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緣何爭搶上兩會

近年來，爭著搶著上兩會的記者越來越多了。不論是業務不在行的記者，還是與政治業務不相關的記者，上兩會的積極性都異常高漲。

是因為會上有重要新聞嗎？是因為有一舉成名之機嗎？當然是，代表、委員們的每一個新鮮觀點，每一句慷慨陳詞，都有可能攪動社會輿論大潮，都可以掀起人們情緒的波瀾，記者因此而一舉成名，一舉拿個新聞大獎，也未必不可能。香港記者吳小莉并不是因為新聞有特色，只不過是讓時任總理朱镕基在記者招待會上“欽點”了一下名，便名揚天下。

在有些記者看來，兩會上集中了大批權力者和有錢人，此時此刻接觸他們才是難得的機遇和真正的目的。某些記者心如明鏡似的，他們只要拿著代表、委員的名單數一數，就立刻心知肚明部長、省長、市長以及董事長、總經理、大牌明星等在代表、委員總人數中占了多少。

現在人們不怕沒學歷，不怕沒素養，不怕沒操守，就怕沒靠山，就怕沒后臺。一個小小記者，靠吭哧吭哧地寫稿子拿工資，那過的是什么日子啊。但借職務之便隨便貼上一個權力者，寫它一個版的“英雄業績”、“建言妙語”，你要辦的事情陡然間就好辦了。現在房價高得出奇，給弄套經適房也未必不可能;從此以后在某酒店消費只簽單不掏錢，也未必不可能。傍上有錢人也一樣，“英雄業績”、“建言妙語”一上報端，沒準兒從此就成了兄弟姐妹、至愛親朋，要好車，送你一輛;做廣告，回扣就讓你吃個幾十萬。反正這些對有錢人來說只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對一個窮記者來說可了不得。

這是一個為利益而紛爭、見利益而哄搶的年代，什么“君子固窮”，什么“鐵肩擔道義”，什么“不以富貴妨其道”，全被一些人當成騙人的鬼話，誰若真信了誰就貧窮潦倒，誰貧窮潦倒誰就遭人側目。

當然，這也并不是說代表、委員們成了權力和財富的象征，就否認他們替普通大眾說話。他們中多數曾經也是無產者、無權者，他們更多地還在接受著普通民眾的權力委托，所以他們還是要替民眾說話，有的聲音還很大，很受民眾歡迎。可是，如果在這樣一個最高權力機構，既得利益者年復一年地多起來，或者越來越多的人成為既得利益者，并且一年一年地發展下去，那么他們離普通民眾會不會越來越遠？如此，代表、委員是否在真的替民眾行使權力，堅定不移地站在絕大多數民眾的立場上說話，就不能不成為人們擔憂的事情了。

所以有的人在關心著普通民眾利益的同時，也不想耽誤個人目的的實現，是完全在情理之中的。有一些人借著大會之機不惜代價大顯“英雄本色”，大造個人聲勢，形成個人廣告效應。如果不是這樣，沾邊不沾邊的記者都奮不顧身地搶著上兩會還有什么意義？會議主題之外表現出的這種權力、金錢與媒體的黯然互動，不能不說是一個需要人們睜大眼睛看的事情。

我只想告訴大家，現在世界的凈土著實越來越少了。一個被人們視為神圣的場所都變得如此詭譎，我們還能說什么？

【選自《張心陽雜文自選集》金城出版社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