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里的歡喜只會東張西望

夏南年

[一]

翻開剛收到的小博，正好看到星座的欄目，里面說，“巨蟹座女孩兒乖巧安寧，美好燦爛。她們溫柔，不急躁，很少發脾氣。”于是我興沖沖地跑到走廊把雜志拿給顧晴天看，“你看連書上都說了，我乖巧安寧，美好燦爛……”

“你確定你這副喪心病狂的模樣要讓蘇暮晨看到？”顧晴天毫不客氣地打斷我。

“這有什么的，和你說了，我和他已經沒關系了。”我以為顧晴天是在逗我，毫不猶豫地接道，沒想到一轉身便看到人群中的你的黑白格子襯衫，陽光照下來，像一幅美不勝收的剪影畫。我瞬間安靜了下來，小鳥依人狀拉著顧晴天朝你走去，手中的小博被微風吹得直翻頁。

我是故意大步從你面前走過的，姿態張揚卻有些因刻意而出現的僵硬，其實我只是想讓你看到我。蘇暮晨，如果你知道我手中的雜志里有我的文字，如果你在那時相信我真的可以將圓珠筆字印成鉛字，我們的結局還會是像現在這樣形同陌路嗎？

顧晴天出乎意料地只是握著我的手，沒有任何嬉皮笑臉的吐槽和高度黑，顯得無比親昵。這個小妮子太了解我的心思了，刻意在你面前替我營造過得很好的跡象。記得《我可能不會愛你》里，程又青曾說過的“我想要夢想，也想要你”，心里驀地難過。你真的很特別，我們結束的原因更為你增添了一份特別。

時間在一瞬間變成了透明的風的顏色，我心里的難過和失落早就消失了，只是在這種時刻，我還是會記起蠟燭的微光描繪的我的名字，還是會記起每天早上溫熱的早飯，還有你溫潤的笑容。

獨木舟說過，“我們曾經一起死過，為什么不能一起活？我們曾經那么契合過，為什么一定要分開？”

[二]

遇見你是一個特別偶然的機會，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在很短的時間里走到了一起，在我十六歲這樣美好的年紀。不能否定，你真的是所有女生都會喜歡的那種人，干凈的容貌，穩重成熟，對我很好很溫暖，即使是這樣，你仍舊覺得不滿足。

那時我跟顧晴天開玩笑黑自己，“蘇暮晨喜歡我真是虧大了。”我這么說，是因為怕從別人口中說出這樣的話我會難過。畢竟我和你的距離，相距十萬八千里。

這種距離有多遙遠呢？就是在我偷偷趴在壘得高高的課本后面看小說看得津津有味卻要提防著不時圍著教室走一圈的老師的時候，你起身主動問老師那道很難的題目時的距離;就是考完試以后我只有語文成績還能在這個實驗班里拿得出手，而你在年級的排名比我在班級的排名還要靠前時的距離;就是在我終于能趁著媽媽不在家用電腦打自己的文章時你可以隨心所欲地看電影打游戲到凌晨時的距離……

我跟你這么說的時候，你笑得很安靜，“那我就拉著你努力啊。”

“嗯。”我點點頭，心里涌起小小的失落，其實我特別想誠懇地告訴你我覺得我的心思不在這里。

初中畢業以后，我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要求自己無論如何不能讓自己委屈，讓自己成為以前最討厭的那種人，所以面對很多事情的時候，我都選擇義無反顧地堅持自己，然后在時間的打磨下那些隨意變成了習慣，又在家庭環境下開始了惡性循環。

所以你成了我生命里最大的溫暖。

我最開心的那天是你陪我度過的。炎炎的夏日，我趁著父母去外地出差，家里沒人的空當偷跑出去找你玩，你帶我去我們這座小城市里唯一一個大型的游樂場，離得很遠就能看到摩天輪帶著巨大的斑斕色彩與云相伴著轉動。

我膽子小，有點兒強迫癥，總幻想著自己坐的東西會在半空中斷掉摔下來，幾乎什么都不敢玩，但你拉著我去了驚險又刺激的鬼屋。

其實初中的時候有段時間因為看鬼故事，我連奶奶家的樓梯都不敢一個人上，過了很久才慢慢緩過了神，但那天我還是毫不猶豫地跟你進去了。

因為那天的陽光特別燦爛，我想著從黑黑的鬼屋里出來后便會看到明亮的世界，我特別喜歡這種感覺，而且你在身邊，我便很安心。

“別怕，我在呢。”你拍拍我的頭，拉著我走了進去。那個鬼屋挺長的，我每走一步腿都有點打顫，但一想到你在身邊，就又有了走下去的力量。我想在生活里也是如此。

別怕，我在呢。蘇暮晨，這是我聽過的最好的情話。輕輕一句，撩動了整個夏季的溫熱，我的十六歲因為你而閃閃發光，因你而與眾不同。

[三]

記得以前顧晴天說過，“我估計你和蘇暮晨一輩子都不會吵架。”

“為什么啊？”我納悶地問她。

“因為你們兩個根本吵不起來，肯定是你一生氣他就立刻認錯了。”

我哈哈大笑，贊同又甜蜜地點了點頭。

所以就像一直沉默接受所有人欺負的人一旦爆發起來會很恐怖一樣，我們第一次爭吵之后我的心里就與你有了很大的隔閡，我不知道你會不會這么覺得，我也不說，只是一味地把責任推給距離這個無奈的東西。

你的成績不是輕易就能得來的，周末的清晨你給我發QQ消息，“每天早晨讀十分鐘的英語，對英語很有幫助。”

我順手回復道，“怎么可能？上學的時候早上時間那么緊，哪有時間讀？”

“就十分鐘啊，還抽不出來嗎？”

“可是我真的沒時間啊。”我的手指在鍵盤上健步如飛，好不容易媽媽不在的時光，我才能這樣安心地與文字作伴。

“你能不能不要找借口了？”下一秒我就看到了這樣的消息，一抹原本歡喜的笑在嘴角凝固了，我猶豫了一下，想把對話框關掉，你的話卻源源不斷地發了過來。

“你就不能努力一點兒嗎？”

“我希望你好，好不是說你好好地坐在那里。”

“……”

“我說過了我真的沒時間，不滿意你別管我，你以為你是誰啊？”早就學會忍耐的我在一瞬間負氣發了那樣的話給你，然后在看到你發給我那句“不管就不管”后灰暗了的頭像，突然覺得沒有了力氣。

蘇暮晨，我承認我不敢想失去你的場景，即使我們之間有那么多不同。你希望我好，我也知道，可是我們家的戰爭和這個夏末的風一樣仍舊狂烈，每天清晨都是永無止境的爭吵，然后在快要遲到的時候我飛奔出家門，望著遠處的好看的玫瑰色朝霞開始新的一天，我是真的沒有時間。

這些難過，我從不會輕易告訴別人，但我就是矛盾糾結的結合體，不想說，又會埋怨你不理解。

我打開音響，把淺綠色的窗簾拉開，讓陽光鋪滿了桌面，努力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把這件事拋開。

[四]

之后的日子依舊像往日那樣安靜平淡。上學日的清晨仍舊有溫熱的早飯擺在天藍色的桌面上，你還是會跟我隨意說著好笑的事情，我安靜地聽，有的順手記下來，當做素材。

我們誰都沒再提那天的爭吵，有時候你看著一意孤行的我會露出一種我琢磨不透的表情，我猜想，里面包含著失望、疼愛、還有不甘？

可是蘇暮晨，那都不重要了，有些疑惑在時隔多日后即使沒有謎底也會煙消云散，我們從開始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成熟，有心心念念的成績，我有心心念念的文字和對遠方的向往。所以我們會越走越遠，直到分道揚鑣。

我們分開是在又一次月考成績下來以后。那次我進步了一點，雖然不多，但我已經滿足了，而你卻第一次冰冷著一張臉說要和我分開。說得突兀又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了的。

那天是夏末的最后一天，我望著你愣了半晌，直到你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才輕輕地點點頭。你嘆了口氣，跟我說，“如果你愿意努力一點，我們還是可以像從前那樣。”

你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里有亮亮的星光。蘇暮晨，我就把它當作你送給我的最后的禮物吧。因為我拒絕了你的話。

不合適的人互相牽絆只會受傷。好的喜歡就像一雙合適的鞋子，即使模樣普通，也會在時間里讓你明白它有多舒適，而我們的喜歡，只徒有其表，時間久了鞋子會磨破腳趾，自己也會變形，再看不出靚麗。

你看不到我也在努力，就像你不經意間面露篤定之色老氣橫秋地說過，“現在寫這些真的有意思嗎？又不能發表。還不如把精力全部放在學習上。”

那么還不如現在告別，彼此祝福，一起做真正的自己。只是蘇暮晨，現在我特別想讓你知道，我的文字終于見刊，誰說夢想遙不可及？但我還是有一點兒難過，現在沒有了你分享我的歡喜。

花季里，兩個人的歡喜有時會東張西望，然后就找到了別的依靠。分開也是必然的結果吧。蘇暮晨，原諒這個夏天里，我們的歡喜只會東張西望。

編輯/廣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