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奇葩

在剪紙分布的廣泛民間地域中，陜西作為中國剪紙的重要承載地，其剪紙因歷史悠久、種類紛繁、獨具特色而異軍突起，而陜西剪紙尤以陜北最為集中。風格較之關中，更為古樸深邃、寓意悠長。

分類和藝術特點

陜北剪紙在風格上可劃為三大區域：以富縣、洛川、黃陵、宜川、宜君、旬邑等縣為范圍的關中向陜北過渡地帶，沿襲關中傳統習俗，以人物為主，除戲文外，二十四孝、八仙、傳說故事、吉祥如意及有生殖寓意的相對較多，人物原創意味濃，多以線造型，風格秀麗圓潤，清新明快；以黃土高原腹地的延安、甘泉、安塞、志丹、延川、延長、榆林、綏德、米脂、佳縣、子洲、清澗等縣為范圍的剪延綏剪紙。此地域的習俗與中原區別較明顯，屬真正意義上的陜北，這里土地貧瘠，文化封閉，人民生活焦苦，反映在民間藝術的繼承傳統與開拓創新上張力十足。以動物、花卉為主，通過組合寓意歌頌生命與繁衍。延綏剪紙外輪廓多簡練、樸實，內部裝飾繁麗豐富：以榆林地區西部的靖邊、定邊、安邊各縣鎮為范圍的三邊剪紙，輪廓傳承了延綏剪紙粗獷、簡練、抽象的造型特點，內部裝飾不乏江南剪紙的工巧細膩。

歷史腳步

安塞剪紙是陜北剪紙的代表，也是陜西剪紙的重要一支，其發軔時間早且因深入挖掘整理走在了陜北各縣的前列，尤其是陳山橋研究員多年對安塞剪紙持之以恒的關注和深入挖掘，對剪紙作者的逐一調查走訪和培訓輔導，使安塞剪紙誕生一大批優秀剪紙作者，不僅走出了延安，走出了陜西，甚至走向了世界，常年生活于鄉間的農村婦女，被邀請到高等藝術學府講學，到世界多國及地區表演，受到當地人民的喜愛，安塞剪紙作品在西安、北京、上海、廣州、河北等地屢次展出，有上萬幅作品被國內外人士購買收藏。高金愛、李秀芳、薛玉琴等人被命名為剪紙國家級傳承人，更多剪紙藝人被授予省級剪紙傳承人稱號。龐大的剪紙作者隊伍使安塞剪紙的發掘成為陜北的典型，成為陜西剪紙響當當的金字招牌，一批年輕人從事剪紙藝術，成為剪紙傳承的示范基地。2006年，安塞剪紙被國務院確定為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安塞、延川、洛川、黃陵、延長等縣剪紙被收入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2010年，由陜西省申報，將延安剪紙為主體的民間剪紙冠名中國剪紙，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這為安塞剪紙和整個陜北剪紙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

在民俗應用中的“講究”

剪紙在民間生活中的應用十分廣泛，無論過年婚喪嫁娶抑或祭祀，剪紙都在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它不僅是節俗的裝點更是人們對美好生活感悟的外化，它不僅有殷殷的期盼更有對生命的歌頌，其民俗功用遠遠大于它的審美性。剪紙承載著太多的民俗意韻。

年俗剪紙的應用

過年貼剪紙這一傳統在安塞有著眾多講究，不僅體現出地域風情也折射出民間的風俗習慣，也成為窺視民間文化的一個重要窗口。過年在安塞是必須貼窗花的，不貼窗花的窗子稱為“瞎眼窗”，不吉利。安塞人糊窗花忌諱用藍色，因為“藍”諧音“爛”，意思怕把光景“過爛”。糊窗花還忌諱主要圖案用黑色，會被認為是黑窗，只有花桿和點綴的小鳥可以用少量的黑色。在安塞縣窗花內容也有很多講究，比如窗戶上一定要有雞、獅子和老虎。老虎、獅子用來辟邪，雞用來震懾鬼魅子。

在安塞，貼窗花時要先貼中心位置，然后再對稱貼周圍窗花，講究窗心要實，忌諱“心空”，窗心實寓意人心實。安塞當地忌鉸人，窗子上也忌貼人，但可貼抓髻娃娃去擋鬼，因為抓髻娃娃是神，如將人貼在窗子上，鬼魅邪氣會傷害到家人。窗上還忌貼貓頭鷹、驢、騾子、狼、狐貍等動物，因為貓頭鷹被叫做“恨鵠”，也稱“窮人狠”，哪個地方有它的叫聲是不吉利的征兆；安塞人稱驢是“鬼驢”，認為驢是鬼變的；騾子是由馬和驢交配而生，不會生養，也不吉祥。所以這些不吉祥的動物是不絕能出現在春節窗戶上的。

婚俗剪紙的應用

結婚剪紙的選用有團花和坐帳花，但講究也是名目繁多。在安塞新婚洞房不管怎么貼，中間窗格必須貼有窗花，在窗子中心貼滿窗花，表示新媳婦心地善良、實誠。結婚布置新房，忌諱“有毛”或“有眼睛”的動物剪紙貼在洞房中或窗上，認為新媳婦洞房中的私生活被長眼睛的動物看見會沖了喜氣，不吉利。結婚三天內花箱上若貼有或畫有獅子、魚、雞等動物，也要在結婚當天拿布遮住，不讓它們看到新婚人的私生活。新媳婦在蜜月期間對雞、狗、貓、虎等形象更為忌諱，特別是入洞房的頭三天，室內及窗戶、門上不能有它們的身影。民俗認為雞是尖嘴，若被小兩口看見，婚后會經常為小事打架斗嘴，家庭失和。其次民間認為狗有人的靈魂，貓為毛鬼神，都是不吉祥的。婚俗喜花還忌剪桃和佛手，認為桃和佛手是給老人用的。洞房窯內忌貼抓髻娃娃，認為太兇，常剪一對張口綠獅子貼在墻上。此外，帳房窗戶上花草剪紙也不可多貼，花多了會生女孩，在民間重男輕女現象極為嚴重，家人多期盼新人多生男孩，延續香火。

安塞喜花主要為紅色，紅色代表喜慶、吉祥。給新房剪“喜花”的人也有要求，首先需是巧人，還必須是“全活人”，喪偶、離異或再婚，沒有兒子的人是忌諱給別人剪“喜花”的，如果這些人無意間觸動了喜花，要趕緊用稱稱一下，才能擺脫所謂的晦氣。布置新房講究貼頂棚花，頂棚花多為牡丹或蓮花組成的團花，四角為云子花，頂棚花有藍、紅、黑等色，黑色最多，寓意夫妻感情深厚，長久。

在安塞的喜花中講究剪蓮和牡丹，蓮喻女，牡丹喻男，蓮花攀連住了牡丹夫妻二人就會天長地久、白頭偕老。其次，在安塞綠喻男，紅喻女，窗子四角貼的紅綠紙角象征男女相合，生子繁衍。洞房喜花貼好后，要由上有父母，下有兒女雙全的“全歡婦人”守帳，不能破了窗戶紙，更不能破壞了喜花，如果這時破了窗紙會被看作是不吉利的。在安塞夜間有聽新媳婦門的習俗，這時方可捅破窗紙，但不能捅破貼有窗花的窗紙。新媳婦入洞房后要坐帳三天，這三天新媳婦盤腿坐在炕上，面向著貼有坐帳花的墻，這也是陜北特有的婚俗講究。

其它民俗中的剪紙應用

至于喪俗、巫俗以及一些人生禮儀中對剪紙的使用也有規矩。陜北因其偏遠與環境惡劣，形成地方獨具特色的多神信仰，“灶神”、“土地神”和“天地神”是當地重要的家神，在每戶人家都有神位。“財神”和“送子娘娘”卻并不是每家都敬。神龕剪紙掛簾是必不可少的。所有神位裝飾都須由家中男子張貼，由女人來剪，但女人來生理期期間不可剪神龕的裝飾物。給廟里敬送的剪紙，根據神位來定，大多剪的是蓮花和牡丹，也可剪桃花、梅花。但忌諱剪菊花和魚鱉海怪。

葬禮布置以白色為主，其次為黃色，再次為金色、銀色。黑色、深紫、玫紅、藍色、紅色在葬禮中也有應用，年齡越大的逝者，紅色運用得越多。但葬禮中忌用綠色，綠色為“粘親”之意，逝者留戀世間，會給兒女添麻煩。家中有人去世者三年不貼窗花，有長輩去世的人家，窗戶上糊白色窗紙，頭年過春節不貼對聯，沿用葬禮時的對聯；次年貼黃色對聯，待第三年貼綠色對聯，三年過后重新貼紅色對聯，并裝飾門吊子等。

誕生禮，是人生重要禮儀之一，在安塞，新添小孩的人家要在窗上、門腦窗、墻上張貼“抓髻娃娃”、“艾虎”等能避邪驅怪的剪紙。生女孩的人家還會剪些“兔子吃白菜”、“蛇盤兔”等象征女孩活波可愛的剪紙，生男孩的人家會剪老虎、獅子滾繡球等象征健康調皮的剪紙張貼。

︱作者單位：陜西省藝術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