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和尚介紹梳子,向黑人介紹美白霜——你以為這是噱頭十足的營銷學課程嗎?非也。近年來,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大陸確實刮起了“美白風”。
“芬達臉”加“可樂腿” 在尼日利亞首都阿布賈,美白風氣近年來大行其道,甚至衍生出一批相關的流行詞語,比如用碳酸飲料顏色來形容美白后的膚色。“有人用過美白產品后,有了一張‘芬達臉’(Fanta face),但腿還是一雙‘可樂腿’(Cola legs)。”阿布賈一家化妝品店的店員埃絲特解釋說,大多數女性消費者通常只用面部美白產品,導致面色變淺變黃,但身上皮膚依然黝黑。埃絲特工作的這家化妝品店面積不大,但美白產品就占據至少3排貨架。
尼日利亞女性使用的美白產品種類繁多,既有售價幾美元的面霜或香皂,也有數百美元的美容院項目。很多女性會在參加重大事件前去做美白,比如參加婚禮之前。美白會讓他們的膚色變得更淺,在人群中顯得更出眾。一些受西方文化影響的年輕女性對美白的需求更大,追求更昂貴的美白項目,如美白針、漂白手術等。
在西非國家馬里,美白產品同樣風行。調查顯示,僅首都巴馬科的市場上就有超過100種美白產品出售,這些產品都給自己取類似“嘉人”(Marie-Claire)或“戴安娜”(Diana)的名字,它們大多來自摩洛哥、尼日利亞、美國和沙特阿拉伯。在馬里,有超過半數的女性使用美白產品。一些不使用美白產品的女性發(fā)現自己經常被視為二等公民。一名不愿公開姓名的女性說,由于拒絕跟同伴一樣使用美白霜,她在參加宗教儀式時只能站著,沒椅子坐;出席婚禮時被拒絕合影。
“那些受過良好教育的女性,例如律師、作家、教師,或者在電視臺工作的人,都美白。”巴馬科當地的醫(yī)生阿里·金多說道,“這已經演變成一個社會問題。如果連這些具備社會影響力的女性也美白,可以想見這個問題有多嚴重。”
許多使用美白產品的馬里女性說,她們這樣做是因為馬里男性喜歡女性擁有白皮膚。有社會學家指出,美白皮膚在非洲漸成時尚有很多原因。在一些戰(zhàn)亂頻仍、經濟落后的國度,許多女性把依附有錢的男人作為她們脫離苦海的唯一手段,而美白也就變成一種吸引富有男人的工具。
“黝黑是如此美麗” 現在,越來越多非洲女性跟風使用美白產品,但醫(yī)生卻警告說,美白可能要付出慘痛代價。
來自塞內加爾一家醫(yī)療機構的皮膚科醫(yī)生費拖·佛表示,在塞內加爾市場上,很多美白產品包含類固醇,如氯倍他索丙酸酯,這本是用于治療嚴重的皮膚發(fā)炎的處方藥,需要由專業(yè)人士指導使用;還有對苯二酚,它可以減少皮膚的黑色素,在上世紀80年代是化妝品中最常見的成分,由于存在潛在的致癌風險,歐盟早就禁止出售含有這種成分的化妝品了。
盡管塞內加爾的法律禁止在面霜里添加超過2%皮質類固醇,但由于法律執(zhí)行不力,違規(guī)的產品在首都達喀爾各類市場隨處可見,一些面霜還含有有害的重金屬甚至水銀。
“確實有危險性較低的美白面霜,但是它們的價格是昂貴的。而充斥塞內加爾市場的便宜面霜往往危害性都很大。”塞內加爾的“反美白”人士艾莎·德梅介紹說,當地流行一款名為Khess Petch(意為“全白”)的美白面霜,每管售價僅兩英鎊,目標消費群體正是那些收入低、對產品危害沒概念的農村和城市貧困地區(qū)的女性,很多人每天都要用一兩管涂遍全身。“當她們發(fā)現副作用,想要停止使用這款產品時,為時已晚。”德梅說,“皮膚狀況惡化,像被灼燒過。當所有副作用同時顯現的時候,實際上,她們看起來更黑了。”
“15天后,你將擁有極致美白。”當Khess Petch面霜的新戶外廣告在塞內加爾街頭出現的時候,終于點燃了德梅等“反美白”人士的怒火。“社會在不斷地告訴我們,皮膚白皙的女人是美麗的——在雜志上、在電視上皆是如此,而塞內加爾的女性已經開始接受這一價值觀。”德梅說道,“現在,我們要證明,皮膚黝黑的女人才是真美人,天生的黑色肌膚才應該獲得贊美。”
阿梅-奧本在英國留學期間學習美容護理專業(yè),畢業(yè)后回到加納。她發(fā)現,許多非洲女性熱衷于購買和使用美白產品,而不少公司大批制造和銷售危險的美白產品。“女人用各種各樣的美容品和美白產品自毀皮膚。我認為有必要幫助她們逆轉(觀念),否則這將成為一個社會問題。要知道,在非洲氣候條件下,美白可能帶來無法挽救的損傷。”她說道。
如今,阿梅-奧本是加納最成功的女商人之一,其集團旗下有一家美容院、一個護膚品品牌,以及一所美容培訓學校,每年營業(yè)額在800萬至1000萬美元之間。她的“美黑”產品還出口到尼日利亞、布基納法索、多哥、科特迪瓦、瑞士和英國。
美白背后的種族問題 實際上,對于非洲黑人來說,美白不僅僅是個審美和公共健康問題,或許還是一個種族問題。今年32歲的南非音樂人諾瑪桑特·尼斯在兩年前“改變”了自己的膚色——她通過數次價格不菲的漂白手術(每次5000蘭特,約合2500元人民幣)讓自己的膚色變淺了。醫(yī)生說,給尼斯的治療和藥品都是高級的,雖然不是百分之百安全,但比黑市上出售的美白面霜安全得多。尼斯也說這讓自己覺得更美麗和自信。可在當地媒體和社交媒體上,卻有很多批評她的聲音,罵她沒骨氣,自我種族歧視,甚至說她背叛了自己的種族。
尼斯對此非常不理解,稱這跟隆胸和隆鼻沒什么區(qū)別。“我的皮膚已經黑了這么多年,現在我想看看它不同的樣子。我就是想看看它變成白色的樣子。”但她也坦承自己這么做確實“部分跟自尊心有關”。“是的,我的內在不是白的,我操著不流利的英語,我的孩子也是黑皮膚的,我就是一個農村妞,我只是改變了我的外表而已。但這又怎么樣?我已經看開了,總之我現在很開心。”尼斯說道。
南非開普敦大學的那份研究報告指出,非洲人對白皙的追求或許跟非洲長久以來的殖民地歷史有關,令非洲人普遍認為白皮膚是貴族的象征。很多非洲人從小就記得這句格言:“只要是白的,就萬事大吉。”(If it's white, it's all right.)然而,這個信條已經鑿碎了千萬非洲人的自尊。
除非這個信念被擊碎,不然無論官方、社會團體如何告誡、呼吁,都不能阻止他們冒著風險去追求他們認為美麗的東西。?笪摘自《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