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還是假的

朱允菊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真真假假，誰能看清？

羅薇是個年輕人，最近跳槽到一家電臺，主持一檔午夜直播節目：《真心話大冒險》。顧名思義，這個節目的聽眾打來電話，講的都是埋藏自己心底的秘密。

為了這檔節目，羅薇付出了所有的熱情和努力，還和電臺簽訂了保密協議。

這天深夜，羅薇接通了第一個聽眾電話。電話那頭，傳來了一陣啜泣聲。對于這一切，羅薇早已駕輕就熟：“這位朋友，我知道，您肯定有什么難言之隱，羅薇愿意做您最忠實的聽眾。請調節一下情緒，把故事講給大家聽好嗎？”

終于，對方深吸了一口氣，說：“你好，我叫紅梅……”

接下來，紅梅講述了自己的故事：紅梅今年六十歲，生在北方的農村。當年，紅梅和一個名叫青松的知青相互愛慕。恢復高考后，青松考上了大學，從此杳無音訊。可是，紅梅一直深信，青松會信守諾言回來找她，因此，終身未嫁。

節目中，紅梅如泣如訴地說道：“青松，我始終不相信，你就這樣拋棄了我！所以，我每天都梳著整齊的麻花辮，等你回來。希望你能聽到我的心聲，跟我聯系……”

紅梅講完后，在羅薇的微信平臺上，聽眾的留言數量節節攀升。與此同時，羅薇早就紅了眼眶。原來，不久前，她和相戀三年的男友李瀟分手了。分手的原因很簡單，李瀟想回小鎮過簡單的生活，可羅薇希望在大城市打拼……

幾天后的深夜，一個年邁卻充滿磁性的男中音撥通了節目組的電話：“我就是紅梅所說的青松！那天，我聽到了節目，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打這個電話！”

羅薇興奮地說道：“青松先生，真高興能聯系上你……”

接著，青松說了很多往事。最后，他嘆了口氣說：“很抱歉！我不能和紅梅見面。我只想告訴她，這么多年來，我始終沒忘記她。只是，我……我現在有了幸福的家庭，兒孫滿堂，我倆不可能了，希望她能找到自己的幸福！”說罷，青松就掛了電話。

幾分鐘后，紅梅打來了電話，一邊哭一邊說：“青松，我……我終于聽到你的聲音了！這輩子，我死而無憾……”之后，紅梅泣不成聲，再也沒辦法說話。

下了節目，領導找到了羅薇，說：“最近，紅梅和青松的故事吸引了很多聽眾，你一定要深挖這個故事，做一檔真正走心的節目！”有了領導的鼓勵，羅薇信心滿滿。

不過，讓羅薇糾結的是，怎樣才能讓兩人在節目中通一次電話呢？聽眾肯定萬分期待，可青松的態度十分堅決。畢竟這事都過去幾十年了，紅梅的突然出現，勢必會擾亂他的生活。

之后，整整一個星期，紅梅和青松都沒有打來電話。羅薇的微信平臺上，聽眾的留言多達幾千條，他們一致希望，兩位老人能實現對話，把該說的話說清楚。羅薇也曾嘗試打電話給紅梅和青松，可雙方都關機了。

羅薇正左右為難的時候，這天晚上，紅梅再次打來了電話：“大家好，我是紅梅！”

話音未落，聽眾們紛紛在羅薇的微信上留言，他們很高興，紅梅終于出現了。

羅薇也十分驚喜，她委婉地說：“紅梅阿姨，相信您也知道，這段時間，聽眾們都十分想念您！您今天打電話來，是想說些什么呢？”

紅梅哽咽著說：“謝謝大家牽掛我！不過，我的愿望可能無法實現了。因為，我得了絕癥，醫生說，我最多還能活一個月。臨死前，我只想和青松通一次電話，親耳聽他喊我一聲‘紅梅。青松，你在聽嗎？放心，我不會打攪你的生活。三天后，我在節目中等你……”

一眨眼，三天過去了。當晚，羅薇準時坐在了直播室。在微信平臺上，全城幾萬個粉絲期待聆聽兩人在節目中的真情對話。

此時，羅薇的心中直打鼓，她無法預料，待會能否掌控好節目。終于，導播興奮地告訴她，紅梅和青松的電話都接通了。

羅薇調整了一下情緒，對著話筒說：“親愛的聽眾朋友，相信大家都很期待，紅梅和青松的真情對話。今天，他們終于愿意通過《真心話大冒險》，講一講埋藏幾十年的心里話……”

接著，一號線的紅梅開始說話：“青松！真的是你嗎？”

二號線的青松說：“紅梅！你……你還好嗎？”

頓時，紅梅哭了：“青松，你知道嗎，我等了你整整四十年！”

青松嘆了口氣，說：“我對不起你呀……”

就這樣，兩人互訴衷腸。此時的微信平臺上，聽眾們紛紛留言，希望兩人能見面。

突然，紅梅追問道：“我只想問一句，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青松結結巴巴地說：“我……”然后，竟掛了電話。紅梅再次失聲痛哭，匆匆掛了電話。

聽眾們被激怒了，紛紛打電話來指責青松太絕情，哪怕只是虛偽地說一句“我愛過你”，又有什么呢？紅梅都是一個垂死的人了！

這時，羅薇應景地播放了一首歌《真的還是假的》，悲傷的情歌瞬間讓微信平臺一片寂靜。

一曲終了，羅薇深情地說：“今天，我也想說說自己的真心話……”

羅薇說起了自己和李瀟的海誓山盟。但是，不久前，自己決絕地選擇分手……

最后，羅薇的情緒有些失控：“我很后悔，自己以前太好強了！曾經，我認定李瀟沒出息，一輩子窩在小鎮有什么意思呢？但現在，我終于明白，兩個相愛的人能在一起，平平淡淡才是真！更多的真心話，我會在下一次節目中告訴大家。”

節目播 完后，領導笑瞇瞇地說：“真沒想到，你跟聽眾分享了自己的真心話！知道嗎，紅梅和青松的故事已經在網上大熱，好好干，你一定會成為最知名的電臺主持人！”羅薇淡淡地笑了笑。

這天深夜，羅薇按時坐在了直播間，說：“相信大家一定很期待，今天，紅梅和青松會不會打進電話，因為他們還有話沒講完。我也有很多話沒講完，現在，我先講講剩下的真心話吧！”

羅薇深吸了口氣，接著說：“其實，就在前兩天，紅梅和青松就已經在電臺相聚了，當時，領導安排我和他們見面，討論怎樣演好后面的戲，讓大家失望了，其實，他們是節目組請來的演員……”

話音未落，羅薇的聲音就被掐斷了，領導怒不可遏地沖進直播間，吼道：“羅薇，你想干什么？”

羅薇慘然一笑：“你說呢？我只是說出了真相。因為，你欺騙了我，更欺騙了聽眾，你就是一個大騙子！所以，我不干了，放心，我砸鍋賣鐵也會賠償違約金的……”

領導氣得直發抖：“你……”

走出電臺大樓，羅薇感覺神清氣爽。她那么用心地做一檔真情節目，沒想到，卻成了愚弄聽眾的幫兇。羅薇很慚愧，所以決定說出自己的真心話，來彌補對聽眾的虧欠。

前兩天，當羅薇在電臺見到紅梅和青松的時候，她呆住了。當著三人的面，領導說出了自己的計劃：過段時間，他會安排兩人在電臺直播室見面；之后，由青松的“妻子”打進電話攪局；再后來，青松離家出走，陪伴紅梅至生命中的最后一刻……由此把《真心話大冒險》做成一檔王牌節目。

三個月后，在一個鄉村小學，二十多個孩子圍坐在教室里。這時，講臺上傳來羅薇動聽的聲音：“孩子們，昨天你們干了什么？一定要講真心話哦！”頓時，孩子們紛紛舉手，爭著回答。看著孩子們天真爛漫的樣子，羅薇笑了，因為，這里沒有謊言，更沒有圈套。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羅薇轉過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笑臉，他肩上背著行李，正是李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