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一,這個號稱能“通電診病”“辟谷養生”的重慶縉云山紹龍觀、白云觀住持,曾利用深厚的政商人脈積淀,在數年內接連當選為重慶市道教協會副會長和中國道教協會副會長,主管兩級道家養生領域。
5年前的那場聲勢浩大的輿論風波后,李一跌入谷底,隨后閉關,下山,出行美國,云游。記者日前探訪得知,李一偶爾還是會回縉云山。一位當地知情人士介紹,李一雖不參與實際管理,但還是道觀的精神領袖。
道長的“成與敗” 重慶紹龍觀道教管理委員會主辦的《緣起紹龍》雜志2002年2月期封面上,李一左手拿著拂塵、右手輕輕搭在鐵欄桿上,面露微笑。
他背靠著道觀大殿,面對放生池,一臉的躊躇滿志。他的身邊,是幾名重慶的時任領導。
3個月前,他剛剛拜師于上海城隍廟住持、正一派道長陳連笙,走入道教的殿堂。自此,商人李軍華麗轉身,成為道長李一。此時的他已擁有兩間道觀。
被標榜為始建于明朝成化年間的正一道場——紹龍觀及其支觀白云觀,實際上是由佛教寺廟改建而成,原名為紹隆寺和白云寺,1960年代被毀。
紹龍觀坐落的縉云山,位于重慶市北碚區郊區,海拔僅700多米,與市內其他如仙女山相比,并非重慶人心中的名山。
一名熟悉當地歷史的僧人告訴記者,山上曾有的8處寺廟,如今僅余縉云寺和溫泉寺。
1998年,斷壁殘垣的紹隆寺破土重修,轉變成紹龍觀。
道觀建成后,李一開始全力推銷紹龍觀道家養生文化。曾跟隨李一短暫養生修行的一位博士告訴記者,李一的方法是站樁、打坐和長時間禁食,“不禁食的,吃素食”。
這位博士很快便受不住,而后下山。“回到北京照鏡子,一臉的菜色。”
在朋友眼中,李一有著異于常人的智商、口才和記憶力。一位曾與他深交的知情人士稱,李一在2001年成為道士后,常深夜翻閱道家典籍,“確實下了苦功夫”。
2005年,在接連登陸鳳凰衛視、湖南衛視及國內數家知名媒體后,李一開始被人稱為“養生大師”“國學大師”。
他的“通電診病”“龜息/辟谷養生”也開始在國內走紅,一時間來往商賈不斷。他在兩處道觀開辦的短期養生班,曾以每日1000元的天價受人矚目。
2007年,李一當選重慶市道教協會副會長。隨后僅用了4年,他又當選了中國道教協會的副會長。在兩級協會中,他主管的是養生領域。
2010年,隨著方舟子在網絡公開質疑李一的“養生文化”是偽科學,“逃避債務”“借養生之名斂財”“與多名女子發生關系”……李一的前世今生被集中曝光在新聞報道中。他在不堪重負的輿論壓力下,宣布“閉關”,并辭去兩級道教協會的職務,從此消失在公眾視野中。
黃昏上山,深夜下山 2015年8月,記者再次走上縉云山時,光景已大不同。
蜿蜒蛇行的主路從山腳直達山頂。此時正是重慶酷暑時節,又恰逢周末,重慶市區的不少市民自駕來山上避暑。但他們的目的地并非是兩座道觀,而是接近山頂的那一片農家樂。
紹龍觀坐落在主路的中端,距離山門還有5分鐘車程。此時,斜立在山坡上的道觀,被藍色圍擋圍得嚴嚴實實。
門口的“紹龍觀保護修繕工程施工公告”顯示,“建于明朝成化年問的紹龍觀”于2015年3月開始保護修繕,預計工期將于今年12月結束。施工公告還指引游客前往白云支觀進行宗教活動。
“為了不讓養生文化在山上斷根,官方投資了數千萬元。”一位當地宗教人士告訴記者。
記者注意到,在早上8點至9點之間,雖不斷有游客往來于道觀前面的小路,但進入觀內的不到10人。
白云觀的正門內,也豎起了善捐紹龍觀的公告牌,公告準備募集包括殿堂彩繪、裝飾、神像雕塑、神龕、供桌、香爐和燭臺等購買、制作費用。
其中,一片瓦的捐贈費用為i00元;香爐、燭臺的費用為8000至9萬元;而神龕和供桌的費用,則高達1.5萬元至20萬元。
道觀的公共空間里,記者也未發現道長李一的照片等資料。
“師父已經云游去了,沒有再回來。”一名道姑邊低頭掃地邊說,“留在這里的,都是最早跟隨師父的弟子。”
但附近村民則聲稱,他們數月前曾不止一次見過李一道長前往兩處道觀。
“來的時候基本都是黃昏,離開的時候是深夜,很低調。”一位村民告訴記者。
記者了解到,目前紹龍觀的實際管理由李一的一名弟子在負責。“事實上,李一雖不參與實際管理,但還是道觀的精神領袖。”知情人士告訴記者。
輿論風波雖已過去了5年,但李一仍是當地宗教界的敏感詞。
曾經的“朋友們” 和“氣功大師”王林類似,道長李一也一度擁有自己的名流朋友圈。
曾有媒體報道,王菲和李亞鵬夫婦也曾親赴縉云山修煉。
紹龍觀的道士們一度對信徒們宣稱,王李二人正是在山上清修后才懷上了孩子。
一位曾在此期間接觸王菲夫婦的重慶演藝界人士告訴記者,道長李一曾給王菲算命,斬釘截鐵地稱王菲一定生男孩。
“后來的結果大家都知道了,性別錯了,而且孩子有點問題。所以,王李兩人之后便沒有與李一再來往。”
不少和李一曾有交集的人,此后則似要與他保持距離。
曾被稱為“李一弟子”的鳳凰衛視主持人楊錦麟在李一經歷輿論風波后,向媒體承認去縉云山休息過幾天,但對“弟子”的稱呼很不滿,“如果我去咖啡廳喝茶,剛好里面販毒,那我就是毒販嗎?”
商界大亨馬云自稱是被朋友樊馨蔓“強力勸說”上山“閉關”的。盡管他曾把李一定位為“難得的青年道家研究者”,但他現在對于養生治病等種種技巧“一概不感冒”,他覺得僅僅關注這些表象就是“走歪了”。
鳳凰衛視執行臺長劉春則直接否認了“弟子”的名號,“慧根有限,不敢高攀。”
如今,以石新路為主干的重慶市石橋鋪區域,大半已被新造的大廈填充。少部分老宅藏在這些大廈的背后。入道前,李一曾生活在石橋鋪。
只有一位在路邊擺煙攤的老嫗,還記得這個曾名“李二娃”的人。“有些印象,很多年了。聽說后來發財了,也不知道在哪里發財。”
多名當地人士聲稱,2010年,李一在出事后,“便閉門不出”。
一名曾長期跟隨他的弟子告訴記者,2010年8月左右,“紹龍觀幾乎被各種人包圍著,有曾經跟隨、后來離開的弟子,有記者,也有公安。”
但最終,李一并沒有攤上什么事。關于他的一切,在集中曝光后,再無下文。
在曾與李一交往長達十幾年的重慶相聲演員仇小豹看來,媒體便是李一的“蕭何”。“從那以后,李一便躲著媒體。當然,他也不能永遠閉關。”
仇小豹稱,2013年前后,李一受到國外一家機構的邀請,前往美國講學。他也是后來從李一弟子口中得知的。“李一走的時候,沒有和我們告別。”
仇小豹說:“他仍然在江湖中,還是有人在關注他。即便是出了事,外面請他去講課的人還是多。李一偶爾也會上縉云山,但都是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