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講規矩的規矩

香港回歸那年，全市各部委辦局的頭頭腦腦們都說想過去走一走、看一看。有關部門在向各單位收取了費用后，組織了一個“香港參觀旅游團”，一行四十人。除我以外，其它成員都是本市的局級干部。我一個副科級干部本是不夠資格的，但由于曾在武警部隊當過武術教官，多少會幾招，特許隨團負責大家的安全。

香港分為香港島、九龍和新界三個部分。我們下榻于九龍的百樂大酒店，同旅行社簽訂了合同。

到香港后的頭一餐午餐就由旅行社安排，沒有酒。開飯了沒有酒，某局甘局長硬是吃不下去，托我代他買瓶酒。聽同事們說，甘局長嗜酒，哪天不喝酒哪天就不叫日子；可是他酒量不算大，一次喝半瓶就有點醉醺醺了，臉紅、話多、言談不謹慎檢點，思路也顯得紊亂。

世界各種名酒香港都有賣的，但價格比內地高得多，隨便一瓶都上千港幣。香港本是免稅區，許多商品都比內地便宜，但香港政府為限制居民吸煙喝酒，破例收取煙酒500%的關稅。

我見酒太貴舍不得買。甘局長說我小家子氣：“又不是沒帶錢，買！買酒時開張發票就是了。”

我接過他的錢，兌換成港幣去買酒。不料商店只出具購物憑證，不出具內地報銷所需的“發票”。我擔心甘局長回內地不能報銷，就沒買。甘局長聽了我的匯報說：“購物憑證誰說不能報銷？我簽了字，白條子也可以報銷。”

我買了一瓶法國“人頭馬”。

參觀旅游要到第二天才正式開始。吃過午飯，甘局長就迫不及待地要到香港島那邊看看，先睹為快。他在內地出入都有秘書陪伴，這時只身行動嫌有失身份，就讓我隨行。

我喊了輛出租車，陪甘局長由九龍經海底隧道前往香港島。

快進隧道時，司機把車停在路邊，準備過隧道的“過卡費”。香港不像內地那樣，沒有收費站的路不算路，沒有收費站的橋不叫橋。但海底隧道例外，隧道口有一收費站，車輛經過一次隧道需交20港幣。司機隨身帶的港幣面值大，翻來翻去找零錢，耽誤了幾分鐘。

甘局長吃飯時喝了大半瓶“人頭馬”，自然是醉醺醺的。當得知停車耽誤的原因后，噴著酒氣對司機說：“開車吧開車吧！過卡時就說是我的車。”

司機眨著眼：“您……”

甘局長半閉著眼：“我的車過卡從來不繳費。”

司機本是內地人，三年前才到香港定居的。因此他很快理解了甘局長的話，笑著說：“在香港，官兒再大過卡也是要交費的。”

甘局長這時才似乎清醒了，睜大眼問：“香港不是回歸了嘛！”

司機仍是笑：“可香港的規矩還是老樣。”

甘局長聽了這話顯得很不高興，氣呼呼的：“這叫什么規矩？沒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