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行的詩

沱沱河站

11點20分，是唐古拉高原僅有的一班火

車，是一張開往西寧的車票

一路上

大雨攔我，塌方的山路攔我，游蕩的牦牛群攔我

膝傷也攔我

等我趕到沱沱河站，火車已開走

唉，在這高原之上，這是怎樣的失落

怎樣的未了緣？

可就在這時，大雨居然停了，一只小羊，一只很漂亮的小羊，正站在路邊向我張望

難道，難道這只小羊，就是她？

在等我

大雪山

我看見大雪山了，看見大雪山

安然端坐

我看見藏羚羊，遠去

我看見野牦牛，碩大的頭顱

天漸漸地黑了，站在木勒央地瑪村，我看不見大雪山了

不知大雪山

是否，還能看到我？

可可西里

夜空如幕，我居然搞不清，是在可可西里

還是在某個小劇場的舞臺？

我有些恍惚。可可西里山上，三只受傷的藏羚羊

已乘坐吉普車

在去往保護站的途中

我更加恍惚。甚至弄不清

自己是誰

是一名地質勘探隊員，是話劇演員，還是某

只被盜殺藏羚羊，不屈的靈魂？

此時，唯頭頂的月亮，調了調亮度，把一束加強光

投在我身上

天上

風在天上，天上有窗

有布達拉，有海拔八千米的珠穆朗瑪，有大昭寺

水在天上，天上有雷，有閃電

有長江源，有黃河源

羊在天上，天上有可可西里

有小蒿草

火車在天上，我看見

她從唐古拉站下了火車，頂著一彎月亮，到

天的那邊去了

青海草原上

那么高那么遠的草原上，只有那一個小院

梯子豎著

土墻下，停著一輛木板車

那是大朵的格桑花，在青海西，再次盛開

那小院，看上去

多么眼熟，仿佛很多個很多個世紀以前，有

一個人把院門打開

等，等我此刻

再回來

安多

安多，安多

在念青唐古拉山和唐古拉山之間，沉默寡言的安多

騎著瘦馬的安多

小蒿草向我搖曳啊，海拔4700米的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