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妝艷抹一株樹

伊尹

在哈薩克人迪克家冬季牧場的帳篷里有一株樹，它像個女孩子，被打扮成花哨的樣子，放在一進門的最顯眼處，讓人不得不注意它的存在。它的枝頭纏著羊毛材質的毛團，耀眼的紅，俗氣的土綠，晃眼的黃，還有繃著臉般的深藍。做花氈剩下的染料，一點都沒浪費，染成了這些五顏六色的毛團。更有趣的是，枝干上卻刷著桃紅色。我感到奇怪，枝干為什么不刷成綠色呢？迪克媽媽在一旁得意地問我：“好看嗎？”我點點頭。至于為什么不刷成綠色，迪克媽媽回答：“這樣更容易被看見！”

當羊走失時，迪克兄弟倆就要帶著這株“濃妝艷抹”的花樹出門尋羊去。

誰都不知道羊會跑到什么地方，所以尋羊很有可能要走到很遠的地方。在冬天漫漫的雪野中，走著走著，雪盲癥就發生了——視網膜受到雪地單一的強光刺激，就會出現暫時性失明。專業雪地作業人員會配備保護鏡，而逐水草而居的哈薩克族人，生活器物多取自天然，迪克家的帳篷里最接近現代生活的，只有一臺老式錄放機和一臺電視機，更別說雪地裝備了。不過這并不影響迪克兄弟倆尋羊的效率。除了辨識動物蹄印的經驗與技巧，迪克兄弟倆去雪地尋羊之前，會將這株樹纏在腰部，就像背著天線的通信兵一樣，在行走跋涉中輪流背著，有了這株花樹，在雪地里行走再久也不會得雪盲癥。

哈薩克族人的智慧，是在生活中生根發芽的。