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報姑娘

樂世

維塔斯住在俄羅斯遠東小城拉斯克，是一名無線電專家。這天上午，他正趕去參加一個學術會議，并要在會議上發言。

這個季節的拉斯克，氣溫已經降到了零下30度了。維塔斯在去參加會議的路上，經過了一家小報亭。他決定買一份報紙，于是叩開了報亭的小窗，里面露出一張姑娘的臉。姑娘見維塔斯凍得臉都發黑了，連忙把他讓進報亭取暖。

這是一個長著大眼睛的漂亮姑娘，叫卡佳。維塔斯作了自我介紹，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卡佳好像對此了如指掌，她甚至說維塔斯將在會上挨批，被大家稱為空想家。維塔斯正疑惑不解時，卡佳塞給他一張報紙，并說報上就是這樣寫的。

維塔斯拿過報紙，看到第三版上的大幅標題：全俄無線電波傳播會議在拉斯克召開。文章寫道：“12月24日中午12點，在電機廠俱樂部召開了全俄……”維塔斯一下子被弄糊涂了，要知道今天是24日，會議要在一小時后才開幕。

卡佳笑嘻嘻地告訴維塔斯，她賣的是明天的報紙。維塔斯翻過來一看，果真是25日的《紅旗報》，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維塔斯心想：要是我不按報上寫的去做，不去參加會議呢？卡佳好像猜透了他的心思，她對維塔斯說：“一切都不可能改變。”

維塔斯心里充滿了疑惑，他和卡佳約好，開好會回來找她。

12點到了，會議準時開始。一位著名的科學院院士致了開幕詞，接著很快就輪到維塔斯發言了，他盡量講得很克制，大家也都聚精會神地在聽。維塔斯開始覺得明天報上不會有那篇批評自己的文章了。接下來大家的提問也極其一般，維塔斯以為自己可以輕松地走下講臺了。可是風云突變，一些人開始提出嚴厲的批評。不到半小時，維塔斯的報告已被批得體無完膚。而恰恰是這個時候，擁進來一大群新聞記者，閃光燈亮個不停。

維塔斯竭力想改變明天報紙上的那篇報道，但一切都無濟于事。他已經完全相信卡佳確實是在出售明天的報紙了。

完會后，維塔斯到報亭去找卡佳，卡佳狡黠地微笑著問他會開得怎樣。維塔斯沮喪地告訴她一切正如報上所說。他好奇地問：“報紙是從哪兒送來的？”

卡佳說：“是從印刷廠送來的。”

維塔斯又問：“為什么要賣明天的報紙？”

卡佳的回答像謎一般，她說送來的各種報紙上的消息不完全相同，她從中挑選一種出售，這報上的消息就會成為真實的事情。

維塔斯聽得目瞪口呆。第二天早晨起床后，他再次來到報亭門口，大聲叫著卡佳的名字，卻沒有聽到回答，報亭里只傳出一陣揉報紙的沙沙聲。維塔斯推門進去，卡佳坐在一堆還在散發著油墨味的報紙面前，好像正為什么事而難過。維塔斯問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說10點鐘韋爾希寧大街上的幼兒園要著火，這是她剛從報上讀到的消息，她現在得去提醒他們一下。維塔斯問最后詳細情況怎么樣，卡佳支吾著說有個孩子差點出事了。

他們走出報亭，卡佳鎖上門，卻把鑰匙塞在維塔斯的口袋里，這讓維塔斯好生奇怪。

他們跑步來到韋爾希寧大街幼兒園，這是一幢新建的兩層樓房。一切都很正常，絲毫沒有要著火的跡象。孩子們此時正坐在餐廳里準備吃飯，卡佳在門口向兩個正在忙碌的保育員招手示意。其中一個走過來問有什么事，卡佳告訴她10點鐘左右這幢房子要發生火災，建議她趕快給孩子們穿好衣服，并盡快把他們轉移到附近居民家里。

此刻，維塔斯則往消防隊打電話。對方認真地詢問起火時間，是什么東西著了火。維塔斯告訴對方暫時還沒有著火，但10點鐘會著的。對方認為維塔斯在開玩笑，非常不滿地掛了電話。

沒辦法，維塔斯和卡佳只能歇斯底里地對保育員大吼，讓他們立刻把孩子帶出幼兒園。保育員見這兩人如此激動，心里倒也怕了起來，于是開始組織孩子們撤離。10點的鐘聲敲響了，大家同時聞到了一股燒焦的味道，接著，從廚房冒出了濃煙。保育員嚇壞了，比起大火，卡佳和維塔斯未卜先知的能力更讓保育員害怕，這也太靈異了！

不一會兒，消防隊也趕到了，他們一邊滅火，一邊和卡佳他們一起救孩子。可孩子太多了，大家拼命往外輸送。為了把最后一批孩子轉移出去，卡佳托住坍塌下來的木隔板，讓孩子們通過，并命令維塔斯到室外的窗臺下去接孩子，可卡佳自己卻沒來得及跑開，著了火的木隔板把她壓在了下面。

維塔斯急壞了，他叫了救護車，和工作人員一起把卡佳送往了醫院。到醫院時，卡佳已經奄奄一息了，醫生們在盡力搶救。搶救室外，維塔斯焦急地來回踱步子，他無意中把手插進口袋，摸到了上午卡佳給他的鑰匙。突然，維塔斯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拼命地跑向卡佳的報亭。

打開報亭的門，他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張報紙，上面寫道：“12月25日10時，韋爾希寧大街幼兒園發生了一場火災，一位名叫卡佳的女孩不顧自身安危，參與了疏散兒童的工作。孩子們都活了下來，可是她卻獻出了年輕的生命……”

看完報道，維塔斯雙手抱頭，蹲在地上哭泣。多好的女孩啊！明知自己就要死了，卻還那么鎮定地保護孩子們！維塔斯低頭發現地上有一團又一團被揉搓的報紙。他回憶了一下，這些報紙都是卡佳上午揉的。這些都是卡佳不想賣出去的報紙，難道這些報紙上刊登了她不愿意發生的事情嗎？

維塔斯撿起一團，展開報紙，上面寫道：“12月25日10時，韋爾希寧大街幼兒園發生了一場火災，一位名叫維塔斯的無線電專家不顧自身安危，參與了疏散兒童的工作。孩子們都活了下來，可是他卻獻出了寶貴的生命……”

維塔斯驚呆了，他立刻展開地上其他被揉成團的報紙，無一例外，上面都是說自己死了。他的太陽穴“咚咚”地跳了起來，卡佳今天完全是為了維塔斯而選擇了犧牲自己。本來應當是維塔斯托住塌下來的木隔板，而卡佳卻讓他到室外去干任何人都能勝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