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獨秀的秘書任作民之子任楚,1937年到延安參加革命,在此期間,他見到了毛澤東、彭德懷等中共領導人。彭德懷見到了這位不愛說話的小老鄉,打趣稱呼他為“兒子”。毛澤東見到他,操著很濃的湖南口音,和藹可親地同這位“小鬼”談話,問長問短。
給彭德懷當了一路的“兒子”
任楚,1921年2月7日出生在湖南湘陰縣塾塘鄉(今弼時鎮)上桑沖村,1937年到延安參加革命,并成為中央印刷廠職工。任楚的父親任作民,曾任陳獨秀秘書、辦公室主任,3次被捕,受盡磨難,后任中共西北局秘書長,1942年2月在延安病逝。
任楚從小在家鄉由奶奶和嬸嬸撫養,一直到4歲半才第一次見到父親任作民。1937年8月,已是16歲的任楚接到繼母丁祝華從武漢的來信,告訴他父親在武昌“反省院”就要出獄了。過了1個月,父親任作民回來了。這是任楚第二次見到父親。
父親還是和上次返鄉一樣,一直在鄉親中宣傳抗日救國。1937年11月初,任楚跟著父母離開家鄉,來到武漢。在武漢八路軍辦事處,他見到了周恩來、董必武等領導同志。周恩來和董必武對他說:“學革命道理和抗戰道理,就到延安去,去找你們的老鄉毛澤東。”
任楚問:“延安怎么好啊?”
周恩來說:“那是真正民主的地方,沒有剝削,沒有壓迫。”
可是,周恩來又對他的父親任作民說“你就不要去延安了。再返回湖南去,把那里的黨組織恢復起來,把抗日民主運動搞起來。”
任楚一急:“那我怎么辦?”
周恩來說:“不要緊。陳琮英(任弼時的夫人)馬上就要去延安,你就跟她去嘛!”
幾天后,任楚跟著陳琮英,啟程踏上了去延安的道路。陳琮英是任楚堂叔父———任弼時的夫人,任楚應該叫她“嬸嬸”,可是他卻習慣于叫她“姑姑”。陳琮英姑姑領著他,先從武漢到鄭州,然后經隴海鐵路到陜西西安,住進了位于西安七賢莊的八路軍辦事處。
辦事處的領導人林伯渠也是湖南人,不但認識任楚的爸爸任作民,甚至還認識他的祖父任紹霖(任紹霖是跟隨孫中山從事辛亥革命的先烈),因此對任楚格外親切。他說:“過幾天,彭德懷要回延安,你們就跟著他走,一路上聽他的。”
任楚第一次看到彭德懷,彭德懷一臉的嚴肅,說起話來不帶笑容,任楚有些害怕,所以一直站在姑姑的身旁不敢說話。
彭德懷見到了這位不愛說話的小老鄉,想表示親熱,就跟任楚打趣說:“你這個娃崽,要坐我的車,跟我一塊兒上延安。人家要問我,你是我什么人,我咋個說呀?”
任楚看彭德懷并不可怕,還和自己打趣,于是放松了窘迫,很機靈地回答:“只要帶我到延安,你咋個說都行。”
彭德懷“哈哈”大笑起來,說:“那就說你是我兒子,行不行?”
任楚使勁地點著頭,連聲說:“行!行!”
任楚與彭德懷一路交談,兩人沒有了陌生感。車隊浩浩蕩蕩,國民黨的哨卡沒有攔阻,就這樣任楚跟著臨時“爸爸”彭德懷,順利地到達了延安。
任楚回憶:“全國解放后,我每次去看望彭老總,他都親切地稱呼為兒子,詢問我的學習和工作,可惜‘文革’后,他被迫害死了。”
毛澤東勉勵他多學習
任楚來到延安當天,中央組織部辦公室的鄧潔同志,安排陳琮英和任楚住進了組織部招待所的窯洞。
第二天,中央組織部副部長李富春來看望他們。李富春對任楚說:“孩子,走,我領你去看老鄉。”
任楚問:“看哪個老鄉?”
李富春說:“去見毛主席。”
任楚:“在武漢時,父親告訴我延安有個老鄉叫毛澤東,這個毛澤東就是你說的毛主席嗎?”
李富春說:“對呀,就是你父親說的那個毛澤東。”
說完,任楚跟著李富春向毛澤東住的窯洞走去。
毛澤東穿著一身八路軍的灰色軍服,操著很濃的湖南口音,和藹可親地同這位小“老鄉”談話,問長問短,使他這個來自湖南的少年感到,似乎不是遠離湘江,而是又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毛澤東問任楚:“你一個小孩子到延安做什么?”
任楚說出早就想好的話:“到延安來學習,學習打日本鬼子的本領。”
毛澤東又說:“到延安來學習,要不怕苦。延安沒有高樓大廈,住的是窯洞,吃的是小米,沒有電燈,沒有自來水,喝水要到很遠的地方去挑,你能吃下這個苦嗎?”
任楚說:“能!怕苦就不來延安。”
毛澤東說:“那好。你年紀還小,就是要多學習,學文化,學理論,學一門技術,學好為人民服務的本領。”
任楚認真地點點頭,用心記下了毛澤東對他的勉勵。
陜北的冬天,比湖南冷多了。天下著鵝毛大雪,黃土高原完全被皚皚白雪覆蓋了。任楚住在招待所的窯洞里,等待著黨組織的安排。他能上哪里去學習呢?他正在思索著,組織部的鄧潔同志來了。“小鬼”(那時,陜北都喜歡把小同志叫“小鬼”),“任弼時同志和李富春同志商量好了,根據你的年齡和具體情況,叫你先到中宣部的中央印刷廠去工作。”
“去工廠?”任楚一愣,“不是到抗大學習呀?”
“到工廠也是學習呀!向工人同志們學習嘛!”鄧潔說著,開始幫他收拾東西,準備動身。
連日工作印刷《論持久戰》
任楚是個聽話的孩子,沒有再多說,便跟著中組部的一個同志,踏著積雪,來到了印刷廠。到了印刷廠,他發現,毛澤東的侄子毛遠翥等許多中央領導的孩子都在這里當工人。他想起了毛澤東對他說的“要學技術,學習工人同志的好作風、好品德”的話。于是,他安心了。在印刷廠的排字車間,他當了一名排字工,他的師傅是排字車間的主任周永生和老工人趙鶴。他穿上了一套比自己身體寬大的八路軍軍服,從此成了一名小八路。
印刷廠設在延河對岸的清涼山上,山上有一個有名的萬佛洞,鑄字、排字、印刷、裝訂車間,都在這個大石洞里,任楚在印刷廠工作了8個月。在這期間,他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排印毛澤東的《論持久戰》一書。那是1938年5月的一天,車間主任周永生對大家說:這個月我們要排印毛主席的《論持久戰》,大家要努力生產,爭取提前完成任務。并說:這本書出版后,將會指導全國的抗日戰爭,增強抗日軍民的抗戰決心和信心。同志們聽完后,一致表示星期天不休息,按時完成任務。
一天,毛澤東親自來到排字車間校對。任楚這時已經和他熟了,就問他:“主席,你為什么不去廠長辦公室?”
毛澤東笑著說:“我是來校對的,車間就是我的辦公室嘛!”他一邊說著一邊按照他寫的原稿校對。
任楚又說:“主席,您這本書出版了,對堅持抗日很有鼓舞和指導作用,全國人民都會擁護的。”
毛澤東說:“不見得吧!擁護的是抗日的積極分子和所有愛國者,這當然是大多數。但也有少數人反對,他們是少數頑固派和投降派,也還有革命隊伍中極少數對抗日不堅定的人。”
任楚一邊按手稿揀鉛字,一邊和毛澤東開玩笑說:“主席,我排別人的稿子一天能排七八千字,排您的手稿一天才排四五千字。您的字不好認呀!”
毛澤東笑著對他說:“小鬼,我的字既不是顏真卿,也不是柳公權。我寫的是毛體字。”說完,兩人都笑起來。
經過連日不休息地工作,《論持久戰》很快印刷裝訂完畢,并用小毛驢馱到新華書店,發往全國各地。
幾天后,毛澤東派警衛員來到清涼山,請排字車間的幾個小鬼到他家去做客。下班以后,車間主任周永生領著任楚、姚文田等幾個小鬼,來到了毛澤東在楊家嶺住的窯洞。毛澤東在窯洞門前迎候他們,微笑著說:“我的手稿,你們都克服困難排出來了。很不容易,謝謝你們。”
幾個小鬼聽到毛澤東的夸獎,都開心地笑了。毛澤東又說:“今天請你們來吃頓小米粥吧!”吃飯時,毛澤東對他們提出了多出書、多印報的希望。
這天,實際上吃的是四菜一湯,依當時延安的生活條件,已經算是改善生活了。
1938年6月,任楚進入延安抗日軍政大學學習,4個多月后,又進入中央黨校學習。1940年9月從中央黨校畢業后被組織上派往中央印刷廠擔任廠里會計工作,同時還兼管宣傳和工會工作。1942年2月20日,父親任作民不幸去世,這給任楚很大的打擊。
父親去世不久,一天,任弼時(任楚的叔叔)把任楚叫到自己住的窯洞里,對任楚說:“孩子,你父親剛剛去世,中央考慮到你的情況,準備安排你去綏德工作。你還年輕,要好好學習,加強鍛煉,嚴格要求自己,將來為新中國建立多學些本領。”
之后,任楚歷任綏德分區專員公署機關干部熱河省政府貿易科長、分區黨校校長、國家輕工業部干訓班主任、輕工業部干部學校副校長、北京理工大學院辦主任、工會主席等職,1983年離休。
(摘自《炎黃世界》2013年第6期,葉介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