔭涼里。

一個人的生活品質與其生活交往的階層密切相關，這個階層通過社交形成、發展與固定成一定的圈子和群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雖不絕對，但一個人在圈子里展現的一切會極大地幫助我們判斷——這個朋友圈會否與你相關。

（撰文、供圖/涂小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