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然而,誰才是那只真正的黃雀呢?
深夜,飛揚畫廊頂樓。有人正在向畫廊老板推銷新晉畫家邵宇的作品。畫廊老板明顯興致不高,只草草掃了眼畫卷,冷笑道:“畫得好有個屁用。這年頭,名家大作才值錢。”
這時,老板手機響了,他邊接電話邊往外面走:“什么?羅尼畫家死了!還是情殺!太好了,我全權代理他的作品,這回肯定賺翻了!”被丟下的兩人面面相覷。其中一人問另一人:“畫家死了才值錢?”另一人不耐煩道:“當然,死了畫作就是絕唱,升值了。”
“那咱倆手上邵宇的畫,嘿嘿,要是邵宇死了的話……”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興高采烈地往樓下走去。
鐘陽從陰影里走出來,他被股市搞得想跳樓,準備臨死前再抽一根煙。感謝這根救命的煙,他聽到了發家致富的捷徑——鐘陽當然不想殺人,相反,他要從歹徒手里救人。
如果他成功救了邵宇的命,那么身為畫家的邵宇最直接的報答方式是什么?自然是送他自己的畫。等到邵宇一死,自己手里的畫豈不是成了金畫?
事不宜遲,鐘陽立刻開始尋找邵宇的下落。他假裝成美術愛好者,打聽到邵宇的聯系方式。剛找到邵宇居住的筒子樓,旁邊就沖出輛桑塔納,直直朝一位過馬路的中年男人撞去。鐘陽看清男人正是邵宇,趕緊沖過去將他拽開。
司機露出臉,朝邵宇吼了一句:“走路不長眼睛啊!碰瓷死全家!”鐘陽認出了司機的聲音,正是那天頂樓上的人。
邵宇為了感謝鐘陽的救命之恩,主動邀請他去家里坐坐。邵宇的家相當寒酸,他的工作室就是陽臺搭建的違建物,里面還有幅尚未完成的畫作,上面打出了輪廓,主體是個逃跑的男人,背景是車禍現場。
鐘陽盯著畫作齜牙咧嘴地想,如果邵宇一死,這幅畫可就是正兒八經的絕唱。邵宇注意到他正盯著自己的畫在看,不由得搓著手靦腆地笑道:“畫得不好,見笑了。你如果喜歡,等畫好了送你。”
鐘陽大喜過望,嘴上卻免不了要推讓一番。這時門鈴響了,有人登門求購畫作。一位寧姓中年富商邀請邵宇去自家別墅作畫。
難得有這等大生意,邵宇沒有拒絕。鐘陽主動請纓給他當助手。寧家的別墅在郊區,不遠處就是水庫,風景相當不錯。
寧先生要求邵宇以此處風景為主題創作出系列作品。邵宇二話沒說,支起畫架揮毫不止。
鐘陽百無聊賴又嫌天熱,一個猛子扎入水中游泳。正當他在水里暢游時,無意間瞥到了岸上有個人正鬼鬼祟祟地接近邵宇,正是那天那個意圖撞死邵宇的司機。旁邊還有個人附在邵宇耳邊說話,還兇狠地瞪了水庫里的鐘陽一眼。
鐘陽心中警鈴大作。他立刻往岸邊奮力游去,接著飛奔上岸跑到邵宇身旁,怒氣沖沖道:“你們想干什么?”這兩人似乎被鐘陽的舉動駭住了。沒等他們回答,水庫里傳來咆哮的水聲,竟然是水庫放水泄洪。要不是剛才他保護邵宇心切趕著上了岸,肯定會被這洪流沖到不知道哪兒去了。
鐘陽背上全是冷汗,心中慶幸不已。那兩人見他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沒好氣地悻悻而去。
邵宇倒是和顏悅色地勸鐘陽:“那人上次差點撞到我,剛才看見了,特意過來道歉。他也不是故意的。”鐘陽心想,你哪里知道人家想要的是你的命。
等到他們返回別墅,只見寧先生正跟那兩人站在一起談笑風生,鐘陽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兒。寧先生對這對自稱姓高的兄弟倒是一見如故,聽說他們是到此處游玩,還主動邀請兩人在別墅暫住一晚。
等到晚上入睡時分,鐘陽輕輕敲了邵宇的房門。邵宇滿頭霧水地看著他,他連忙解釋說自己房間的床板太硬,想到邵宇這兒將就一晚。邵宇房間里有張躺椅,是寧先生特意為他準備的,因為他習慣靠在躺椅上凝神構思畫作。
邵宇看鐘陽準備在躺椅上湊合一夜,搖頭說:“算了,你睡我的房間,我正嫌床太軟了。”
鐘陽也不客氣,他料想高氏兄弟也預計不到他們會臨時換房間,正好可以將邵宇轉移到安全地帶。夜色漸漸深了,鐘陽靠在床頭強打起精神,等到萬物闃然,房間里終于有了動靜。
突然,鐘陽聽到一陣輕微的“嘶嘶”聲,立刻跳了起來。借著窗子射進來的月色,他隱約看到門口有個繩狀物,分外詭異。鐘陽將手機調整到手電筒模式,哆哆嗦嗦地照過去,靠近門的地方,竟然有條蛇。
鐘陽哪里還敢動彈,他小心翼翼地往窗子方向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毒蛇。他好不容易才背著手推開了窗戶,趕緊往下面跳。
邵宇房間外面是花圃,前一天工人剛修剪過樹枝,下面的草坪上又壘了石頭做假山,他這一跳,大腿被樹丫貫穿了,身體倒掛在樹上時,頭還撞到了假山,差點兒命喪當場。他不由得發出凄厲的慘叫。
眾人被驚動了,寧先生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鐘先生,你在做什么?”鐘陽已顧不上在高氏兄弟面前打馬虎眼,氣若游絲道:“寧先生,您引狼入室,有人放蛇想害邵老師。”
邵宇大驚失色:“怎么可能?”鐘陽連忙將自己的發現說了一遍。幾人上去查看后臉色都不太好看,原來鐘陽所說的毒蛇不過是個造型別致的門吸,用來固定門打開后的裝置。寧先生面色不悅,高氏兄弟更是冷笑:“這又不是深山老林,哪里來的毒蛇。”
鐘陽有苦難言,他大腿貫穿還腦震蕩,傷倒是能養好,就是疼得他吃不消。而且他一住院,邵宇就孤身一人暴露在高氏兄弟的眼皮子底下了。
鐘陽堅持不肯在醫院休養,處理完傷口以后強烈要求跟邵宇回去。每天邵宇出門作畫時就用輪椅將他推過去,他枯坐著還不敢松懈,十二分警惕邵宇周邊的動靜。
如此這般折騰,鐘陽哪里是養傷,簡直快要神經衰弱了。好在高氏兄弟也沒耐心再等下去,見實在找不到機會下手,只得向寧先生辭別。
邵宇全身心地投入到創作中去,廢寢忘食。鐘陽比寧先生還高興,只有畫完了這些,他才有時間完成允諾給自己的畫啊。這一系列山水畫完成的當晚,寧先生高興地拿出珍藏的美酒與邵宇慶祝。正當酒酣時,外面傳來了汽車的聲響,然后一大群人出現在門口,其中領頭人怒喝:“你們是什么人?”鐘陽莫明其妙:“你們又是誰?私闖民宅可是犯法的!”
可惜寧先生這位主人卻一語未發,待到一陣混亂過后更是早已溜之大吉。幾人七嘴八舌一番溝通下來才知道這別墅的主人根本不是所謂的寧先生,真正的主人僅僅每年秋天過來住一段時間,給了“寧先生”鳩占鵲巢的機會。
邵宇傻眼了。寧先生不辭而別,別墅主人又對他的畫毫無興趣,他只能灰溜溜地收拾行李走人。鐘陽卻是背上生寒,寧先生為什么好端端地要欺騙邵宇來作畫?恐怕他根本就沒打算買畫,而是跟高氏兄弟有著同樣的目的,弄死邵宇讓自己手上的畫作升值。
邵宇正垂頭喪氣時,鐘陽卻拍著胸口道:“邵老師,這些畫我都要了。”后來鐘陽又陸續買了幾幅畫,可惜他都要山窮水盡了,邵宇還是沒有遇害的跡象。
鐘陽倒是又碰到過寧先生跟高氏兄弟。三人坐在露天大排檔里喝啤酒,寧先生憤憤道:“那個姓鐘的實在太可惡了,把咱們的計劃全都攪亂了。”
高氏兄弟也附和道:“就是,真想滅了他。”寧先生嗤之以鼻:“算了,這個不行換個目標就是,天底下又不是光姓邵的能畫畫。”
鐘陽一聽他們要放棄,恨不得沖到他們面前去央求,他們不殺邵宇的話,他的畫猴年馬月才能升值?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討債的已經在他家門上潑上了紅油漆。恐懼之下,一個念頭襲上鐘陽心頭:要是邵宇死了就好了。
邵宇見到鐘陽還是和藹親切的模樣,他不顧重感冒的頭暈腦熱,親自為鐘陽泡了茶。鐘陽殷切地勸邵宇吃藥,看著他入睡,然后欣欣然離去。煤氣灶上,水已經翻滾。
邵宇死于煤氣中毒。幸虧當天他姐夫寧先生擔心他一個人病倒在家里過來探望,否則可能還會造成瓦斯爆炸事故。
鐘陽心滿意足地看著報紙,果不其然,專家分析說邵宇的畫升值空間很大。正當他去畫廊打聽消息準備出手時,警察找上了門:“鐘先生,我們懷疑你涉嫌謀害畫家邵宇,請跟我們走一趟。”
警察局里,鐘陽面色蒼白地看著那幅邵宇曾經答應送給自己的畫,那幅畫上逃跑的男人面容已經清晰,是鐘陽的臉。背景中,白衣女人倒在血泊里,死不瞑目。
三年前,鐘陽交通肇事逃逸,導致受害人失血過多身亡。他僥幸沒有被發現,覺得時間這么久了應該沒事,一次喝醉酒后曾向人吹噓過此事。被受害人的丈夫寧先生聽聞了此事,找到一直沒有放棄尋找兇手的妻弟邵宇。
“你真不該這么迫不及待地殺人滅口,邵宇已經是癌癥晚期,根本沒有幾天命了。”警察說。
鐘陽癱軟在椅子上。原來他們要謀害邵宇是幌子,黃雀在后,他一直都是那只自以為是的螳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