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歷史上,唐代宰相制度深受后人推崇。唐之尚書左仆射、尚書右仆射若得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參知機務等名就是名副其實的宰相。唐宰相制度較之兩漢有很大發展,較之南北朝更完善成熟。高祖之世,是唐宰相制度形成階段,宰相風采已顯端倪;太宗至天寶之初是完善階段。那么,唐朝宰相都有什么樣的權力?
廢立太子和皇后須經宰相同意 廢立太子、皇后,看似皇帝個人私事,但在唐朝都要征得宰相同意,方能獲準。永徽五年(654年),高宗欲廢皇后立武昭儀(就是日后的女皇武則天),就和武昭儀到宰相、太尉長孫無忌家“走門子”,又是歡飲,又是封賞他的三個兒子為大官,還送了十車金寶繒錦的重禮。高宗百般諷喻,長孫無忌就是不搭茬,高宗碰了個釘子掃興而去。武昭儀又讓她母親楊氏到長孫府,多次請求,無忌始終不答應。禮部尚書許敬宗也數勸無忌,竟然遭到聲色俱厲的批評。迂回之術失利,皇帝不得已,為了廢立皇后的事只能和宰相短兵相接了。第二年——永徽六年(655年),高宗召開“宰相會議”舊事重提。褚遂良仍然堅持不能廢黜皇后,以致皇帝惱羞成怒地散會。第二天高宗又繼續此議題。褚遂良對皇帝說:“陛下一定要換皇后,請從名門望族選后,為什么非武氏不可!”并且當眾揭了武氏“經事先帝”的老底,說罷放下笏板,叩頭流血說:“把這官職還給你,放我回家種地。”高宗大怒。躲在簾幕中的武昭儀怒不可遏地大喊:“干嘛不撲殺這畜生!”長孫無忌對皇帝說:“遂良是太宗的顧命大臣,即使有罪也不可用刑!”在場的官員嚇得不敢出聲。可見,皇帝想讓宰相支持他的不合理的動議根本不可能。
開元二十四年(736年),備受唐玄宗寵愛的惠妃向皇帝進讒言陷害太子。玄宗大怒,就告訴宰相要廢掉太子。宰相張九齡引用歷代廢儲引發動亂的教訓,警告皇帝不能廢儲。玄宗無可奈何。惠妃無奈又悄悄派親信游說張九齡,并暗示他幫助廢黜太子,就可以永保相位。張九齡痛斥說客,并報告玄宗,皇帝為之色動。
這種斗爭從迂回出擊到短兵相接,無論其結果如何,足見唐朝宰相制度的嚴格。
皇帝詔令不經宰相即為非法 詔令是由中書省根據皇帝旨意起草,草擬的官員如果認為不妥,有權拒絕起草。詔令起草出來,要經過門下省核準,如果認為不妥,就可以退回中書省。只有通過審核,才可以送到尚書省執行。尚書省接到經門省下審核的詔令,如果發現不妥,也有權拒絕執行。皇帝旨意要以書面形式下發,看似皇帝金口玉言的書面化,其實并非那么簡單。
皇帝任命官員必須經宰相批準 在唐朝,任命官員一直是經尚書省有關部門初擬,報中書、門下兩省宰相審核,報由皇帝“進畫”(批準),再經宰相下達到具體的工作部門。這個制度一直嚴格執行,直到唐中宗時卻出現例外。他不經兩省宰相徑自封官,身為皇帝也自覺為難,不敢用裝詔書的正規封袋,也不敢照常式封發,只能改用斜封,所書“敕”不敢用朱筆,改用墨筆,史稱“斜封墨敕”;所封之官也被譏為“斜封官”。中宗景龍二年(708年),吏部員外郎李朝隱先后揭發“斜封官”一千四百多人,鬧得這位破壞制度的皇帝狼狽不堪。景云元年(710年),剛登基的睿宗皇帝批準了宰相姚崇、宋璟等關于全部撤消前朝“斜封官”的奏議,中宗時代的“斜封官”終被悉數罷黜,宰相制度得到進一步堅持。宣宗大中十一年(857年)春,戶部長官職位出現空缺,正巧碰上京兆尹韋澳給皇帝奏事,皇帝覺得這個人合適,就想讓韋澳接任戶部長官。面對提升到戶部長官這樣的肥缺,韋澳卻堅辭不受,讓宣宗大為不快。后來,韋澳說明原因:“皇帝不和宰輔商議,私自想重用我,別人肯定會說我通過不正當的途徑得到提升的,那我怎么能替自己辯解啊!”可見,在唐朝宰相在任命官員過程中具有的重要作用是得到普遍認同和支持的。
皇帝繼承帝位的合法性須得宰相認可 唐武宗會昌元年(841年),剛剛登基的武宗皇帝準備發布登基冊牒,這種詔書上按慣例要中書、門下兩省長官(宰相)們聯名簽署才算合法有效。武宗繼位頗具傳奇色彩。開成五年(840年)文宗晏駕,太子年幼,大宦官另選擇皇位繼承人,本來要想迎立年長的安王。迎駕的宦官按照宮中定策“迎大者”,結果卻陰差陽錯地把穎王立為“皇太弟”繼承了皇位,這就是武宗。宰相們也因此對武宗繼承帝位的合法性提出質疑。當朝宰相之一的諫議大夫裴夷直看著武宗皇帝的登基冊牒就是不肯簽名。雖然《資治通鑒》取《武宗實錄》把這事巧妙地記載為“漏名”(忘記簽名),但可以想象這么重要的公文作為當朝宰相怎么會“忘記”。對此,《新唐書·裴夷直傳》是如此記錄的:“視冊牒不肯署”。武宗皇帝終無計可施,只好找別的借口把裴夷直貶為杭州刺史以解胸中不滿。由此可見,唐朝皇帝是非常重視宰相簽署冊牒的重要性的;同時宰相也十分珍視自己的署名權。因為,他們雙方都知道,這關系到皇帝繼承帝位的合法性。據《資治通鑒》記載:“故事,新天子即位,兩省官同署名。”可見這也是一項制度。
延續289年的大唐王朝,前期之所以能夠開創貞觀之治、開元盛世;中期“安史之亂”之后,之所以能夠唐室光復再造;后期,雖然出現宦官專權、藩鎮割據的混亂局面,但依然能夠做到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關鍵都是當朝的宰相制度。無論國力鼎盛,還是國勢衰微,無論明君在上,還是昏主亂政,只要宰相的職權能夠行使,就能維持國家政治的運行。就連岌岌可危的晚唐時的宰相鄭畋都感慨萬端地說:“國祚安危,在我輩三四人畫度。”可見,唐朝宰相在整個王朝中的中樞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