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精神”發祥地的新活力

林麗圓

在即將迎來核工業創建60周年之際，中核集團中核北方核燃料元件有限公司（原二○二廠）這個為中國“兩彈一艇”事業作出不可磨滅貢獻的老廠，將以昨日之輝煌和今日之壯大恭賀核工業甲子生辰。

1958年，二○二廠創建，作為當年中國核工業創建時成立的“五廠三礦”之一，二○二廠永遠被歷史銘記。當二○二廠人回顧這57載步履維艱的歲月，準備在新的起點書寫更大的輝煌時，他們不會忘記是幾代創業者的艱苦奮斗，使這里以“保軍轉民”的姿態，成為中國正北部的核燃料元件生產制造基地。

陰山腳下孕育核精神

在金色夕陽的映照下，眺望二○二廠北面的陰山山脈。群山莽莽蒼蒼，如一條條巨龍盤臥于塞外的蒼穹之下。

57年前，我國第一座核燃料元件、核材料科研生產企業二○二廠創業者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如今，除了從寥寥無幾的親歷者記憶中可以尋覓，或許只有這恒久不變的陰山可以作證。

安純祥曾擔任二○二廠廠長，也是如今為數不多的57年歷史的親歷者之一。“安下心，扎下根，荒沙灘上獻青春；不怕苦，不怕累，大青山下埋忠骨?！碑敯布兿橹v述起二○二廠的創建歷程時，不禁激動得大聲念起那時創業者的口號。

1956年，新中國決定興建核燃料元件廠。二機部組織了包括蘇聯專家在內的聯合選廠委員會。1957年初，選廠委員會在內蒙古自治區包頭市郊選定了廠址。1958年5月31日，鄧小平同志親自批準了該廠的建設。

1958年初，從全國各地抽調一批管理干部和技術干部陸續到達包頭，并成為建廠初期的骨干力量。黨中央對二○二廠的建設高度重視，選派國內名牌大學和回國留學生中最好的人才到這里，其中包括留蘇博士、劉少奇的長子劉允斌，留蘇學者、前國家副主席烏蘭夫的次子烏杰。

然而，迎接第一批建設者們的只是“一口深不見底的老井，生滿枯黃的沙蒿，兩段不知毀于何時的殘垣斷壁”。安純祥說，中國第一個核燃料元件廠的廠址界標就釘在這里，“剛來時老鼠特別多，鷹多，狼也多。空曠的廠址只有一些創業者的帳篷，人出去都找不回來，一點標記都沒有。后來大家就把幾根木桿豎起來，上面綁上一面紅旗，這樣人從遠處就找得到回來的方向了?！?/p>

創業者們在一無廠房、二無設備的條件下，白手起家，艱苦創業，自己動手撿磚頭、盤烘爐，鍛制了第一把火鉗，用這把火鉗起家，鍛制了成千上萬件基建和農副業生產用的零件和工具。隆冬季節，包頭滴水成冰，剛蓋起的小平房，許多房間連床都沒有，有些就是用磚頭壘起來兩個垛子，上面放上木板，再鋪些葦子之類就算是床。當時運輸車輛有限，許多鋼筋、沙子、鐵桿等建筑材料都是由先到廠的職工用肩扛到廠區的。

在這樣艱苦的條件下，1958年10月16日，我國第一座元件廠工程建設正式開始。

然而，“人禍”接踵而至。1960年，蘇聯撕毀協議，撤走了專家，停止了一切關鍵設備和關鍵工藝的供應。

難道二○二廠建設從此就要半途而廢？不！二○二人沒有被卡住脖子，他們組織了科研與生產相結合的攻關隊伍，自力更生，突破了生產工藝中各道工序的技術難關，研制出關鍵設備。1962年12月，生產出了第一批合格產品，樹起了二○二廠生產征途上的第一個里程碑。

為了建立和發展我國的核燃料元件制造業，1960年，根據蘇聯停援后的形勢，二機部決定將北京原子能院的金屬物理研究室及張永祿等一批技術骨干并入二○二廠，實行“廠所合一”模式，集中力量攻燃料元件技術關。1961年3月，二○二廠成立了元件研究室，主要任務是研究、制造、檢驗各種類型的燃料元件、控制元件和靶件，并開展有關鈾化工、冶煉生產工藝等研究。

研究室初建時，沒有專門的工作場所。為了早日拿出科研成果，研究人員將各個研究專題分散到不同的地方。安純祥帶領一批技術人員，在簡易倉庫里，利用簡陋的試驗條件，在技術資料奇缺的情況下，試制關鍵部件。為了摸清一個工藝參數，為了解決一個技術問題，他們冒著輻射劑量超標的危險，廢寢忘食，彌補了儀器設備欠缺和技術力量的不足，解決了生產過程中出現的一個又一個技術難題，在較短的時間內試制出合格的產品，為我國爆炸第一顆原子彈作出了巨大貢獻。元件研究室這種艱苦創業的精神，被時任總參謀長羅瑞卿譽為“倉庫精神”。

1960年左右，國家物資很緊缺，二○二廠金屬鈣生產試驗室精打細算，從一滴試劑到一張PH試紙都要進行核算，甚至到了節約一厘錢的地步，進而形成了企業最初的精細化管理，這被稱為“一厘錢精神”。

1960～1962年，國家正處于困難時期，糧食缺乏，二○二廠大半人員都得了浮腫病。當時的廠黨委組織了農業生產自救，種植土豆。1962年土豆大豐收，大家在食堂里用土豆會餐，以苦為樂，形成了艱苦奮斗和革命樂觀主義的“土豆大會餐精神”，和“倉庫精神”、“一厘錢精神”是二○二廠最寶貴的精神財富。

1965年9月，二○二廠鋰同位素分離生產線投料試車成功，并于1967年6月17日為我國第一顆氫彈爆炸提供了熱核材料；1968年，某堆零功率核燃料元件成功完成工業性試驗，為我國第一艘核潛艇下水奠定了堅實的基礎；1964～1975年間，積極承擔完成了國家下達的其他重要生產任務，研制和生產了眾多研究試驗堆燃料元件和控制棒靶件，取得了一大批具有自主知識產權的科技成果……

在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二○二廠的創業者們用生命、汗水和忠誠，在一窮二白的基礎上，打造出共和國第一個完整的核材料元件生產科研基地，建成了我國第一條鈾化工生產線，第一條金屬鈣生產線，第一條核燃料元件生產線，第一條鋰同位素生產線，為我國“兩彈一艇”的成功，為國防建設和核工業科技進步作出了重要貢獻。

市場競爭未敢忘國憂

1965～1978年間，二○二廠達到了企業發展的第一個高峰。那段時期二○二廠任務十分飽滿，大家的勁兒也很足，企業發展達到了輝煌時期，并先后向八一二廠、八一三廠、九院、核五院、核動力院等核工業其他單位的核燃料環節輸送了近4000名干部、技術人員和工人。

然而，自1978年改革開放之后，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南風”卻讓這個老廠經受了前所未有的考驗。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提出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對軍工項目進行削減調整。無奈二○二廠步入“保軍轉民”階段，軍工任務開始逐年減少，到了1986年就徹底停止，二○二廠陷入十分艱難的時期。

“不轉民就是等死。”二○二廠人拋去曾經的輝煌，開始了艱難的二次創業。他們先后開展了中外合資的出租汽車公司、時裝廠、飲料廠、稀土廠、飯店、純堿廠、金屬鎂廠、板式家具廠、金屬鈣廠等民品項目。

然而，位卑不敢忘國憂。在市場經濟涌來的大潮里幾乎被遺忘的二○二人，胸中流淌著激情的熱血，心中始終沒丟的是對國家的責任。

在收入少、待遇低的狀況下，二○二廠干部帶頭，每人每月只領200元的工資，為的是力保一線職工和退休同志收入不減，保持隊伍不散、精神不倒、意志不減。他們自強不息，自籌資金，堅持以新材料、新技術、新工藝研究為方向，先后開展了新材料基礎性研究，并首次在國內將這些新材料用于新產品的研制和生產，為國防建設增添了一個新品種；建成了我國唯一的特種材料研究開發應用的部級重點實驗室；通過技術改造，使多條科研生產線提升了技術裝備能力；研究制造了多種試驗堆的新型燃料元件，最重要的是為國家和企業保留了一支比較穩定的科研生產隊伍。

“二次創業中，即使經濟再困難，我們也沒有忘記自己作為一個老廠所肩負的責任。二○二人發揮自身的優勢，主動請戰，堅韌不拔，才為自己爭得了‘國家重要的保軍單位這一重要的政治地位。”安純詳自豪地說。

核電潮中打出強企牌

90年代末，二○二廠已連續十幾年陷入政策性虧損的困境之中，企業經濟總量小，開發的一些民品項目也大多不景氣，職工收入低。一些職工彷徨、徘徊，甚至失去希望。二○二廠到底該向何處去？大家都在久久地思索著這個問題。

終于，希望的曙光出現了。

1994年11月，國務院總理李鵬與加拿大總理克雷蒂安簽署中加和平利用核能協定，決定秦山三期為重水堆核電站。1995年7月，在國家和當時的中國核工業總公司的支持下，將重水堆燃料元件生產線放在二○二廠，以實現秦山重水堆核電站后續換料元件的國產化。

機遇只青睞有準備的人，二○二廠多年積累的技術實力得以充分顯現。重水堆元件生產線2000年4月1號動工，僅用33個月就建成投產，2003年3月份實現向秦山三期正式供貨。

重水堆核電燃料元件生產線的順利建成投產，不但讓二○二廠實現了扭虧脫困，為企業的經濟發展注入了強勁的活力，也使這個核工業老廠昂然邁入了核電領域。事后證明，這一步對未來發展至關重要。

憑借重水堆核電燃料元件生產線的順利建成投產的良好開端，二○二廠人一往無前。截止2014年，二○二廠建成的大規模核電燃料元件生產線已達5條之多，是目前國內擁有核電燃料元件生產線品種最多的企業。

高溫氣冷堆核電燃料元件生產線：2013年在二○二廠開工建設，為世界首條工業規模的高溫氣冷堆球形燃料元件生產線，年產30萬個球形燃料元件，預計2015年8月正式投料生產。

AP1000核電燃料元件生產線：2012年在二○二廠開工建設，是我國國內首條，規劃達到800噸（鈾）的生產規模，即將完成并為三門、山東海陽核電站提供首爐國產換料組件任務。

壓水堆核燃料元件生產線：2010年建成，具備年200噸金屬鈾生產能力。

重水堆核燃料元件生產線：2003年投入運行，是我國第一條也是目前唯一一條，每年能生產200噸金屬鈾。截止目前，已為秦山核電站保質保量的產出燃料元件棒束12萬余個，并創造了堆內連續運行86個月零泄漏的好成績，棒束質量達到國際先進水平。

調節棒組件生產線：2008年建成并投入運行，是國內第一條專用鈷調節棒組件生產線。目前，二○二廠已完全掌握了鈷調節棒組件制造的關鍵技術，已達到國際先進水平，打破了我國不能大批量生產鈷源的被動局面，改善了國內鈷源的供需現狀。

千擊萬磨雖辛苦，吹盡黃沙始到金。經歷了一次創業、二次創業的百折不撓，二○二人終于等到了豐收的時節，二○二廠核燃料元件科研生產基地的態勢日漸突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