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蔥
之四 午夜飛行
大清早兒睡得正香的時候,被小米推醒,小米說還不起來啊,一會兒趕上如廁高峰了看你怎么辦?我迷迷糊糊中跟著小米走出了房門。一看眼前的情形,半睡半醒的我一下子清醒了起來,等待如廁的人群已經到了蜀山的大門外。
“什么情況啊這是,怎么這么多人?”我問小米。
“昨晚兒有一群文藝青年在咱蜀山搞什么音樂節,完事之后就吃睡在咱屋頂上,估計是憋一宿了。”小米說,“哦天啊,文藝青年如廁還去茅房,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
“這得排到啥時候啊,我還是到山頂上解決吧。”我說。
“大蔥,你怎么又掉毛了。”小米從地上撿起了一根羽毛。
這事還得從一個月前蜀山如廁擁堵的頭一天說起。
那天夜里,江湖中最具重量級的兩位刀客相約在蜀山決一勝負。消息一傳出,江湖中錢多好事的都來到了蜀山,三位掌門一合計,坐莊擺下了賭場,并讓弟子們騰出空房,又指派后廚增加了人手,并且把平常鎖死的兩間茅房也開了鎖。掌門的意思是蜀山是塊寶地,但不能再白白地便宜外人,東道主賺點場地及餐飲娛樂的錢不過分。
兩位重量級的刀客應來觀戰的觀眾們要求,在屋頂上決一勝負,可兩位剛爬上屋頂,觀眾們就不干了,都說看不清啊。于是有的觀眾提議到矮一點兒的茅房上進行比武,高度正好合適。三掌門當時就站了出來,說這可不行,茅房上鋪的是稻草,禁不起他倆折騰。觀眾們又不干了,說這才能考驗倆人的內功修為,況且我們都是花了錢的,憑什么聽你的啊。
兩位重量級的刀客打到一半突然就沒了人影,大伙正納悶的工夫,四間茅房塌掉了三個。
除了賠償兩位重量級刀客的醫藥費,還原封不動地把下賭的銀子還了人家,三位掌門痛定思痛,決定再也不涉足伺候人的營業性行業了。
于是,從第二天早上,在僅存的唯一一個茅房前排起了長隊,蜀山如廁擁堵的日子開始了。也許有人會問,茅房塌了再修補好不就行了?呵呵,你不是蜀山派弟子,你是不會懂重度拖延癥患者修補一間茅房需要花費多長時間。
也就是從那一天的早上,蜀山派弟子們,包括掌門告訴了我一個事實:我長出了一對翅膀。
“你飛飛看,長翅膀了自然能飛起來,你試試。”小米鼓勵我說。
“我拔一根羽毛下來,你感覺一下,看疼不疼?”熱愛探索的小樓這樣說。
“我想吃山下悅來客棧的燒雞了,你能趁熱為我買回一只嗎?”盈盈姑娘說。
“蔥兒啊,下個月有個會我要去趟昆侖派,我能騎你去嗎?”三掌門說。
躺在建華師叔的房里,我的身邊站滿了蜀山派弟子。有的在拔毛,有的用畫筆寫生,九月姑娘不知道在哪兒拿出一把木梳在幫我梳理。
“從我的專業來講,我覺得蔥兒是進化了,因為如廁擁堵問題導致的提前進化。”建華師叔邊幫我把脈,邊說。
“可我是這么想的,”大掌門想了半天,說道:“蜀山地靈人杰,我的大淵師伯就曾閉關修煉武學寶典遁地術,后來練成出關,我們就說師伯給我們表演一個唄,后來地下的那塊花崗巖便成為了大淵師伯永遠的家。所以我猜想蔥兒一定是每日在廚房里跟雞鴨鵝打交道久了,自然而然修煉出了翅膀來。”
“說到底,這不是什么壞事對吧,而是光耀我們蜀山的事情對吧,為這應該好好慶祝一番不高調吧,而且要把這個消息傳到江湖中去不高調吧。”二掌門說。
接下來的半個月中,我真切地體會到了做一個名人的煩惱。各種江湖小報來采訪,問的問題大致相同:那么除了會飛您還會下蛋嗎?那么翅膀保養的這么好您有什么秘訣嗎?那么需不需要我報呼吁一下保護鳥類人人有責……
前來滿足好奇心的江湖中人也不在少數,除了簽名畫像,有要求贈予一根羽毛做紀念品的,還有為孩子考試求羽毛做筆的,甚至還有問我這羽毛是煮了好吃還是炸了有營養呢?這些求羽毛的都被二掌門回絕了,二掌門問他們:烤翅膀有要的嗎?
其實更多的是來求我帶上他們,到高空中飛行一番。
二掌門說蔥兒啊這可是個一本萬利的行業啊,帶人飛一圈你能損失啥,吃半只燒雞就補回來了,而且這是個壟斷行業,咱說多少錢就多少錢,你和蜀山咱們五五分賬,我們給你做外部宣傳,內部包裝,還有后期保養什么的,明天你就別去后廚了。
蜀山派的財運今年一直不濟,但凡三位掌門想出來的致富之路,最后都會有意外的情況發生。頭兩天來的都是些身材適中的江湖人士,再或者胖一點兒,堅持著飛兩圈也不是什么問題。可是后來來了一對情侶,我說一人飛一趟吧,倆人實在抱不動。情侶倆硬塞給了我十兩銀子,說高空飛行一直都是他們從小的夢想,而且男青年打算在高空中向女青年求婚。
幸好沒飛多高,幸虧身下是一棵大樹,求婚的儀式剛開始我就感覺不對了,一根羽毛從眼前飄落了下去,接著我便再也飛不動了。最后,求婚儀式在樹上順利地完成了,可再也沒有人來花錢求高空飛行了。
而我又回到了蜀山的后廚,時不時扇動身上兩下翅膀示意燕十七或者小米,菜切好了拿去煮吧。一個月的時間和身后這對翅膀的磨合與交流,讓我適應了它們的存在,只是我不再刻意去高空飛行。因為誰也不知道,在我長出這對翅膀之后,我的睡眠基本上消失了,只有在清晨日出的時候我才可能睡上那么一小會兒。
寂寞的長夜,我輕輕地張開翅膀,飛向更黑更遠的黑夜。我不是無聊,也不只是因為失眠,仿佛隨翅膀長出的還有一種心境,它讓我在午夜中去尋求一種我說不清楚的東西。我到處亂飛,卻總能發現熟悉的情景:老家的那條小河,鄰居家的花園,兒時被我遺棄的玩偶,竟然還看見了青年時代的爹和娘,他們正喊一個哭花了臉的男孩回家吃飯。
小米說我又掉毛了,他還甚至從夢中叫醒了我,那么難道是我的睡眠回來了,還是我剛剛醒過來呢?
(未完待續。午夜飛行和高空飛行哪種是幻想中的生活,哪種是現實的世界呢?長出一對翅膀是不是就飛躍了生活和時間,而到達心底的那一段記憶呢?)
編輯/付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