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鹮，我的朱鹮

學校里傳出的壞消息

我叫純子。

正在讀小學三年級。

我所就讀的小學就是媽媽大學時代的母校附小。

課間我在學校的科普畫廊里讀到了發布在那上面讓我傷心欲絕的消息：日本本土最后僅存的那只朱鹮死掉了。它的名字叫“阿金”，那一年它已經26歲，如同人類當中高壽的百歲老人了——盡管這樣我依然非常難過。

放學回到家里，書包一扔顧不上寫作業，就趕忙敲開媽媽的書房，連珠炮似的向媽媽拋出自己心中的疑問：“媽媽，日本的國鳥不就是朱鹮嗎，可為什么連最后一只朱鹮我們也保護不了呢？你們大人不是整天在說日本的科學很先進嗎？！”

剛剛還是一臉的笑容相迎呢，聽到我惶惑神態的追問，媽媽臉上的笑容凝固了，好半天都沒有說話。

然后她一把把我摟到她的身旁，充滿愛意地撫摸著我的小腦瓜……我想媽媽心里一定挺著急：她是在琢磨著該用怎樣最簡單明了的話才能把日本政府宣布日本朱鹮滅絕的事情，向一個才讀三年級的小孩子解釋清楚吧。

其實要說急，我也不是十分急，因為從學校畫廊里發布那則消息的文章中，我也弄清了不少的相關知識：日本本土朱鹮滅絕的原因肯定也不是一句兩句話就解釋得了的。所以我在心里對自己說：“我想知道答案，但也不是一刻都等不及。”

只要你留意，在日本你隨便走到哪里，無論是商店的櫥窗還是廣告上的招貼畫；無論是姑娘們佩戴的胸針還是像媽媽一樣年紀的女人所穿的和服，都可能繪有朱鹮的圖案。

我就清楚地記得，媽媽曾經穿過一件畫著兩只朱鹮的漂亮和服出席一次重要的宴會：還有每年櫻花盛開的時節，媽媽也會穿上這件漂亮的和服，帶著我和親朋好友一起賞花野餐。

在我很小的時候，媽媽的研究所有一項考察任務，需要乘新干線從東京趕往新潟。媽媽乘坐的恰巧就是那列剛剛被命名為“朱鹮號”的高鐵。那天，有很多乘客在開車前的站臺抓拍一張留作紀念。媽媽也為自己拍了一張，把它沖洗出來掛在了自己的書房。誰知道呢，這幅照片怎么就會引起我那么大的興趣，我不住嘴地問這問那。大概就從那時候起吧，我就打心底喜歡上了被稱為“桃花鳥”的朱鹮。

媽媽的自責

可是，日本本土的朱鹮，為什么滅絕得如此猝不及防呀？環境省不是早就開始搶救了嗎？此刻媽媽顯然是在問自己，是不是平日里自己根本就沒有心情去留意這些方面的問題呀，研究所那些接踵而至的項目是不是已經把自己擠到一個專業的犄角旮旯里出不來了？自己在毫無察覺之中早就把平日里的喜好跟興趣極其麻木地拋到腦后去了，甚至連眨下眼遲疑都不曾有過！

對于一只鳥的生存……如今的自己竟沒了要去理會的念頭；而恰恰是才讀小學三年級的女兒純子，心里藏著那么多的擔憂！難道這僅僅是因為女孩子善良纖細的心思？抑或是兒童特有的好奇心讓她如此地敏感嗎？

想著這些，純子媽媽決定要給女兒一個她能夠聽明白的答案：無論如何自己要去谷歌問個清楚，必須把純子的疑惑幫她解決了……

朱鹮，等我來看你

而這陣子，純子卻正在自己的房間里忙碌著，她可不想讓媽媽這會兒進來打擾自己。

原來純子把媽媽送給自己的三大本集郵冊又給翻騰了出來，瞧她趴在地上的那股勁頭可夠認真的！

這套郵票是純子媽媽從新潟返回東京的第二天特意從新潟郵政局選購的以“朱鹮”為主題的紀念郵票，她把它作為生日禮物送給純子，那天純子高興得一塌糊涂，一整天都笑得合不攏嘴。

那枚畫著在雨后的晴空里翩翩起舞的年輕小朱鹮，漂亮極了！當然，那可是純子最寵愛的一枚紀念郵票。純子媽媽依稀記得：那是新潟地方郵票《佐渡的朱鹮》兩枚中的—枚。

吃過晚飯，媽媽也想好了要先安慰一下自己的寶貝女兒，把那些該說的話得先給說了。

“純子呀，其實你也不要太擔心嘛，咱們日本的朱鹮已經有了重生的希望啦！NHK電視臺不是報道過：由中國贈送的一對朱鹮‘友友’和‘洋洋’在來到日本的第二年就生下了一只健康活潑的小朱鹮嗎？我記得你還參加了當年為這只小朱鹮取名的活動呢。這些事你不會不記得了吧？”

聽完媽媽的話，純子掉頭跑回自己的房間，興沖沖地把那冊“朱鹮”主題的集郵冊捧到媽媽眼前，“媽媽，我沒有忘記呀，我怎么會忘記呢？你瞧，這不就是那只漂亮健康的小朱鹮嗎！”

純子和媽媽聚集在書房的柔和燈光下，滿懷喜悅地欣賞著集郵冊里那十幾枚分別印有“中國郵政”和“日本郵政”字樣，以“朱鹮”為標題的紀念郵票。母女倆一下子找到了說不完的共同話題。

就在這你一句我一句的閑聊中，純子媽媽近乎吃驚地發現：圍繞朱鹮的一些知識，自己還真不比純子知道得多多少！“媽媽，你知道嗎它們的兩翼伸展開來達1.5米喲；它們一生只有一個伴侶，一旦相互選擇就會終生不離不棄，永不背叛！更了不起的是，它們活到今天已經有6000萬年在地球上生活的歷史紀錄了，科學家從油頁巖里發現了‘鹮’的化石！”純子說這些話的時候，媽媽看到女兒明亮的雙眼熠熠閃著光采。此刻，純子媽媽真的很是有些驚訝，對朱鹮，純子怎么會了解得如此全面呀？自己的寶貝女兒，平日里都在閱讀哪些課外書呀，才能收獲這么多知識。

純子的媽媽對自己有些自責，她很是認真地說：“純子，等明年暑假，媽媽一定帶上你去中國的秦嶺旅游。在那座磅礴大山的深處，生長著幾人合圍才能摟過其樹干、抬頭仰望才能望見其樹冠、高聳入云端的巨樹……有波光粼粼亮晶晶的水田……而更值得咱們千里迢迢跨洋過海去看望的理由是，就在那層巒疊嶂的腹地珍藏著朱鹮的家園……你一定會喜歡的！你知道嗎，朱鹮的故鄉是中國，如今世界上所有的朱鹮都是從那兒飛出去的！”

純子高興得一下子跳了起來，她用自己的小腦瓜抵住媽媽的額頭，她在努力克制漾溢四濺的快樂……不過，終于還是控制不住了，她把自己甜甜的一個吻印上了媽媽的額頭上。

“純子，今晚不能再說了，有話就留待明天！”

……

夢里旅行記

聽話懂事的純子，沖了澡，刷了牙，很快就進入了夢鄉，輕微的鼾聲釋放著茉莉花的芬芳。

“咦，好奇怪喲，是誰趁夜色把自己的集郵冊給打開了？”

純子在夢里看到一只娉婷綽約的朱鹮，就從自己的那本集郵冊里飛了出來……

“朱鹮，我的朱鹮！”

純子在夢里用力揉搓睜大自己的眼睛。

朱鹮“嘎……嘎……嘎”歡快地鳴叫，“是我在叫你呢，純子！快騎到我的背上來呀……”

“別怕呀，我是你的好朋友呀！怎么，你還看不出來嗎，我就是你集郵冊里的那只在雨后亮翅舞蹈的小朱鹮啊！快，放心地騎到我的背上來呀，就讓我帶你去瞧瞧我的佐渡新家吧……”

自己干嗎還在猶豫……

“嘿，瑞典老奶奶，寫給全世界的小孩子閱讀的那部名著《尼爾斯騎鵝旅行記》原來還都是真的呀！”

夢里的純子笑得那叫一個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