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1日,已有31個國家通過成為創始會員國。另據報道,財政部確認已提交書面確認函,預計將在4月加入的國家有15個;此外,還有6個國家或地區已表示申請。申請國家遍及亞洲、歐洲、非洲、南美洲和大洋洲,一股“亞投行熱”在全球范圍內掀起。由于內政外交政策差異,各方加入亞投行的決策過程不盡相同,有些頗為順利,還有些觀望猶豫、最終放棄。透過這些決策過程,可以切實感受到各方對于中國發展與合作共贏理念的認同,對構建利益均沾、繁榮共享“命運共同體”的期許。
美日:猶豫觀望 終未加入
在中國倡議主導下,去年10月包括中國在內的21個國家共簽署成立亞投行的協議,以行動支持亞洲基礎建設發展。美國一開始擔憂亞投行管理的透明度,持質疑及反對態度。但3月12日英國宣布加入成為亞投行創始會員國以來,在國際間立即掀起爭相加入的熱潮。
對于美國表態現階段無意加入亞投行,美國前國務卿歐布萊特直接表示,美國誤判其他國家有意加入亞投行的情勢,“我們搞砸(screwed up)了,這件事不應該這樣處理”。華府智庫“戰略與國際研究中心”(CSIS)31日舉行“中國大陸在轉型期的經濟決策”研討會,邀請歐布萊特發表專題演說。當被問到亞投行一事,她指出,如今希望美國能重新掌握與亞投行合作的機會。歐布萊特指出,美國不應該把亞投行視為中方想攬權,而是要當作推動其透明度、法規問題的機會,解決其中真正的問題,例如該貸款給誰、建立法治的機構等。
而美國財政部長李烏(Jack Lew)剛在前不久結束北京歷時兩天的訪問后返回美國,于當地時間31日在舊金山發表談話,表示美國將對任何新的國際發展銀行表示歡迎,只要這樣的銀行尊重世界銀行和國際貨幣基金(IMF)等現有國際機構。李烏強調,新的機構需要“分享國際社會有關真正多邊治理和決策的承諾,以及對不斷改善借貸標準和借貸保障的承諾”。李烏這趟訪問曾與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會面。李烏稱,中方領導人明確對他表示,鼓勵亞投行朝向高管理標準且歡迎與各方合作,“為此感到鼓舞”。他并建議,亞投行與現有開發機構聯合提供項目融資,這將有助于展示中方對治理、環境、社會保障和債務可持續性,持最高標準的承諾。
日本則被歐洲各國紛紛宣布加入亞投行這一預料之外的事態打了個措手不及。日本財務相麻生太郎27日在內閣會議結束后的記者會上表示,亞投行的貸款審查體系和組織運營“完全不明確”。外交人士則分析稱:“只要美國不點頭,日本就無法采取行動。然而,美國突然宣布加入而使日本陷入孤立境地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麻生是在當天早上內閣會議后表的態,幾乎與他發言同時,其他有關大臣也紛紛說明了相同方針,顯示了當天內閣會議上安倍內閣確定的政府立場。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說:“在今天表明參加是不可能的,(日本)不基于特定日期,繼續與有關國家一邊合作、一邊做中國的工作”,說明日本仍想與美國共同步調。
除此之外,日本共同社3月31日報道,日本政府表示暫不參加中國主導的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AIIB),是因為無法消除對組織運營的不安情緒,警惕地認為亞投行可能被利用來擴大中國的影響力。在擔憂中國把握貸款決定權的背景下,日本傾向于決定無法向亞投行出資。日本政府認為亞投行理事會是否擁有貸款決定權并不透明,對此抱有疑慮。政府所持立場是只要公平透明的運營機制得不到擔保,那就不能參加。
此外還有觀點認為,“歐洲各國與中國之間沒有大的政治紛爭,所以比較容易以經濟為重而加入”。但是,在二戰結束即將迎來70周年的當下,日本與中韓存在歷史問題的困擾。日本政府某相關人士指出,如果亞投行在結算系統中使用人民幣,“全球貨幣系統本身也將發生巨大變化”。
東南亞、南亞、中亞:爭奪基建投資目的地
“亞投行成員國分為兩部分,亞洲國家和域外國家。亞洲國家是主要的投資目的地,是資金需求方,也就是借方。” 中國人民大學重陽金融研究院研究員陳曉晨認為,“亞投行是對現行國際體系的有益補充。現有體系沒有完全滿足很多中小國家搞基建的需求,也沒有滿足歐元國家的投資需求。”
在此情況下,東南亞13國、南亞3國和中亞的3國早早便提交書面確認函,成為意向創始成員國。同時,這些國家也是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戰略的優先推動區域。國家發展改革委、外交部、商務部3月28日公布的《推動共建、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愿景與行動》提出:中巴、孟中印緬兩個經濟走廊與推進“一帶一路”建設關聯緊密,要進一步推動合作,取得更大進展。
過去,亞洲中小國家更多是國際秩序的被動接受者,這些國家的共同目的是獲得比過去更大發言權,甚至有些國家是第一次在這種國際組織中獲得席位。加入亞投行的13個東南亞國家中,只有印尼是二十集團(以下簡稱G20)成員之一,其他國家抱團在東南亞國家聯盟(東盟)這一體系中。南亞國家,只有印度同時是G20成員國和金磚國家。
2011年以來,東南亞、南亞和中亞各國都先后發布了基礎設施投資計劃。印尼2011年公布2015年國民建設規劃,僅2011-2014年的中期計劃投資總額即達4700億美元,基建工程投資占比約40%;同年越南政府提出2011至2020年投入4000億美元作為基礎設施建設,其中2011-2015年投入1600億美元。泰國2013年批準了726億美元、為期7年的投資規劃。
南亞方面,在中巴經濟走廊的框架下,中國政府承諾未來六年內對巴基斯坦投資456億美元,分別在基礎設施建設領域投資118億美元,在能源項目上投資338億美元。印度總理莫迪2014年上臺后,便提出了雄心勃勃的印度鐵路升級計劃,計劃在未來5年內,對總長超過65000公里、壽命達100多年的鐵路投入約1370億美元,換代鐵路基礎設施。其中,包括建設長達5847公里“鉆石四邊形”高鐵網。
民生證券的一份研究報告顯示,由中央層面推動的“一帶一路”海外投資項目正在快速推進。收集到資料的20多個海外項目累計擬建、在建投資規模達524.7億美元,主要集中在中亞、南亞等地區,投資的方向更多以能源、鐵路、公路等基礎設施為主。僅2015年“一帶一路”海外投資規模或接近170億美元。
歐洲:英、瑞意在維持金融影響力
盡管受到美國的反對,英國仍然成為第一個加入亞投行的西方國家。隨即,法、德、意等國隨之紛紛加入。
對于英國成為首個公開宣稱加入亞投行的西方國家,首相戴維·卡梅倫說,會有一些時候,英國選擇不同于美國的路徑,因為出于英國國家利益。財政大臣喬治·奧斯本表示,英國成為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是要在類似亞投行的國際機構創建時體現“存在感”。在新華社駐倫敦記者吳心韜看來,英國外交、對外經貿政策乃至國內經濟發展方針一貫帶有鮮明的實用主義色彩,加入亞投行最終是為英國爭取發展空間,維護國家利益。
對于英國加入亞投行,吳心韜并不感到意外。他說,本屆英國政府著力深化與中國經貿關系,主要動因還是經濟利益,其背后則是這些年學界一直在探討的話題:亞洲的崛起和機遇,特別是不斷增強的中國實力和市場潛力。
對歐洲而言,英國、瑞士和盧森堡等傳統金融業強國為維持金融業地位,一般會加入國際性金融機構,并試圖影響該機構的政策制定和日常運營。2012年英國金融服務業占GDP的比重為10.6%,瑞士金融業占比GDP約13%。全球五分之一的國際銀行業務、接近三分之一的外匯交易、一半的國際股權交易和二級市場70%的國際債券交易在倫敦金融城完成。
與瑞士、盧森堡等金融業發達國家類似,挪威等北歐國家,沙特、卡塔爾、科威特、約旦、阿曼等中東“土豪”加入亞投行,是借助亞投行抓住機遇,將其積累的金融資產在全球范圍內的重新配置。目前世界上35%的主權財富基金集中在中東地區,沙特主權財富基金達7570億美元,科威特達5480億美元,卡塔爾達2560億美元。全球最大的主權財富基金挪威政府養老基金更是高達8630億美元。亞投行長期而穩定的基建收益,無疑對這些基金極具吸引力。
此外,制造業強國德國對亞洲特別是亞洲新興經濟體的出口已遠超美國,對華投資更是處于快速上升通道。新華社駐德國法蘭克福記者文史哲注意到,德國財政部正是在中德首次高級別財金對話后表達加入亞投行意愿,“從中德關系角度看,加入亞投行也是中德經貿合作不斷深化的結果。”德國政商界人士多以歐洲視角看待加入亞投行,認定歐洲國家的動因是分享中國和亞洲的經濟增長潛力。德國加入亞投行,有助于該國增加在亞太地區話語權,并為本國產品和服務找到出口。
相比之下,法國、意大利等國雖然早已表示要加入亞投行,但遲遲未有其提交書面確認函的消息。法國出口產品60%以上為歐洲地區,對亞太地區僅10%左右,這或許是其雖選擇加入亞投行,但熱情程度不高的原因。
澳洲、巴西:搶占上游資源輸出份額
圍繞是否加入亞投行,“經貿系”與“外交系”的決策之爭同樣發生在澳大利亞內閣。從最初的斷然“回絕”到最終的高調“入伙”,澳大利亞走過一段頗為復雜的“心路”。
2014年10月,澳方收到中方的亞投行邀請,但因為顧慮美國態度,在內閣會議上予以拒絕。國庫部長喬·霍基從經濟角度考慮,認為加入亞投行能帶動經濟發展,對本國和亞太地區都有利;外交部長朱莉·畢曉普則從戰略安全和地緣政治角度出發,受到美國強力游說,不愿意跟美國翻臉。兩人一度爭得面紅耳赤。
新華社駐堪培拉記者徐海靜觀察,畢曉普后來立場有所改變,促使內閣最終達成一致。而去年11月二十國集團峰會之后,澳中關系的升溫與澳美關系的降溫,則是促成澳大利亞政府最終轉向的大背景。
終其原因,還是因為澳大利亞自身能源的出口需要。在出口商品份額中,以2013年統計,鐵礦砂及其精礦占26%,煤炭占15%,石油占6%,銅占2%。其中,澳大利亞三分之一的商品出口到中國,隨著中國經濟進入“新常態”,經濟增速不斷下行,對上游原材料產品需求減少,澳大利亞2014年對中國出口下降了10.4%,澳大利亞迫切需要尋找新的原材料需求地。
巴西出口結構與澳大利亞相似,其商品20%出口到中國,2014年對中國出口甚至下降了3.6%,礦產品、農產品出口分別占到全部出口的22%、18%。
俄羅斯的出口結構則更為單一。礦產品、賤金屬(賤金屬指鐵、鋼、銅、鎳、鋁、鉛、鋅、錫、鎢等)及制品分別占到2013年俄羅斯對外出口的66%和13%。俄羅斯也有能源出口的需求,但其情況更為復雜。2014年烏克蘭危機使俄歐、俄美關系緊張,國內資本外流。莫斯科國立國際關系學院專家舒姆斯基認為,俄羅斯決定加入亞投行,就是希望能讓俄羅斯亞洲落后部分的基礎設施項目獲得資金來源,“主要是出于實用主義”。
俄羅斯加入亞投行的原因受地緣政治影響,中俄兩國地緣政治十分重要。中國在其中做出了共贏發展的措施。比如在俄羅斯人擔心的西伯利亞鐵路運量被分流的問題上,中國一方面建設中蒙俄經濟走廊,另一方面投資俄羅斯國內的高鐵和其他基礎設施。在中亞的合作問題上,中國也強調“一帶一路”規劃與俄羅斯“茶葉之路”的對接,強調亞投行與俄羅斯主導的歐亞經濟聯盟的“兼容性”。
借助亞投行平臺,中國將來自歐盟、中東國家的融資能力,來自澳大利亞、巴西等的上游原材料供給,來自中、韓的工程基建實力進行整合,編入“亞投行體系”,投入到亞太地區旺盛的投資需求上,從而打造一個完整的“亞洲投融資鏈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