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聊一聊衛國戰爭

孫越

2003年春季，原蘇聯國防部副部長兼陸軍總司令、俄羅斯英雄協會主席瓦連尼科夫大將，讓他的助理與我聯系，邀請我去參加5月9日紅場衛國戰爭閱兵式。實際上，他是想借邀看閱兵之機，請我主持翻譯他的多卷本回憶錄《一去不返》（此書于2005年在解放軍文藝出版社節譯出版，易名為《人·戰爭·夢想》）。

2005年，瓦連尼科夫大將又邀我參加了莫斯科和周邊一些城市的勝利日慶典活動，使得我有機會接觸了不少軍事歷史學家，以及尚健在的二戰老兵。那年剛好是衛國戰爭勝利60周年，莫斯科電視臺的軍事頻道終日播放戰爭電影，主要是蘇聯時期拍攝的戰爭影片。時至今日，盡管電視臺也播放歐美的戰爭電影，可因為意識形態不同，二戰史觀迥異，所以，不少歐美戰爭電影會于5月9日（勝利日）前后停映。原來俄羅斯人也很要面子，因為在他們看來，二戰的勝利，主要靠蘇聯紅軍的力量取得，歐美軍隊不過是蘇聯鋼鐵洪流的跟屁蟲。瓦連尼科夫大將就曾親口對我說，歐美軍隊從來就沒有開辟過什么第二戰場，他們是來摘桃子的。

故事顯然沒那么簡單。蘇聯解體前后解密資料顯示，1941年6月22日，蘇德開戰，紅軍西部防御脆弱，號稱鋼鐵洪流的紅軍，很快被納粹德國擊潰。蘇聯歷史學家阿法納西耶夫曾撰文指出，至1941年7月中旬，蘇聯紅軍損失近100萬官兵，72.4萬人被俘，6500輛坦克和7000門火炮和迫擊炮以及大量燃油和軍火被德軍繳獲。俄羅斯國防部主辦的《軍事歷史雜志》證實說，蘇聯紅軍損失630萬官兵，其中130萬人，在整肅運動中被秘密警察處決，或者因為拒絕作戰而被投入古拉格監獄;400多萬人在第一年作戰時即被德軍俘虜。1941年，紅軍損失槍械690萬支（件），足可裝備德國全部陸軍，此外，紅軍損失了坦克20500輛（戰前蘇軍共計擁有27000輛坦克），衛國戰爭頭一個月，紅軍被擊毀和被繳獲的坦克數量為6500輛，均為當時最先進的Т-34、КВ-1、КВ-2等型號的主戰坦克。

隨后，德國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將繳獲的蘇式坦克，在側面甲板上涂以德國徽記，而后投入到攻占斯摩棱斯克和首都莫斯科的戰斗中，這就是我們為什么在一些戰爭回憶錄中，看到有蘇聯紅軍在莫斯科城下，摧毀進犯的國產坦克的場景。再說，希特勒剛開戰時，僅有3582輛坦克，沒幾天紅軍就白送了他6500輛優質坦克。何以此言？蘇德開戰之際，德國輕型坦克占據裝甲部隊一半，主要為T-II型雙面裝甲戰車，火力配備連炮都沒有，僅有機關槍。1941年秋冬之際，德軍狂攻莫斯科，古德里安的中央坦克集群只有三分之一的德式坦克，其余三分之二均為繳獲紅軍的蘇式坦克。

《軍事歷史雜志》披露，蘇軍1941年全年損失的火炮和迫擊炮數量為10萬門，而蘇聯歷史學家阿法納西耶夫披露，6月22日開戰當日，德軍繳獲紅軍邊境部隊火炮和迫擊炮7000門。1941年，紅軍損失的飛機為10300架，是整個德國空軍飛機數量的2倍多。這點蘇聯戰爭電影講得還算真實，那些蘇聯飛機絕大多數都沒來得及起飛，就被擊毀在蘇聯西部邊境機場的跑道或者停機坪上。注意，有個細節蘇聯電影里沒有，那就是蘇聯飛機幾乎被德軍坦克所摧毀，其中就有繳獲自蘇聯的坦克。問題是，為什么蘇聯飛機要部署在邊境機場呢？早在1971年，蘇聯國防部就披露，1941年春季，蘇軍總參謀長朱可夫親自下令，將西部軍用機場最大限度地靠近邊境，命令極為詳細，戰斗機在邊境20-30公里處待命，而轟炸機在50-70公里處。還有檔案資料證明，朱可夫甚至在1941年6月20日前后，在距西部離邊境8公里處做戰略部署，蘇軍總參部的這一怪異舉措，意欲何為？

1941年夏季，朱可夫領導的蘇聯紅軍總參謀部，有諸多怪異的戰略部署，除了將西部軍用機場挪到靠近邊境之外，還往邊境派遣10個鐵路筑路旅，多達70000余人，他們的任務就是，將德式的窄軌改建為蘇式寬軌。6月22日，德軍突襲時，這些蘇聯工兵連槍都沒來得及發，可憐的戰士們舉著鐵鍬，掄著大錘，硬是靠肉搏戰，打退了德軍的第一波進攻。

顯然，這些鐵路工兵所做之事與空軍將機場轉移至邊境一樣，都是蘇軍總參謀部的大動作，屬于大規模的軍事戰略部署，也許蘇聯的目的是為了準備以先發制人的方式打擊德國。只是，還沒容得斯大林動手，希特勒便率先開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